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生不如死（4）

张华拿着石夫人交给他的钱，和郭宁一起开车去见王老板，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了王老板的借贷公司。

一楼依旧空空荡荡的像一个鸡蛋壳子，王老板亲自在门口迎接了二人，转身上楼的瞬间，特意叮嘱前台的接待员，暂时谁也不见。

上了二楼，张华就敏锐的看见，武臣男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但肯定不是他自己的，明显袖子有些短，但是裤子却有些长。头发也好像是刚清洗过，蓬松的顶在脑袋上。武臣男却没有向张华和郭宁打招呼，低着头似乎紧盯着自己的双手。

而他的身旁坐着两个人，各有一只手看似漫不经心的搭在他的肩膀上，但是根据肩头衣服下压的痕迹，两个人一定没少发力。奇怪的是，武臣男却一声不吭，似乎落在身上的不过是两只无足轻重的苍蝇。

王老板自己坐进了一张单人沙发，身后站着马彪，将张华和郭宁让进了那张宽大的沙发里。“辛苦二位了！小张和刘局长、康局长都认识啊？”一边说，一边亲自冲泡着铁观音，将两个紫砂小杯，用开水烫过，然后用一把红褐色的木夹子，轻轻捏起小杯，依次放在张华和郭宁的面前，然后拇指和食指捏着紫砂壶的小把，给两个杯子添注了两杯清茶。茶香四溢，却盖不住满屋子浑浊的喘息。

“康局长是我老丈人，刘局长和我老丈人是同僚。”张华并不清楚这个刘局长是哪个局的，但是料想对方也不会深究，大家只是挑起个开场。张华轻轻抿了一口铁观音，一股清凉的舒爽从鼻腔游走至天灵盖，精神也为之一震，不由得赞叹一句：“好茶！”

郭宁本来没什么兴趣，听张华这么一说，也拿起了茶杯，感觉到手上的温度正合适，一饮而尽。“确实不错！”郭宁也注意到，武臣男就像是在装睡，全靠两边的人紧紧的挤着他，他才不至于向前或者向后倒去。

“这是前些日子，一个合伙人去武夷山考察，亲自找当地的茶农买的。走的时候给你们一人带一两。”说完对着空中挥了一下手，马彪就走到不远处的一间黑洞洞的库房里去忙活了。“我就喜欢铁观音这茶，不但茶好，名字也好。观音，讲究慈悲为怀，济世度民。铁，就是对待不讲道义的人，要铁石心肠。”

张华不想和这个王老板扯淡，把手里的袋子慢慢拿起，越过双腿，放在身侧王老板的脚下。“王老板，这是五十万，剩下的，我们会尽快还清。您清点一下。”

正巧马彪拿着三个深绿色的小纸袋回来了，轻轻的放在茶几上。转身回到那个黑屋子，抱出来一个点钞机，提着袋子蹲到地上，开始一捆一捆的过数。

“二位见谅，毕竟不是个小数目，咱们还是仔细点好。”王老板拿起热水壶，继续向紫砂壶里添水。那紫砂壶实在小巧，每次只堪倒三小杯茶水。

“王老板，老武咋了这是？”张华发现武臣男从始至终一动不动，心中惶恐不安，忍不住问。

“哦，没事！”王老板把热水壶放到一边，继续给张华和郭宁添茶，每一处动作，都稳稳当当，没有丝毫慌乱。“这几天小武睡不好，总是想念家里人。这不就回去了，能睡个好觉了。”但是王老板的头，始终不肯向那边偏哪怕一点点。

距离如此近，张华默默的观察武臣男的脸，确实并没有任何伤痕，不像是和人有过争执。但是眼睛随即下滑，发现武臣男暴露的手腕上，各有一道紫红的瘀痕，看来至少是受到过囚禁。可惜现在人在屋檐下，明着起冲突是最不智的做法。他只能忍，只能等回去后，再做打算。或许，他们也不敢有什么打算。对方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是有这个准备，能够迎接相应的袭击。只要人没事，吃一堑长一智，过去算了。

张华慢慢的端起茶杯，这口茶，却再也喝不出清香，只喝出了苦涩。

随着一阵哇啦啦的声音走到尽头，马彪蹲在地上扬起头，“姑父，钱对了！”

王老板兴奋的站起来，惊得张华和郭宁也站了起来。王老板把手直接伸到了张华的手边，直接握住了他的手，“麻烦小张了啊，这就把人给你送回去。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多多包涵都是年轻人，有时候做事难免失了分寸，一定多包涵。以后刘局长和康局长需要效力的，尽管吩咐。”

张华只想尽快甩开这只油腻的手，就像要摆脱一只恶心的蟾蜍一样。“王老板，那我就不打扰了，家里还有事，需要老武回去张罗。”

“那是、那是，年轻人活得充实点好！”王老板识趣的松开了手，却没正眼看张华身旁的郭宁，回头叮嘱马彪，“把钱放我车里，我出去一趟，你把人照顾好。”然后又一脸堆笑的说：“你们慢走，我还有事，着急出去一趟。这钱就留不住，一个朋友急着要用，我得赶紧给人送去。”说着双手合十，深深一辑，便匆匆下楼去了。

随着楼下传来轰隆的一声，不由得让张华和郭宁都想起来那辆停在门口的悍马。

马彪紧跟着回到了二楼，王老板不在，他才获得了发言权。“二位，咱话可说在前头，武哥可还欠着我们五十多万，这人要是跑了，咱这人情可就成了债了。二位懂规矩不？”

张华明白，这就相当于提醒自己，如果找不到武臣男，下一个对方要找的，就会是自己和郭宁。“知道，放心，我们不是那种人。那我们可以走了吧？”

“你俩还愣啥呢！等着吃饭啊？还不赶紧把武哥扶到车上去！”马彪痛骂依旧像木头一样坐在沙发里的两个人。

得到指示的两个人，这才赶紧站起来。这时张华和郭宁才发现，武臣男是真的没有知觉，两眼紧闭，就像一副被抽掉骨头的皮囊，浑身软榻榻的被两个人架着。

马彪也注意到张华和郭宁愤怒的神情，立时上去对着一个人的脑袋就是一巴掌：“怎么做事呢？看不见武哥好不容易睡踏实了？还不赶紧背下去！”

武臣男旁边的两个人这才慌慌张张的变换着姿势，一个扶着，另一个赶紧半蹲下去，抓着武臣男的双手扣在脖子下。然后用力一提，武臣男就像一个娃娃一样安然趴在了后背上。

张华这觉得武臣男似乎又瘦了，而且已经不能再瘦了。只希望他回去以后，能够坚强的面对生活。来的时候，郭宁主动和他提起，祥云矿虽然接受了重组，但是除了领导班子是指定的，下面大量的工人和管理岗，还是空缺的，马上就要公开进行招聘。或许这人，再次忙碌起来，也就不会再招惹上这些事端了。何况，武臣男现在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一女一子，正好凑成了一个“好”。想到这里，心里也有了一丝欣慰。

下了楼，郭宁赶紧解了车锁，拉开了车的后门。

马彪率先走了下来，两个手下还在慢慢的下楼。马彪却一眼看到了郭宁的车牌，“兄弟，你这牌子牛逼啊！多钱买的？卖不卖？”

这样的话一年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向郭宁问起，郭宁麻木的回答：“早以前办的，不值钱。等我换车的时候再考虑车牌的事。”

“行喽！我给您留个电话，您要是不想要这个车牌了，哪怕我连车都买了也行，价格好商量。”马彪兴奋的从屁股口袋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了郭宁。

郭宁扫了一眼，连名字都没看清就放在了上衣口袋。

这时，马彪的两个手下也来到车前，背着武臣男的那人站到打开的后车门处，然后另一人松开了搭在武臣男后背上的手。背人的这个虽然胖，但是一看就是缺乏锻炼，下了一层楼已经是满头大汗。他缓缓的转了个身，后背对着车门，想要把身上的武臣男慢慢卸在后座上。然后他把脖子前抓着武臣男胳膊的手松开，然后去抱武臣男的大腿。抱稳之后，轻轻一抖，想要把武臣男往上顺一把。

但他却忘了，武臣男此刻一点知觉没有，脖子上两手没有在他的脖子上着力，整个身体只有腰以下被控制住，上身顺着一道抛物线就后仰下去。“咣”的一下，武臣男的头直接砸在了车顶上。

感觉到后背上的异常，那人慌乱的就要转身看看。却一下差点把武臣男甩出去。幸好另一人险险接住了武臣男飘荡的上身。两人赶紧把武臣男稳稳的放在地上。

马彪破口大骂：“你妈了个逼！怎么办事的？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就知道吃！”但是两脚却丝毫都未曾移动。

郭宁抢先一步，推开了马彪的小弟，半蹲下去，左手从武臣男的脖子后面传过去，托住武臣男的左肩。右手轻轻的拍打着武臣男瘦得如同骷髅的脸。“武哥，醒醒，疼不疼，咱准备回家呀。”

张华关切的蹲在另一侧：“就是，好歹让他先醒醒，实在困得不行，哪怕吭个气再睡也行。刚才又把头磕了一下，我们村里有句老话，伤了脑袋不能睡，得保持清醒几分钟，不然迷迷糊糊出了事可了不得。掐人中试试。”

郭宁于是把大拇指狠狠的压在武臣男的鼻唇正中。

未及，武臣男的呼吸急促起来，然后咳嗽一声，眼皮开始微微颤动。

张华兴奋的说：“醒啦！这就好了！”

武臣男毫无血色的脸上睁开了一对血红的眼，而他睁开的一瞬，看到的却是马彪得意的抽烟的那张脸。疯狂占据了所有的意识，武臣男突然打开大嘴，对着面前的大拇指狠狠的咬了下去，他要不惜一切代价的报复，他要报复！

“啊！”郭宁痛苦的大喊，抽出左手，即使武臣男的头掉在地上也顾不得，用力的去推武臣男的脸。

但是吃痛的武臣男牙关闭的更紧，他的眼中看到马彪惊讶的向他冲来，更加大了他内心的火焰，他以为嘴里的就是马彪的手指，他要报复，要给他永远的代价！

张华也失控的大喊：“老武，撒开！那是小郭！”

“砰！”马彪冲上来对着武臣男的脑门狠狠踹了一脚，终于把武臣男和郭宁分开了。武臣男一脸的血，脸上却露着得意的笑，再次晕了过去。

郭宁左手紧紧捂着右手倒在地上，痛晕了过去。张华赶紧跪在郭宁的身旁查看伤势，发现那从没干过粗活的手上，少了一截手指，鲜红的血在郭宁雪白的衬衣上，那么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