第三百二十七章 侵入行动

陆旭此次进入此处，是以天罗科技部视察交流的名义，天罗在一开始就准备好了完善的身份，保证没有人能够察觉到问题。正是因此，陆旭才能如入无人之境，毫无限制地进入这里。

通过最开始的一段走廊之后，引领员带着陆旭通过了几扇看上去如同空无一物般干净的玻璃门，进入了一个宽阔的大厅，大厅只有三个出口，中央的位置有一座前台，除了这些之外空无一物，显得格外冷清。

“陈先生？陈先生？”正在思考的陆旭猛地回过神来，发现引领员正在奇怪地看着自己：“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没有。”陆旭马上摇头，微微一笑：“突然想起些事。”实际上，只是他还没有适应被别人叫“陈先生”而已。“请继续吧。”

“好的。”引领员带着陆旭走向左边的大厅出口，开始解说此处空开展示的部分：“现在这个实验室内有十名生物领域的专家在职，各自都有着非常傲人的履历……我们研究的项目除了天罗委托的部分，还有大量自主创新的内容，比如……”

陆旭一边听着引领员的介绍，一边假装认真地点着头。引领员会带他去的地方十分有限，苏祈是以“考察决定下一季度资金支持”这一理由让这里迎接了陆旭，自然，这里不会对陆旭这个财主家的使者说真话。况且，天罗对这里的掌控早就已经微乎其微，他们说的是真是假，根本无从辨别。

“陈先生，请走这边的楼梯。”引领员带着陆旭走过排列整齐的生物培养皿方阵，又将陆旭带到了一扇通体银色的厚重大门前：“现在，我非常荣幸地向你介绍我们中心最成功的项目，相信您会很喜欢。”说完，面前的大门应声打开，一个圆形房间从大门后出现，房间正中立着一座透明的液体保存舱，数量庞杂的管道从两端突出，埋入房间的地板与天花板。保存仓的内部，身着实验服，肤色苍白的“产品”正处于沉睡中，双眼牢牢地闭合，鼻子与嘴巴上既没有呼吸器，也没有任何气泡浮现出来。

“这就是我们迄今为止最为完美的作品，试验代号TB874,。不论是能力的填补还是整个过程的预测、控制，我们都做到了堪称完美，之后的无数实验，都是以TB874的实验报告为蓝图，才能得到足够的成功率。”引领员显然太过沉浸于莫名的自豪感，以至于忽略了陆旭此时握紧的双拳：“机会难得，我愿意为程先生详细介绍TB874。‘它’的实验载体本身就来之不易……”

“还活着吗？”陆旭突然道。

“活着？”引领员愣了一下，“哦，陈先生是说TB874吗？‘它’当然还活着，只不过我们在最开始的性能测试之后，就让它进入了完全的沉睡之中。”

“哦。”陆旭点点头，凝视着保存舱里被营养液泡得发白的人体，不禁陷入了沉思：这样的状态，也可以说是“活着”吗？这副身体原本的灵魂已经被抽离粉碎，现在驱使着它的，又会是怎样畸形而扭曲的欲望呢？

或者说……从一开始，我所抱有的，就是对“重生者”的偏见呢？陆旭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疯狂的念头，一经出现吓得他自己都心底一凉：保存舱中的人体看上去是如此的纯洁无暇，这样经由他人之手创造而出的生命，是否也应当具有着人类与生俱来的权利呢？即便从他人的死亡中诞生，“它”，或者说是“他”，到底又是否应该承担起一部分诞生的原罪呢？

“如今的TB874已经沉睡了两年，最后一次性能试验就是在这里进行的，当时我还未进入这里工作，但是从留下的实验报告看，无论是他的适应性也好，受控制性和能力使用表现也好，都达到了几乎不可能超越的水准。只要按照它的实验模式，总结其中的规律和经验，就一定能够达成最后的目标……”

“哦对了，忘了介绍TB874的具体能力。‘它’的能力是‘罗网’，能够在自己的身体内产生大量类似于蜘蛛体内物质的蛛丝蛋白，并从所有身体毛孔中喷射出强度超过真正蛛丝的蛋白质丝线，最可怕的是，它还能凭自己的意愿控制丝线的形态和位置，在身体周围形成随心所欲的丝线活动范围……说这么多，想必陈先生也听得云里雾里，现在我便带着您，去观看实验的监控录像。”

引领员带着陆旭走到一块墙面前，伸出手触碰墙面，一声轻灵的金属音后，墙面上便出现了房间内的画面，显然，便是现在这个房间内的监控录像。引领员快速地在屏幕上输入了密码与文件序列号，屏幕上就显示出了两年前房间内的录像。

房间内的陈设与现在并无不同，只是多出了一圈环绕着TB874的，全副武装的士兵，全员动作一致，都以自己手中的大口径步枪指向中间的实验体。而液体保存舱的玻璃舱体已经降下，其中的营养液也已经抽离干净，TB874正以一个标准的打坐姿势坐在中央的台面上，依旧闭着眼睛，但是能看出，这时的它还有着生气，显然是处于觉醒状态。

监控视频的清晰度极高，而且在实验开始后，镜头直接聚焦实验体，放大到了可以看清它眼睫毛的程度。嘈杂的背景音中，主持实验的研究人员开始发号施令：“874，你是否能听清，能听懂我的话？”

TB874并没有睁开眼，但是幅度明显地点了点头。背景音中明显出现了一阵骚动，但是很快又回归刚才的平静。显然，实验体的理解能力已经超越了研究者的认知。接下来，实验体在研究者的命令下，做出了各种要求的动作，包括精准到手指的移动，表现出了对身体极其精确的控制力。

而实验的重头戏，便是对于实验体能力的测试。这一项测试在其他实验体上一般非常困难，但是这一次的实验却意外地顺利——在研究者的指示下，实验体展现了自己制作蛛丝的能力，并且在一瞬间便制作出了环绕身体的蛛丝结界，第一次，将所有进入结界的物体粘附在空中，第二次，直接用结界内高速运动的蛛丝将铁块、石块等高硬度材料直接切割成碎片。而且在整个过程中，实验体完美地控制了结界的大小与形状，不仅完全没有伤及房间的天花板和地板，就连自己所坐着的液体保存舱基座，也没有受到分毫影响。

在完全叹服于实验体的高水准表现后，接下来做的事情让陆旭再一次刷新了认知。实验者达成了所有的目的之后，立刻开始将液体保存舱的玻璃罩面升起，连带着其中的营养液一起注入，很快将毫无反抗的实验体淹没在营养液中，与此同时，天花板上的管道内还喷射出液氮，高速的雾气直接接触实验体，让它完全没有运动的可能性。这就是所谓的“控制”，毫无对生命的怜悯，仿佛对象只是动物也不如的一件器物，而从实验体的表现来看，它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待，以至于一点反抗的意愿都不曾表现。

视频结束，引领员将屏幕关闭，带着自满的微笑说道：“陈先生，是否感觉到了震惊呢？我当时第一次看到这个记录视频，很长一段时间都说不出话来。TB874的各项表现都已经无限接近于正常的人类战士，我想，就算将它放在外界，陌生人和他交流之后，也很难看出它是人为制造的产品吧？”

“是啊。”陆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为什么，你们将它一直冻结到现在，中间的两年，你们应该可以围绕它，做更多有用的研究才对吧？”

“关于这一点，由于其中涉及的资料属于较高保密层级，所以我暂时不能向陈先生透露了，请您见谅。”礼貌性地点一点头，“当然，天罗的帮助对于我们来说至关重要，在这一季度的援助资金到账后，相应地，我们也会将一些关键文件作为交换条件，直接送给陈先生，和您的研究团队。”

“哦，那我先谢谢你了。”陆旭笑了笑，手臂挥舞电光一闪，直接将引领员打晕，一把拉住他，让他慢慢地瘫软在地上。快速完成这一切后，陆旭又调出了刚才的显示器屏幕，直接输入刚才引领员输入，自己速记的密码，直接用小黑块的功能向着中心服务器植入了木马程序。很快，木马程序就悄无声息地控制了专用服务器线路，让屏幕开始循坏播放前几分钟的监控录像，画面上，引领员与陆旭正在仔细地观看着屏幕，并且正在饶有兴趣地交谈。

如此一来，从别的地方看来，自己就一直留在这了。陆旭挑选了一个非常刁钻的地方，这个存放最重要实验体的地方平常很少会有人过来，而且没有较高的权限，是无法通过门禁的。如此一来，发现他已经离开的可能性就更低了。可以说，这已经是目前最妥帖的处理方法。

陆旭从引领员的口袋中抽出门禁卡，直接刷开了保存间的大门，同时将自己身上伪装成纽扣的干扰器直接黏上门的控制面板，将门内的数据处理器固定在门未开的状态。如此一来，门禁系统的记录只会保留在两人开门进入之后，不会将陆旭出门的这次记录上传到主系统。做完这一切，陆旭的脱离就天衣无缝，毫无破绽了。

离开房间的最后，陆旭回头看了躺在地上的引领员一眼，刚才自己下手的力道很重，几乎已经是把人打死的程度，他一时半会儿绝对无法醒来。关上门，陆旭回忆了一遍自己来时的道路，直接开始真正的行动。

苏祈的要求，是直接破坏研究室的主数据库，事先的调查已经表明，这座实验室的数据属于他们最重视的财富，因此在一开始他们就设计了完全隔离的主服务器，换言之，他们的研究数据没有任何备份，全部存放在内部把守严密的处理器内。陆旭的任务，就是将这台处理器完全毁坏，让他们的所有研究再也无从开展。

苏祈知道，陆旭绝对不会大开杀戒，因而选择了这样堪称温和的方式，可以说，为陆旭考虑得很周到了。陆旭自然不会不明白这一点，内心对于苏祈，已经有了一些好感。

沿着来时的路走到了已经经过了一次的生物培养皿方阵，不知道是因为运气好还是别的原因，这里依旧空无一人。陆旭仔细地观察了四周，找到了车间内唯一的一处监控死角，躲到了一台培养台后面。

如果陆旭要走正常路线，那么沿途必定会经过四处人脸识别与高权限门禁，即便绞尽脑汁，陆旭也想不出有什么秘密侵入的做法。好在最初研究楼梯结构图的时候，陆旭已经发现了设计上的唯一一处漏洞。

由于计算机的体量巨大，运行时难免会产生大量的热，加之身处地下，散热不便，因而主服务器所处的房间必然有配套的大型散热装置，同时，也配有散热管道。陆旭找到的破绽，就是散热管道。

散热管道正好经过了培养皿方针所在的车间墙面，事先的调查中，也确认了散热管道的直径与大小，一米五左右直径的管道足以让陆旭通过。在检索了所有可能被发现的侵入点之后，陆旭确定了只有这一处是监控视频的死角，因而在刚才经过的时候，他就已经默默注意了这一处。

手指在通风口上的铁网随意一钩，出乎陆旭的意料，这一处安装的铁网根本没有别的固定措施，只是松垮地嵌在事先留出的卡口上，直接被陆旭拉了出来。卡口的大小有些微妙，陆旭手脚并用，很不容易地通过了口子，有惊无险地进入了散热管道中，心思缜密地将外面的铁丝网再次装回来，掩盖了所有的痕迹。

散热管道内的空间并不是太狭窄，但是空气略有些燥热，这已经算是外围的管道，温度应该算是较低了。陆旭再次将自己身上的黑色小方块拿出来，仔细观察了管道线路之后，便开始向着正确的方向前进。

虽然保密性极强，但是陆旭选择的入口距离目标还有着很远的距离，因此，在之后的路程上有着很大的难度。事先调查的情报也有着一些不足，因为天罗本身也很难干预这座大厦本身的设计，因此很多情报和结论，实际上也是过时和错误的。像散热管道这样本就不是太好调查，也不是太重要的信息，结构图上有许多处意义不明的标注，存在极大的不确定性。可以说，陆旭选择的这条路，是一招险棋，有着极大的失败概率。

但是陆旭没有办法。短时间内，这已经是他能够做出的最佳选择。闷着头，陆旭义无反顾地前进。

与此同时，苏祈正坐在属于他的座位上，淡然地看着面前的显示屏。他现在所处的就是天罗酒店地下的控制室，屏幕上的，正是陆旭侵入大厦的结构图，以及表示陆旭位置的红点。

“祖父，从图上看，他已经进入通风管道了。”苏祈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正是现任的天罗董事长舒谭：“看起来，他选择了最险的一条路，不知道能否成功。”

“让他去就可以了。本来，全部的行动权就交给了他，他要做什么，都随他。”苏祈拿起手边的茶杯，“就让我看看，他会做出怎样的行动吧。我觉得，他是一个，总能给我带来惊喜的角色，可以说，非常得有趣了。”

“那么，祖父，我先去处理接下来的那些事情了。”舒谭低头，像是在这里还怕有人会偷听：“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开始了，请祖父放心。”

“嗯，你做事，我一向放心。”苏祈摆了摆手，“这一次，重头戏还在后面，也是我天罗极其重要的一次计划——细节方面，你别忘了和几个老人商量，争取，做到让那些客人感觉到宾至如归。”

“明白了。”舒谭已经走到了门口，“那么，祖父，我先上去了。”

“嗯。”

陆旭感觉得到，自己所处的通风管道内，管壁的温度已经越来越高，明显，自己是越来越接近热量的源头了。在一段材料不同的管道衔接段之后，通风管的直径也变得更大，大到陆旭已经能够弯着腰直立起来，即便温度有些高，陆旭也不至于直接用手感受管壁的高温了。

和管道的尺寸比起来，陆旭反倒更担心别的因素——管道的角度。从刚才开始，管道的角度就开始慢慢倾斜，恐怕马上就要变成几乎垂直了。管壁是光滑的合金，陆旭这一次也并未携带任何的攀登器械，如果有很长一段垂直的管道，加上管道的直径又比较大，陆旭会很难控制自己的下落，也很难控制管道内，自己发出的声音。

在通风管道这样一个四通八达且半封闭的空间内，发出一点点声音，都有可能被无限地放大，而且扩散到各种通风管道经过的地方，对于陆旭来说，这样的结果绝对是灾难性的，不仅保密性全失，而且目标绝对无法达成。正是因此，陆旭整个过程一直小心翼翼，没有发出任何明显的声音。但是，陆旭在一开始确实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在结构图上也没有注意这样的细节，所以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说实话，内心还是有一丝惊恐的。

但是，再原路返回显然已经不可能，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都已经没有半路放弃的余地。所以，陆旭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控制着速度，陆旭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适应着管道的坡度。

终于，陆旭来到了管道的集散处，他站在了集散平台上，开始比对手上的结构图与纵横交错的管道出口。接下来的选择是重中之重，如果选错了管道，就会在这个迷宫中迷失，浪费大量的，宝贵的时间。

陆旭有些纠结地看着结构图，上面对此处的标注可以说是模糊不清，毫无参考价值。面前的五个出口有着一样的直径和材料，完全没有从外表上分辨的可能性。陆旭也用手感受了一下管道内空气的温度，几个口子的温度也几乎相同，没有可比性。加上现在，陆旭已经完全没有结构图的帮助，他陷入了完全无法做出选择的尴尬境地。

选哪个？如果随便乱选，五分之一的几率未免太容易出错。对于只有一次机会，而且之后还不知道如何收场的陆旭来说，这是太难处理的问题。

越是重要，越是无法做出选择。陆旭皱起眉头，坐在了平台上。

“左边。”突然钻进耳朵的人声让陆旭差点被吓得跳起来。强行忍住回答的冲动，陆旭四面环顾，发现并没有其他人。

是自己幻听了？陆旭满腹狐疑地恢复原样，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有这么真实的幻听？

结果马上他的疑问就获得了回答：“最左边。放心，我没有恶意。”声音是压低了的女声，由于管道内特殊的环境，完全无法辨别声音发出的方向。这一次，陆旭听得很清楚，绝对不会听错。但是，他还是不能做出回应，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有人在和他说话，而是从不知道哪一个出口处偶尔传来的，碰巧发生的谈话。这样的现象，应该非常常见。

而相对地，自己如果在管道内发出声音，必然会被多处能够听到声音的出口发现。陆旭知道，现在必须保持沉默。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再没有声音传来。当陆旭最终几乎要确认自己的判断时，要命的声音再次响起：“最左边的口子。你没有听错，我在和你说话。这是最后一次提醒，再见。”讲话的内容简直让人抓狂。

果然，说话人之后便归于沉默，不管陆旭等多久，都再没有说话了。陆旭带着满心的忐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确认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还是发生概率极小极小的巧合。在这种困境中，如果对方是真的在提供帮助，对陆旭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但是，怎么可能会这样？会有人不仅知道自己的所在，而且还好心帮助自己吗？苏祈早就事先说过，这一次的潜入不会有来自内部的任何帮助——怎么可能会有人愿意帮助自己呢？

但是，如果对方确实知道了自己的所在，为什么不直接告发自己呢？如果已经有人知道了自己的所在，追捕以及合围都非常容易——自己根本逃不出管道，只要把守住任何能够供人通过的出口，自己就是瓮中之鳖——如果对方不是好心帮助自己，又为什么，要压低声音，防止自己暴露呢？

陆旭也想过自己是不是还是太关注自己，虽然几率很小，但是对方的声音只是巧合的可能性，也应该是存在的。但是，这样的几率毕竟太小，以至于陆旭觉得自己不应该强行骗自己。经过长时间的思考，陆旭最终，还是得出了有些离奇的结论：对方，确实在帮自己，而且——显然，对方了解这个地方，并且清楚怎样隐藏自己的真实意图。

最左边的出口——吗。陆旭看了一眼那个出口，看不出一点与其他出口的不同。这个出口，也许是通向目标的道路，也有可能是某些人设下的陷阱，也有可能，什么都不是。到底要不要进入这个口子？陆旭最终还是站了起来，向着最左边的口子，弯下腰，钻了进去。

某处研究室的角落，身着研究服的女孩紧张地站了起来，理了理自己额前的乱发，尽量使自己看上去没有一点异样。

这个面容清丽的女孩就是声音的发出者，就在刚刚，她确定了陆旭的位置，并且对他发出了指令。不管怎么看，能做到这些事，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但是这个女孩，确实做到了。

“小媛，刚才说的研究报告好了吗？”走在走廊上，一个迎面走来，年纪较大的女性研究院和女孩搭话：“快点，鲁博士那边已经在催了。”

“啊，好的，我现在马上给他送过去！”被称为“小媛”的少女连忙加快了脚步，向着鲁博士的办公室跑去。

小媛的原名是徐媛，现在，她是这个研究室某位鲁姓博士的助理，虽然听上去不错，实际上的工作却只是跑跑腿，打打杂，相当没有技术含量。但是徐媛的性格一直很好，同事对她的评价一向很好，而且她又吃苦耐劳，专业素质过硬，因而获得了极高的评价，是很多人喜欢的“小棉袄”。

但是，其实也有很多人觉得奇怪，为什么徐媛会甘愿在这里工作。因为这里的保密性，徐媛基本没有假期，而且工资待遇与福利的水平都很低，以徐媛的学历和工作能力，适合她的高级研究机构有很多，找一份更好的工作不会很难。然而，徐媛却一直甘愿在这里工作，似乎是有着什么奇怪的原因，或者……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不过这些也都是猜测，最终，还是没有人知道徐媛的内心想法。但是，徐媛自己却很清楚，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徐媛拼命地调查了这幢大楼的各项建筑参数和内部结构，事实上，她已经成为了超越建筑师的，对这座建筑的构造一清二楚的鬼才。

而她，也是因为那个内心最重要的理由，选择了帮助陆旭。在一开始，陆旭进入这里时，她就已经开始关注陆旭的一举一动，当她发现陆旭偷偷出现在生物培养皿车间里，并且走到了监控的死角里，她就知道了陆旭的真实目的——没错，这个监控的死角，正是她所知道的，最适合的侵入地点。她知道，陆旭，绝对是抱着特殊的目的而来，而她，绝对能够利用这个人！

想到这里，徐媛低下了头，强行忍住嘴角上翘的冲动，向着鲁教授的办公室走去。

陆旭正将双手撑在散热管壁上，面对着越来越热的内部空气。

最终，陆旭选择的这条管道是一条完全埋没在墙体中的管道，陆旭走到现在，都没有看到管壁上有一个开口。因此，越往里面走，温度的升高幅度也越高，走了一段不算很长的距离之后，管道内的温度已经达到了让陆旭汗流浃背的程度。

但是，对于陆旭来说，这并不是个坏消息。相反，温度的升高代表着目标的临近，而且，陆旭对比着手上的建筑构造图，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已经是正确的位置。看来，那个神秘的声音，为自己指引了正确的道路。虽然有些离奇，但是陆旭还是没有再多想，继续沿着这条正确的道路前进。

经过了几段坡度变化并不大的管道，陆旭终于在前方看见了一个透出光的开口。悄悄地爬到开口的位置，透过铁丝网向下看去。

下面俨然是一处计算机方阵，数以百计的红绿两色指示灯正在闪烁，空无一人的方阵间内，只有数台计算机同时运行的磁盘旋转音。

到了！陆旭心中惊雷炸响，极度的喜悦几乎要冲破心脏：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这个地方，绝对就是中心服务器的所在！

拼命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激动，陆旭轻手轻脚地将铁丝网格提起来，蹑手蹑脚地将自己放下去，稳稳地落到机房的地面上，并且瞬间躲进两排服务器中间，让监控摄像头无法捕捉到自己。在确认了监控摄像头的位置之后，陆旭并未打草惊蛇，而是躲着镜头，开始确认服务器的基本情况。

如果从最基本的硬件设施上进行破坏，那么所有数据自然会消失——所有的行动，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但是陆旭内心实际上还抱有疑问，事先并未确切得到“数据只存放于一处”的信息，如果有备份，那么这次任务就毫无意义了。

所以，陆旭选择了最为稳妥的方式。将小黑块再次拿出来，陆旭没有用自己的能力直接破坏所有服务器而是使用小黑块的功能，直接接入主服务器，以管理者权限，直接开始浏览实验信息的备份与储存情况。

这种做法有着很高的风险，管理者权限的使用有着被其他同等权限的ID发现的可能。但是，陆旭甘愿冒这个险，换取完美解决此事的可能。这不仅是为了苏祈的要求，也是因为陆旭自己内心的坚持——他虽然不愿意大开杀戒，但是，只有完全毁坏这座研究机构的研究可能，他才能放心。这，也是为了像那个TB874的实验体，再也不用承受这样的悲剧。

内心的正义感，是陆旭绝对不能忽视的东西。即便再难，他也要将这件事做好。

接下来的几分钟，是陆旭这一生觉得最难熬的几分钟。当最后的确认音响起，陆旭如蒙大赦，得到的结果让人欣慰，所有的数据确实只保存在主服务器中。陆旭收起小黑块，心念一动，所有服务器的电池直接爆炸，室内的两个监控摄像头也直接炸了开来，失去了所有作用。所有指示灯直接熄灭，一瞬间，这座实验室的“心脏”就完全被破坏，从此之后，这里所有的研究都无法继续了。

机房外的警报灯直接响起，看来这里的应急反应速度非常快。陆旭在之前的了解中，估算出了处置人员的反应时间，认为大概在三至五分钟左右。这段时间，足够他走出机房，寻找合适的藏身处了。

按照常理，机房周围在平时是没有人经过的，因此，陆旭直接毫无掩饰地狂奔出门，想要尽快向着自己设计的第一个藏身处——变电箱隔间前进。但是狂冲出门的陆旭却没有保持住自己的速度，而是停了下来。

“你好。”面前身穿白大褂的女孩伸出手打招呼：“很高兴见到你。”

“快快快！”身着制服的保安人员火急火燎地赶来，密集的脚步声一阵阵传来。和陆旭的预测完全相同，三分钟后保安人员便赶到了机房门口，开始搜查周围的每一个角落。但是，他们一无所获。保安队长原来还想通过对讲机通知各部门进行协查，但是对讲机内发出的嘈杂的声音提醒了他，因为主服务器的损坏，对讲机和平时使用的通讯设备都已经失效了。于是他抓狂地大吼道：“直接跑去通知各部门！”

他们当然无法抓住陆旭，因为陆旭早就已经在路上，与他们擦肩而过。当然，他们之所以无法发现陆旭的异状，是因为陆旭与他们擦肩而过时，完完全全是一副研究人员的模样。

陆旭在机房门口遇见的，就是曾经指引过他的徐媛。徐媛只是说了一句“相信我”，便将一套科研人员的制服扔给了他，带着他兜兜转转，在实验区域与匆匆赶来的保安们擦肩而过，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全程，陆旭都不发一言，徐媛也没有多说话，只是安静地走在前面，像是完全不怕陆旭突然离开。

整个研究所在此时已经天下大乱，到处都可以看见急急忙忙跑来跑去的保安人员，与热锅上蚂蚁一样的研究人员，他们或是不知道该做什么，或是因为正在进行的研究中断了而懊丧不已，也正是因此，他们都忽视了穿过人群的徐媛与陆旭。徐媛带着陆旭走过无数个拐角，终于寻找到了一处安静的所在，用带着紧张的目光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徐媛停了下来，转身面对陆旭：“就在这里吧。”

“为什么帮我？”陆旭开口问道。这也是他最想问的问题。

“没有为什么。现在，把你拿到的，能够进入TB874实验舱的门禁卡给我。作为交换，我会告诉你出去的道路。”

“为什么要给你？这张门禁卡，我自己出去的时候也需要用。”陆旭反对，觉得对方有些奇怪。

“我会将自己的门禁卡给你。”徐媛直接回答，“没有时间了，请你不要怀疑我。如果我要害你，就不必这么大费周章了。如此做，对你，对我，是双赢的选择。快点！”

陆旭注视着面前女孩的双眼，明明是这么柔弱的一个女孩子，双眼却有着陆旭都害怕的锐利。这样的眼神，陆旭只在那些抱有必死觉悟的人身上看到过。

向死之人不会说谎。陆旭点了点头，已经被这样的眼神说服：“好。”将口袋中的门禁卡拿出来，陆旭接过徐媛的门禁卡，“怎么出去？”

“往这个方向，下一个路口右转，再下一个路口左转，附近就是你进来的门口。将身上的研究服脱掉，以你视察员的身份，应该能混出去。路上所有的门禁，我的门禁卡都可以打开。”徐媛直接向着反方向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道：“祝你好运。”

“嗯。”陆旭被徐媛话语中的决绝慑服，竟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你也好运。”

可是徐媛已经走出很远。

陆旭在原地站了很久，明明一开始已经迈出了一步，接下来却再也无法前进。那该死的正义感再次作祟，让他无法再前进——仅仅是刚才的一眼，他已经明白了，这个女孩，是和自己一样的人！

拿出口袋中的小黑块，投影出建筑机构图，陆旭快速比对着自己的所处位置，很快找到了通往刚才TB874所在实验舱的路。转身，陆旭放弃了直接脱离的选择，向着刚才徐媛走去的方向追去。不论如何，对方帮了自己，自己不能让她如此简单地赴死，即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行！

“成功了？”苏祈坐在舒适的老板椅上，嘴中叼着一只点燃的雪茄：“确认了？”

“是的。”舒谭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这件指挥室内，低头汇报着情况：“刚才网络部门的人已经检查了很多遍了，已经确认了对方硬件设施的完全损坏。”露出一个笑容，舒谭继续道：“这个陆旭的执行力，果然非常强。”

“我看人，一向来很准。”苏祈抬起下巴，美美地呼出一口烟：“如此一来，最后的准备也做好了。快些通知手下人，准备开始吧。不过刚才，我看他的位置似乎又回去了些，恐怕是迷路了。所以，不要急着开始，稍微等一段时间，明白吗？”

“明白了。”舒谭也露出一个笑容，可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很阴森：“祖父滴水不漏的绝佳智计，光是想一想都让人陶醉啊。”

“奉承话就少讲些吧。”苏祈毫不客气地摆摆手：“去吧，让我一个人，享受将要到来的时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