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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四章:一语成谶
看见沐珞如此执迷不悟,司空离握紧了手上的澜雪剑一语不发地再度攻了上前,不给任何她喘息的机会,青白色的衣裙在悬崖划起一道流线,沐珞的身后已是万丈深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司空离的身后忽然袭来两股力量,君无心与沈白崖不约而同地凌空上前袭击司空离。因为要解决后方来的力量,司空离便暂且放过了沐珞,转身与迎上了君无心和沈白崖,三人顿时在半空中互相牵制打成了一团。不同于以往显露出来的功夫,此时沈白崖运气于掌袭出来的气流幻化成了无数蠕动的蛆虫,擦过司空离耳畔的时候便幻化成了血光,不多会儿,沐珞便注意到了司空离的耳朵出现了黑点,那黑点在肌肤上开始蔓延,长出了许多密集的血线,如同裂开了道道血痕一般,与此同时,司空离的眉头也紧紧蹙了起来,眉宇间渐渐染上了疾色,那血线顺着他的两颊爬上了他的额头,就像是被人在肌肤里面穿针引线一般,没过多久,司空离握着澜雪剑的右手便使不上力气了,沈白崖便趁机一脚踢在他的肩胛骨上,尔后,司空离整个人狠狠地摔在了沐珞的脚边。
“沈白崖,你当着是卑鄙无耻。”一口血水自他嘴角逸出,司空离的手肘撑在地上,仰起一张清隽却布满了血线的面容不屑而愤怒地望着沈白崖,一双宛若清风霁月一般薄凉涌起了层层叠叠的嘲弄之情,此时那血线已经完完全全占据了他的大半张脸,如同是中了剧毒一般,他嘴角逸出的血水混着一丝黑色。
闻言,沈白崖脸上的笑意近乎癫狂,看见已经不成气候不惧威慑力的司空离,他嗤之以鼻地说道:“没想到老子愚蠢,他的儿子更愚蠢,司空傲当年险些识破我的计谋,而你是完全没有发现,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见沈白崖出言不逊侮辱已逝去的司空傲,司空珞眉目一凛,一脚踢起脚边的石子袭向他的脑门,沈白崖早有防范,当那颗石子袭来的时候,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了回去,石子一分为二,直击沐珞的双眸。飞石在那清澈的湛蓝色眼瞳里面渐渐逼近,刹那之间,一具清瘦的玄色身影猛地挡在了沐珞的面前。石子没入血肉三分,司空离温热滚烫的血珠擦过了沐珞的脸颊,打湿了她肩上的衣裳,此时的司空离,仿佛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一般,整个人瘫软压在了沐珞的肩上。
错愕之色在眼底稍纵即逝,沐珞清澈如琉璃珠子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染上了复杂的情绪,侧目望去,她看见了司空离近在咫尺,布满了血线的脸颊,他温热的呼吸夹杂着些许粘稠的液体拂过了沐珞的耳畔,沐珞怔然的片刻便听见了司空离低声附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
“将沈白崖引来这里。”他气息虚弱地说道。
长长的睫毛微微抬了抬,沐珞湛蓝色的眼眸眸光动了动,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一般,她整个人愣在了原地没有任何举动。不容沐珞多思量,司空离再度开口催促了她一声,“快。”
闻言,沐珞终究还是抬起了眼眸,一双清澈恍若琉璃珠子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映照出了沈白崖缓缓向他们二人走来的身影。此时沈白崖以为方才那一击彻底将司空离击垮了,他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手上的澜雪剑上面,勃勃野心昭然若揭,那是他梦寐以求,牺牲了一双女儿换来,毋需沐珞多费脑筋,他自己便主动地走到了司空离的身后。
“珞珞,莫要让他拿了澜雪剑!”不远处负伤无法上前的越云瑾见状,素来清冷的声音染上了焦急之色,他朝着沐珞大喊,一双如墨染般漆黑的眼眸满是凝重之情。
细细软软的手指覆上脚边那澜雪剑的剑柄,沐珞仰着一张精致如花瓣般的小脸一脸冷色地望着将近走到跟前的沈白崖。
“你是斗不过我的,还不如乖乖将澜雪剑交给我,”眼见沐珞似乎要横加阻拦,沈白崖脸上布满了阴鸷之色,得意轻蔑的笑道,“我若是高兴了,兴许还能留你一个全尸,让你们一大家子在下面重逢。”说罢,他便伸手袭向了沐珞,电光火石之间,原本一动不动的司空离猛地翻身而起,手握紧了澜雪剑的剑柄,那浮动着湛蓝色光泽的利刃自下而上一下子横穿过了沈白崖的胸膛,鲜血喷薄而出,司空离再度用力将那长剑拔了出来,一个巨大的窟窿出现在沈白崖的胸膛上,古有记载,阑珊远雪,可化百炎云裳,说的,便是阑珊的飞雪,可以融化百味炎火幻化的霓裳羽衣,雪克炎火,而沈白崖秘密修炼的那种邪术,恰恰是用他的整个身子容纳进了百味炎火以灌养白蛆之王,而澜雪剑又是上古阑珊雪幻化而成,炎火遇雪,所以当澜雪剑刺入他身躯的那一刹那,沈白崖的血肉也一并溃烂了。
“啊.........................”惨烈的叫声回荡在整个悬崖,沈白崖的双眼迸发出了血光,径直撞向了沐珞,与此同时,司空离牵着沐珞细细的手腕,转身一动,将她整个人推到了悬崖的另一侧,自己则迎上了发疯癫狂的沈白崖,与他一同从悬崖上跌落了下去。
“此生我最后悔的,便是自以为救了你,没想到反而是害了你。”
浅浅苦涩的声音乘着崖顶的细风拂过了沐珞的耳畔,但是声音的主人却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眼睁睁地看着司空离玄色的衣袍没入山崖下缭绕的云雾中消失不见,一滴泪珠蓦地跌出了眼眶,渐渐地越掉越多,待沐珞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是湿凉的一片泪水,过往在这一刻化为浮光片羽,那些她不曾记起的,与司空离的往事渐渐一一在眼前浮现,
“哥哥,方才我偷听爹爹说话,你要离开家了是不是?”
“是啊,哥哥要去找药材回来给珞儿熬药,等珞儿的病好起来了,就可以跟哥哥一起去玩了,好不好?”
“那要是找不到怎么办?”
“不会找不到的,哥哥一定会让珞儿好起来的。”
“那哥哥不能食言,一定要把药材找回来,珞儿要好起来,要哥哥陪我玩。”
司空傲担任盟主之位数十年,为人刚正不阿,一生行侠仗义,乐善好施,妻子殷氏却在怀孕期间被人投了毒,待二人发现之际,那毒已经渗入了殷氏腹中的胎儿,司空珞是个早产儿,心脉在娘胎时便因殷氏体内积攒的那些毒素受损,即便不夭折,也活不过五岁,当司空离得知这个实情的时候,他便毅然决然下山去为司空珞寻找可治好心脉的法子,只是大千世界,万巷百城,他没有任何头绪,也没有任何方向,只得一边走一边向人打听,他去过风沙漫天的塞外,也去过战火通天的边疆,也到过繁华的江南水镇,后来,他在一次偶然的契机之下,他遇见了魔铃花的花灵青绸,青绸对他一见倾心,虽为花灵,但是青绸出来长生不老和夺人身躯的本事便再无其他法术,为了达成司空离的心愿,青绸想出了让他以自己的心头血喂养魔铃花,将魔铃花植入司空珞体内为她续命的法子。法子虽有效,但是终日以心头血灌养魔铃花的司空离却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青绸不忍司空离死去,便暗自用了邪术,困住了司空离的三魂七魄,强行保住了他的命。本该三更死去的人留到了七更视为逆天之行,青绸此举,护住了司空离的命,却也害了司空离。司空离那被强行困在身体内的三魂七魄渐渐生了异心,入了魔道,他们想要寻求更强大的力量,恰逢当时曲华裳与竹离子相约私奔,入了魔道的司空离便使了法子,让曲华裳打开了雪域之底镇压澜雪剑的封印,澜雪剑的剑灵因为沉睡了上千年,所以得了澜雪剑的那一刻,司空离无法获得剑灵的力量,他便将它带回了司空府,没想到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司空珞竟然与剑灵缔结了契约,衍生了后面的那么多事情,青绸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大错,一直痴痴地守在司空离身边,她弥留之际,与司空离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
在得知这一切过往的那一刻,沐珞才顿悟了为何司空离的性情如此多变,原来,一切的源头,都是为了她这条命,最终演变成这般结局,谁也无法控制,可能就连司空离也没有料到,为了达成对司空珞许下的承诺,竟然会弄得他们兄妹二人最后自相残杀。
嘴角微微泛起苦涩的笑意,司空离的身影再寻不到而前尘往事她又一一记起,沐珞泪如雨下,蓦地,身后忽然响起了君无心撕心裂肺的惊叫声,
“不要!”
沐珞转身,眼前一黑便撞上了一个宽阔颀长的怀抱,泛动着湛蓝色光泽的刀刃自男子的后背刺入,他怀抱着身形单薄的沐珞,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她抵挡了世间上最为伤人的利刃,尖锐的剑尖自君无心的前胸横穿而出刺进了她的心尖,沐珞宛若蝶翼一般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微微抬起,目光越过了眼前的君无心,一双清澈恍若琉璃珠子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映照出了君无心身后举着澜雪剑的那人一张绝美得纤尘不染的容颜,沐珞湛蓝色的眼眸瞳孔骤然一缩,耳边蓦地回荡起了方才司空离说的那句话,
“珞儿,我劝你还是莫要多管闲事,到最后,指不定杀了你的人就是你最信任的人。”
到最后,指不定杀了你的人,就是你最信任的人。
没想到,司空离竟然一语成谶。
“你为什么,就非杀我不可呢?”粉嫩嫩的菱形小嘴微微翕动着,沐珞脸上未干的泪痕再覆新泪,一双仿佛清澈见底的溪水一般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湛蓝色眼眸浮动着一片死灰之绪,她望着越云瑾,眸中燃尽了恨意。
“珞珞,”纤薄的唇瓣轻轻唤了唤沐珞的名字,越云瑾望着她,如墨染般的漆黑眼眸仿佛星辰陨落的夜空一般,一片灰沉死寂,终究,他没有再为自己辩解什么。
喜你成疾,药石无医,此情应是长相守,君若无心当自离,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很久很久以后,沐珞才体会到,求而不得的滋味,原来是这般难受。
那一日入夜的时候,雪域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的雪絮掩住了雪地上蜿蜒而上的血色脚印,第二年初春之际,雪水消融过后,雪域上盛开了极为艳丽的血棠花。
“据说啊,那一场大战持续了三日三夜,各路武林豪杰是打得那叫一个晨昏颠倒,不知日夜,最终啊,才将那武林大祸沈白崖,连带着他秘密驯养的那一批活死人给解决了,当时云衍宫的少宫主越云瑾越大公子,还亲手举起澜雪剑,手刃了那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魇狱门妖女司空珞,自此以后,武林才又恢复了往日的和平。”杨柳江岸边,说书人略带几分夸张的声音遥遥传来,一众听书人听得津津有味,直到那说书人的话音落下,他们仍旧觉得意犹未尽,起哄着想要再多听一些。人声嘈杂,众人纷纷高呼,在这片喧嚣声中,唯独独自坐在江岸一侧的那一桌子的那个姑娘没有任何举动,她身着一袭淡色的云墨衣裳,黑色的斗篷将她的整个头裹得严严实实,没人能看见她的容颜,而她露在斗篷外面的一双眼眸却是漆黑得如同化不开的云墨一般,清冷无澜。
说书人抵不住众人的哀求起哄,眼看着天色尚早,他便决定再多说一些,高声喊了一声让众人安静下来之后,他清了清嗓子,只是不等他开始说故事,人群后蓦地响起了一道突兀的声音,
“苏老头,你青天白日净在这里说些瞎话,赚这么些黑心钱,你就不怕遭报应吗?”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一袭青衣的小少年抄手而立,一张漂亮英气的小脸挂满了不屑之色,他直望着说书的苏举人,言语之间尽是嘲讽之情。
“又是你,”一眼认出了这小少年的身份,苏举人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年轻人真是好生奇怪,三番四次在我说书的时候捣乱,不要仗着自己是县老爷的表亲我就不敢动你,你若是再诬赖我,我便去报官!”
“你说的尽是一些瞎话,你爱报官便去报官好了,看看到时候我表叔是治你的罪还是治我的罪。”
“你这小子,你有何证据说我在说瞎话?”
“你不说瞎话,怎么会诅咒那司空珞死了?”
“你怎么知道她没死?当日是越公子亲自动的手,此事已经在武林上传开了,你又不与司空珞相识,你管那么多作甚?”
......................
眼看见二人又要吵起来了,众人纷纷上前劝架,在一片混乱之中,身着黑色斗篷的女子微微将茶杯里面的最后一点茶水一饮而尽,尔后在衣袖中取出三文铜钱搁在木桌上便不作声响地起身离开了,杨柳岸忽地拂来一阵细风,将她黑色的斗篷微微吹起了一些,几缕银白色的发丝跃动而出,过后便又安静地倾落在她的衣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