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最懂的人

“皇上不必多说，人在世间，怎么可能没有任何的束缚。高处不胜寒，皇上的苦恼恐怕只有身在那个位置才能体会吧。奴婢不想给您添烦恼，家国天下，想必皇上肩上的重担已然让您太久没有感受到快乐。”

楚瑜杨搂着卓纤儿的手微微发抖，他原先以为这后宫不过是自己寻欢作乐的场所，却没想到一直倨傲不羁的卓纤儿，竟然是最懂他的人。每每去别的嫔妃处，那些女人们都在含情脉脉的渴望着自己的关爱，也只有王芷茵才知道以己之好为好。

可是她的见识也仅仅在于让自己暂时忘了前朝的烦心事，能够踏踏实实的睡上一觉。卓纤儿的这一番话却说进了他的心坎，做皇上的苦，想做明君的累，恐怕只有自己最清楚了。

楚瑜杨觉得卓纤儿一定是上天给自己的恩赐，即便千回百转，最终还是得了一线生机。自己的政见和惠民之策屡屡受挫，世家大族和商贾巨鳄们掌控着大楚大半的市场，欺行霸市哄抬物价是常有的事。

如今大楚看着一片升平，可是百年的积弊让楚瑜杨知道，如果再不努力的革新，大楚将成为被蛀虫咬空的大树，外强中干，一旦发生祸患，就将彻底的倾覆。

大楚的改革势在必行，可是世家们维护利益的心也十分坚定，一场激烈的碰撞即将在大楚的天空爆炸开来。可是他必须压制着自己的行动，因为南方的敌对势力还没有瓦解，只有在皇位稳固的情况下，才能开启夺权的大幕。

楚瑜杨放下卓纤儿，重新斗志满满的回了承庆殿。陈亭不明白皇上怎么片刻功夫就脚下生风，丝毫没有半分气馁的模样。放眼后宫，无人能真的让皇上开怀，这卓纤儿姑娘是如何做到的呢？

卓纤儿突然想起前世南方初定的第二年夏天，京城附近的几个州县发生了洪灾，颗粒无收，算算日子也就是明年了。卓纤儿不忍百姓流离失所，想要适时提醒下楚瑜杨，抓紧时间兴修水利。

南方某县，东方锦突然一身荼国贵族的衣饰正坐在高处与一位老者讨论着什么。那老者听着东方锦的话，不断的点着头表示赞同。不一会，一个娇羞的妙龄少女从园子里走来，坐在了东方锦的附近。

“云儿，莫公子是荼国的王室，是此番荼国派来相助我等举事之首。你替为父好好招待莫公子。”

那个叫云儿的女子含羞带怯的点点头，眼神却一直在俊朗如星辰的东方锦身上逡回流连。只是不知为何，东方锦居然摇身一变成了荼国的皇室贵族，并且去相助南方的反对势力。

这个老者就是楚瑜柏的第一幕僚何晖，楚瑜柏刚到南方封地不久就暴毙，众人都认为是当今皇上的手笔。所以南方暗处的势力和楚瑜柏留下的亲信蛇鼠一窝，拥立楚瑜柏的儿子继承他的爵位。

他们趁着皇上和其三皇兄楚瑜楠交战之际，暗中招兵买马。原本这伙人想要渔翁得利，谁知楚瑜楠很快就战败，被贬为庶人发配西州。他们也只好暂时潜伏下来，不断骚扰着安帝的统治，只等着筹备万全以后挥师北进，拥立年幼的新君继位。

原来东方锦的失踪是因为一次外出遇见了荼国秘密南进大楚的商队。仔细盘查下才发觉这不是一般的商队，而是来支援大楚叛臣的荼国王室谋臣和巫师。东方锦等人截杀关押了他们后，自己带人扮演荼国亲王世子，打入了叛臣内部。

东方锦实在是厌烦身边这个姑娘的脂粉气，卓纤儿身上从来都是清清爽爽的，只有一股子女儿家的体香。东方锦想着，自己就这样突然失踪了两个月，不知道卓纤儿怎么样了。

这两个月里，东方锦已经凭借着自己过人的武功和智慧，彻底的赢得了南方叛臣的信任，只需得到他们最重要的部署图就可以功成身退。可是南方的这些人异常谨慎，从不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以至于他到现在还没有的得到完整的分布图。

不过就东方锦的观察，南方人应该等不了了，举事就在最近。东方锦正思考着怎样临阵倒戈，给敌军造成最大的损失。好在莫风自小就与自己一同长在侯府，这才使东方锦没有被人发觉。

自己潜伏的两个月，只秘密给皇上禀报过一次，为了让南方放松警惕，他连白震和莫风都没有通知，这二人到现在还在找他，南方阵营得知朝廷的主帅骤然失踪，加紧了筹备。

大楚朝中的暗流涌动东方锦也已经通过何晖有所了解，皇上在这时候开始收缴世家的税款，想办法增加国库收入，对于白家在内的世家而言，都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东方锦心中清楚皇上想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做。虽然身为世家子弟，皇上的做法确实会损害自己的切身利益，可是多年的游历和这两年的行军，也让他看到百姓生活的艰难。

国库的收入八成来自贫民百姓，而世家和地主们，却占据了大楚七八成的财产。皇上的做法是顺应了民心，为了国家的强盛，白家牺牲些利益又如何。怕就怕皇上不仅仅是想收回财权，更是要断了世家的路。

东方锦暗自决定等南方平定后，自己就说服父亲他们，主动交出白家的矿藏经营，反正白家积累的财富已经足够子孙百年无忧。可是东方锦觉得子孙不应该只享受前人的财产，就让他们自己搏个前程好了。

自己已经跟在皇上身边十五年，白家也为了皇上登基和平定祸乱出了力，想必奏请隐退也不是难事。若不是因为卓纤儿突然闯进生命里，恐怕这会自己已经仗剑天涯了。如何带走卓纤儿，成了东方锦最最头疼的事。

京城宫墙内，卓纤儿又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才能下地，中间楚瑜杨来过几次，卓纤儿也没有再冷脸相对，只是平静的将其视为一个伙伴，与他说两句宽慰的话，偶尔也在楚瑜杨因为朝廷之事烦忧时，提一两个实用又有效的办法。

楚瑜杨对于卓纤儿，有种如获至宝的欢喜，卓纤儿简直就是自己曾经梦寐以求的皇后之选，舒慧再过一个月就要为自己产下第一个孩子。而且舒慧的娘家势力不容小觑，不然楚瑜杨真想扶卓纤儿上位。

可惜卓纤儿只是个商户出身，又因为之前的事，如今只能以罪臣之女的身边留在宫里，这注定了她今生不可能越过妃位。即便被封妃，自己也得顶着御史的骂名才行。

若是一般人有卓纤儿这般的宠爱想必如林曼兮在宫中横行无忌，想尽办法晋升自己的位分，而卓纤儿却对位分不屑一顾，这让楚瑜杨越发觉得卓纤儿的不争和恬淡难能可贵。

许是因为皇上来的勤，又对卓纤儿真心的疼爱呵护，显得用情专一。卓纤儿发觉音儿近来每每到下朝的时候都会往门口张望，看来音儿是倾慕了皇上。也是，这皇宫里有谁比他更尊贵更俊郎呢。

卓纤儿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让音儿觉悟，毕竟是她爱上了皇上，总不能因为自己不喜欢，就剥夺别人喜好的权利吧。关于这件事，就先装作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眼看着进入腊月了，在楚瑜杨强势推行新税制下，百姓们对朝廷歌功颂德，到处一片节日的喜气洋洋。不算中间偷偷溜回，东方锦已经离京大半年，而两个多月来，东方锦依旧没有任何的消息。

卓纤儿一度认为他在南方蒙了难，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只能继续撑着了。朝堂之上每日都是没完没了的争辩，楚瑜杨来卓纤儿这里图清净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特别是卓纤儿可以下床走动后，楚瑜杨总会有些情不自禁的举动。

可是即便卓纤儿说服了自己无数次，每当楚瑜杨抱紧自己的时候，还是会浑身僵硬，不拒绝但也绝不配合。好在楚瑜杨十分重视卓纤儿，从来不勉强她，每每都是在卓纤儿这种无声的拒绝中放开她，实在忍不了就去了正殿王芷茵的住处。

王芷茵这半年侍寝的机会在宫中算是多的了，可是她依旧没能怀上身孕。不知为何，楚瑜杨临幸了几乎当初进宫的全部秀女，可是宫里自舒皇后和庄贵妃有孕后，其他嫔妃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王芷茵表面不露声色，心中其实焦急万分，祖父也给自己诊过脉，明明没有任何问题，可就是没能怀上。一时间，渴求能够怀上龙种成了后宫所有女人的期望。

腊八这天，御前执笔刘敬扣下了敬宣侯云夫人请求进宫看望舒太后的牌子。这云夫人自从封了诰命，除了每年的初一十五和国丧以及皇室大喜的日子，她是极少入宫的，不知怎的突然给常年礼佛不问俗事的舒太后递了牌子。

楚瑜杨听到刘敬禀报后也十分奇怪，不过还是吩咐刘敬将牌子给太后送了去。

刘敬不敢耽搁，急忙将自己的所见去禀明了楚瑜杨。等刘敬说到云夫人在与芳婕妤详谈时，楚瑜杨明显一震，正在写的一幅墨宝因为下笔一滞而废了，

“你说云夫人无意间碰见了前朝的芳婕妤，两人正在相谈？朕让你追查的，三十多年前灭门的国师方氏一族可有直系后人在世？”

刘敬被皇上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闹得摸不着头脑，只得如实禀报。“回皇上，三十八年前的方府确实是被您的祖父宪宗皇帝给灭门，奴才多方查证，除了被先皇救下的方家二小姐，方家确实绝了后。”

楚瑜杨挥挥手，让刘敬继续去监视云夫人和芳婕妤去了。自己则从身边的架子上取下一个卷轴。这个卷轴是父皇留给自己的，是自大楚建国以来对于国师府方家的记载。

方家先祖方士其本是一名道修，因为精通奇门遁甲和机关数术，在楚军中担任军师。这个方士其也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他指挥部署的对阵，从来没有输过，宫廷史书上说他有呼风唤雨之能。

大楚建国后，方士其又被封为国师，他的本事也只传给后代，所以大楚的国师之位也成了世袭。直到大楚的第四任君王，他的祖父上位后，让方家的后人去为大楚寻一块能够福泽永续的宝地作为墓葬之所。

同时又以秘术做法，暗中用皇宫周围的四方卦位正宅处的权贵做了献祭，向上天祈求大楚国祚绵长。这四家本也是开国元勋，果然没有几年就满门凋零，从朝堂上销声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