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危急

白芷的声音充满哭腔，卓纤儿一把将怀中抱着的婴孩塞进了稳婆手里，几步冲进了产房。原本已经收拾干净的产房，此刻弥漫着鲜血的腥味。卓纤儿来不及作呕，就坐在了音儿的身边。

音儿的眼角含着泪，握着卓纤儿的手，仿佛这是她最后的一丝期盼。她张嘴说了半天，却一个音也没有发出来，卓纤儿强装着没事，回握着音儿企图给自己打气。

王芷茵正忙不迭的烧艾水，处理产房里清理出来的一切。毕竟明早宫里的人就要来了，得赶紧收拾停当。听到卓纤儿身边服侍的突然禀报“娘娘”产后大出血，王芷茵表面上一副呆愣的样子，实则心里却是了然的一哼。

王芷茵扔下手里的活，心急火燎的就赶了过来，二话不说坐在床边诊治。卓纤儿这是第一次看人生育，没想到会这么痛苦这么危险，当即变了脸色。

卓纤儿询问的看向了王芷茵，而王芷茵却只是摇摇头，什么也没说。打开了随身的银针包，快速地封住了音儿周身的几处大穴。卓纤儿和其他人都被赶出了产房，王芷茵一个人在里面又是行针又是管着灌药。

经过了好半天的紧急救治，音儿的血崩之势才算给稳住了。熬了整整一天，终于可以休息了。卓纤儿疲惫地倒头就睡。

可是隔壁屋子里的王芷茵却辗转难眠。音儿是死是活如今已经掌握在她手中，她完全可以救下她，可是王芷茵此刻脑中正在天人交战。也不知是宫廷的淫沁还是本心中黑暗的一面，心中让她死的声音逐渐占了上风。

至于这个孩子，王芷茵本来也想过一并除去，让音儿一尸两命。可是她突然怀了孕，自己的孩子就算受宠也不会越过长公主或者皇长子去。而音儿生的这个，却是卓纤儿的孩子，皇上一定会倍加疼惜。

卓纤儿说过，此番出了宫，她便不再回去了，孩子最终会交给她。有这个孩子在手，皇上一定会念着对卓纤儿的爱恋，时刻过来瞧瞧，那么自己的孩子也能多些与皇上接触的机会。

将来再好好教育这个孩子，要守护弟弟妹妹，为弟弟妹妹谋福利，岂不是一举两得。只是王芷茵还不知道卓纤儿究竟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皇宫。

然而半夜刚刚陷入沉睡的别苑，就传来了骚乱的声音。卓纤儿实在太累了，隐隐听见了外面奔走的脚步和呼声，可是眼皮实在睁不开。勉强了自己半天才坐起身准备穿鞋，却突然落入一个强有力的臂弯里。

“啊！什么人！”卓纤儿惊呼一声，原本昏沉的脑袋瞬间清醒。双手抵住对方的胸膛，下一刻却闻见了熟悉而安心的味道。

漆黑的屋子里，东方锦的眼睛却亮如繁星，目光灼灼盯着卓纤儿，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卓纤儿却知道他一定是嘴角微扬的。

“主子，已经安排妥当了！”门外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

“知道了，你们一会撤的快些，适当留下些痕迹就行。不要适得其反。”

门外的人仿佛来去无声，卓纤儿有些不明就里，东方锦附在她耳边，把自己的计划跟她说了一遍。卓纤儿思量了一下，虽然有些仓促，但是此时形势如此严峻，也就只得匆匆收拾了几件丢不得的东西，跑出了屋子。

刚刚出来，卓纤儿就见别苑里的护卫和官兵与另外一伙人打的火热，刀剑乒乓，旁边的房子却已经着了火，火苗趁着风势乱蹿，眼瞧着就要烧起正屋。侍卫们都在打斗，剩下一些四处逃窜的也没人救火。

东方锦刚刚说了，他已经在别苑的各个房间里下了迷药。而别苑里潜伏的其他线人，他也排查的差不多，都在他的重点关注下昏睡在火苗肆虐的房间里。

卓纤儿想要让舒慧下堂，可是如果真的要凭自己做，她不得不继续回宫暗中等待机会。可是东方锦不愿意等了，因为前几日他收到西州那边传来的消息，原本在西州客栈里的小二不见了踪影，许是被人抓走了。而宫中，书禾也传出消息，刘敬绑了个人见了皇上后，皇上大发雷霆。

他又收到宫中其他线人的消息，刘敬抓的那个人，应该是从西边来的。这样一来，那应该就是小二没错了。虽然他并不知道多少机密，可是卓纤儿与自己的事，他是知道的。

这半个月来，他查清了皇上突然对他疏离是因为刘敬揭发他爱慕卓纤儿，并不知道其他。如今楚瑜杨什么都明了了，只是因为自己还有用，才隐忍不发，所以卓纤儿生产，皇上只派了三个稳婆和王芷茵来，并没有其他的表示。

想必这月子一出，皇上就会把她们接回宫仔细查验。他知道皇上给的时间不多，他只能以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来实现。可是不做的真实点皇上又不会信，虽然这种方法损失和无辜牺牲有些大。

卓纤儿已经来到了王芷茵的门外，为了方便照顾音儿，她们住在隔壁。王芷茵的屋子已经在冒着火苗了，卓纤儿夺过旁边一个仆从手中的水盆，先是灌了一大口，又从头到尾浇了下去，径直冲进了王芷茵的屋子。

王芷茵果然还是睡着，只是热浪滚滚，她睡得并不安稳，东方锦说了，给她下的计量并不是特别大。卓纤儿没有犹豫，噗的一下把含着的一口水吐在她的脸上，王芷茵这才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着火了，快点跑。”卓纤儿拉起她，奈何她因为迷药而酸软无力，几乎是被卓纤儿拖拽出去的。

火苗已经蹭蹭的开始壮大，不少屋子都被烧的哗啦响，那些刺客看一时半会无法拿下对方，在为首之人的一声口哨下撤离。侍卫们这才有时间救人救火。

好在小皇子是被奶娘带着在一边住着，此刻她们已经被人救出，而音儿住的房间，火势已经有些失控，整个窗户都是呼啸的火苗。卓纤儿就要冲进去背人，却被喘着粗气的王芷茵一把拉住。

“不要去，太危险了？孩子已经平安生下，你何苦为了她冒这个险。”

卓纤儿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王芷茵，不明白她如今怎么变了样。

“她活着对我们来说都太危险，成全她吧，给她个忠心护主的恩赐，也算全了她生子的辛苦。她走了，就不会再有人说出去。”说到最后一句，王芷茵的语气有一丝的狠厉。

“她的生死，不应该由你我说了算。更何况，我欠了她一条命！”卓纤儿掰开了王芷茵拉着自己衣袖的手。

“她活不了多久的，你救也是白救。她的身子被掏空了，也不过是这么些天的事了。”王芷茵的脸上突然浮现了一丝冷酷，三分阴毒，五分歇斯底里。

“你对音儿做了什么？”卓纤儿突然察觉到王芷茵的一丝不正常，语气紧张而愤怒。

“卓纤儿，你想做的本来并不难，可是你迟迟没有做到，让那些人还活的好好的，不就是因为你不够狠心么？你做不到的，我来替你做，我不会和你一样懦弱的。我有了孩子，为了他，我也会拼尽全力。”

“芷茵，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但是不是以牺牲无辜的人为代价。”卓纤儿不再理她，一头扎进了火龙吞吐的屋里。

“徐卓纤儿，你难道没有连累过别人吗！这宫里的人，有谁真的无辜？”王芷茵看着卓纤儿被火海吞没的背影，摇头低声叹气。

过了许久，王芷茵仍然不见卓纤儿出来，她这才有些急了。

“来人啊，快来人！惠妃娘娘被困在屋里没有出来呢！”外面的下人听见了呼喊，这才冲了进来，只见王芷茵只穿着一件中衣就靠在门口的石柱边瘫坐在地上。

“惠妃娘娘和她的一个宫女都没有出来，快来救人啊！”

可是屋子里这会饿火势太大，几个下人想冲进去，却最终退了回来。没办法，侍卫们只好多叫了些人来灭火。这场火整整持续了大半个时辰，等火势好不容易控制住了，却是一盏茶的时间后了。

王芷茵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怎么的，她在卓纤儿冲进去的时候，竟然有种希望她们二人都不要再出来的想法。她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盼望二人活着，还是已经死去。

侍卫们有些为难，想到刚刚屋子里的情形和气味，不适宜王昭仪娘娘，只得站出来，硬着头皮说道。

“禀娘娘，屋里没人，只有两具焦尸。场面狼藉，不宜污了娘娘的眼。”

侍卫们此时都是担惊受怕，听说这个惠妃娘娘出宫前很是受宠。虽然她被送来这个并不奢华的别苑，也没有带来多少金银财宝和服侍宫人，但是架不住人家毕竟个正妃位娘娘。

如今人在这里出了事，恐怕皇上是不会放过他们这些护卫不当的人了。这个王昭仪也是颇为受宠，大家唯有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期盼她可以在皇上面前说些好话，饶恕他们死罪。所以对于王芷茵，侍卫们不敢冒任何的风险了。

林州知府在生产之时就一直在别苑的外院侯着，因为是皇嗣降生，能见证这种时刻那可是无比荣耀，虽然他只能在外面什么也看不见，干巴巴的坐等。好不容易得知娘娘生了皇子，可以回去安歇，哪知刚刚睡下，就有衙役慌慌张张的来禀报别苑出事了。

林州知府金川赶来的时候，正见几个侍卫围着一个裹着披风的女子，夜色中看不清，还以为娘娘没事。正准备念一声阿弥陀佛，就有留守别苑里的衙役禀报，惠妃娘娘和她身边的一个宫女一起被烧死了。

金川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本以为升迁在望，这下能不能保住乌纱帽都是个问题。金川一脸哭腔的给王芷茵请了安，整个人都没有了生气。

约摸屋子里的气味消散了些，侍卫才带着王芷茵，金大人和两个仵作进了屋子。

王芷茵一直在心底暗暗期盼卓纤儿就葬身在这场大火里吧，可当真看到眼前面目难任的尸身时，她的心里还是泛起了一丝酸涩，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她的服侍宫女赶紧小声劝慰着。

尸体已经给烧焦，乌黑一片，衣衫已经不能分辨，只是从尸体大小可以确认一胖一瘦，胖的那具尸体的腰间，掉落了一枚被火熏得黑黄的玉佩。仵作将那玉佩拿起，擦拭干净后递给了王芷茵。王芷茵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皇上赐给卓纤儿的，卓纤儿假承宠后就一直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