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恨铁不成钢

“你看到了，还记得自己死前是怎样想的吗？”

卓纤儿再也不觉得她超凡脱俗，只觉得她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那头传来，缥缈而诡异。她整个人就像是一个装在美丽驱壳内的魔鬼。卓纤儿只惊恐的看着她，说不出话。

“唉，你呀，枉费我耗尽心力将你重新送入轮回。因为你的命盘与帝星有了交汇，所以，你最终还是重新回到了这里，从哪里死就要从哪里生。”

芳婕妤的语气里满满的恨铁不成钢，而卓纤儿，已经彻底迷惑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她也同自己一样重生了不成？

芳婕妤看出了卓纤儿的迷惑，只洒了三滴清露在卓纤儿的额头。“你可还记得你此世的生母？因中箭而死的徐氏？”

卓纤儿确实已经多年没有梦见过母亲了，她一度认为母亲一定是去投胎了，所以才没有进入自己的梦境。

芳婕妤瞧着卓纤儿委屈的样子，呵呵的笑了。“你的生母本来尚有阳寿，只是你的命盘上交错了不该相遇的人，所以才连累了她丧命。当初去刺杀云夫人的，你可知道是何人？”

卓纤儿此时就像提线木偶一样，芳婕妤问什么答什么，如丧失了自我，摇了摇头。

芳婕妤叹了口气。“你说那把椅子究竟有怎样的魔力，让这些人都争的头破血流。先王也算是我瞧着长大的，没想到他还是踏上了一条帝王要走的无情血路。白家与我方家同为开国元勋，也逃不了方家的命运啊。”

卓纤儿不明白，为什么芳婕妤要和自己说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本能的想离开这个发疯的女人。

“你这一世的生母是死在了先帝和舒家的箭下！”

卓纤儿已经迈过门槛的脚突然收了回来。转过头，一身煞气的看着芳婕妤。“你说什么！”

“卓纤儿，你的私心让你沾染了东方锦的命数，所以害得你母亲阳寿未尽却早亡。你这十几年的安逸是用她的命换来的……”

卓纤儿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后面的话，跌跌撞撞的离开了芳婕妤的屋子，她只记住了是先皇和舒家害了她的母亲，使得她即便重生，也依旧没能留住母亲。

卓纤儿想起昨日芳婕妤的话，母亲是死在先皇打压拉拢白家的阴谋之下，便一阵阵的心痛。先帝为了给楚瑜杨铺路，不惜对云夫人和尚且年幼的东方锦痛下杀手。而母亲和自己，不过是顺带的牺牲品罢了。

卓纤儿的双拳忍不住握紧，指甲深深的扎进肉里。帝王无情，这笔债我徐卓纤儿也记下了，楚瑜杨，父债子偿，你的父亲为你做的恶，就由你来替他还吧。

楚瑜杨对自己的那点好感卓纤儿很是清楚，可是帝王无常心，谁知道这样的恩宠能保的了几时。有道是：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更何况这宫里比她美的不在少数，且不说别的，就皇后娘娘那一身的气韵，就是她比不来的。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既然你喜欢我，那就好好用你的喜欢做做文章，你，和你背后的舒家，林家，你们施加于我的，也要让你们尝尝。如今我已然孑然一身，还怕什么报应不爽吗？

卓纤儿离开了佛堂，芳婕妤那还是少去，自己姑且多照应她，也算是全了前世的恩情吧。可是音儿，自己必须将她找回。

一切还是和记忆中相同，英荣姑姑每天翘着腿坐在廊下磕着瓜子，指挥着一众宫女们做这做那。西厢房里关着的几个疯女人整日里不是哭就是喊，芳婕妤的屋子也一如往常紧闭着门。

卓纤儿刻意远离了些芳婕妤的屋子，不理会英荣姑姑的询问，走出了秋霜阁。皇宫还是那样的富丽堂皇，衬托的冷宫是那样的冷清凋敝。与秋霜阁仅仅一墙之隔的飞霜殿，传出悦耳的丝竹之音，听说住了两个新进宫的才人。

卓纤儿已经想明白自己的处境，要想实现自己心里的愿望，和楚瑜杨虚与委蛇是必不可少的了。可是自己昨天拒绝的太干脆，没有留一点余地，如今又开始担心楚瑜杨一怒之下忘了自己，没有地位，复仇可就遥遥无期了。

当然，卓纤儿也知道自己不能显得太急迫，不然让人生疑。如今最好的就是自己攀上皇后娘娘，借她的手，去办自己的事。毕竟作为仇人之一的林曼兮位高身贵，单凭自己是不可能把她拉下马的。

卓纤儿此时正是向着浣衣局的方向又去，如果没有记错，前世这时候的音儿还在浣衣局做着下等宫女，过两个月才能被指派到冷宫帮忙。

浣衣局在皇宫的西北角，外与北城的民居相距不远。音儿原本与自己是同年入的宫，在廷训司时，两人原本并不相识。

直到卓纤儿因为自己多嘴指出了一个新晋太医的药理分析，被他使了绊子从御药房赶去了冷宫当差。同年，音儿也因为不堪浣衣局大宫女的欺凌反抗，而被内廷司罚到冷宫差使，两人同病相怜这才成了姐妹。

卓纤儿已经来到了浣衣局门外，远远就瞧见院子里的井边，十几个宫女正一刻不停的浆洗着衣服。这时，一个刚刚给各宫送完衣服，端着空盘的宫女走了过来。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卓纤儿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个长相清丽的女子。只是她身上挂着的香囊却有些过于香甜的感觉，让卓纤儿不自觉的退了两步。

“这位姐姐，我是秋霜阁的人，经过这里看见姐姐们辛苦劳作，这才停下瞧了下。”卓纤儿赶紧装作老实本分的模样，冲她行了礼。

“不必多礼，宫里这么大，规矩又多，你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少乱走乱看的好。”说罢，那女子昂着头，骄傲的从卓纤儿身边经过。

大楚皇宫等级森严，每个人的级别位分，从她的穿戴就可以直接看出。末等宫婢腰间什么都不能佩戴，着粗布麻衣。三等奴婢佩铜铃，着细棉宫装。二等奴婢佩银铃，着精梳棉以及缎面褙子。一等宫婢则佩铜腰牌，一般都是一宫的管事宫女。

上等奴婢则是太后皇后以及宠妃身边的掌事宫女，她们多半是妃嫔带进宫的陪嫁侍女，本无固定位分，因为主子的地位而鸡犬升天，通常佩玉牌，着绸缎。

刚刚那个女子，是个佩银铃的二等宫婢。反观卓纤儿自己，为了方便穿了身粗布裙衫。因为她的专属银铃还没有来得及做，想必是被她误以为自己是末等奴婢了吧。

也是，秋霜阁里的都是这宫里最没权没势的奴婢了，稍微有点积蓄的都会走内廷司的路子，想办法调去有油水或者能露脸的缺上。秋霜阁只有冷清，真真是宫里最穷最不吉利的地方了。

卓纤儿苦笑了一下，皇宫永远就是这样，嫌贫爱富，充满了勾心斗角。卓纤儿知道这会不是和音儿相认的时候，还是不要去改变她的命数，等着她来冷宫与自己相遇吧。

“卓瑶姐姐回来啦，今天您给庄妃娘娘送衣服，可见到娘娘了？娘娘美不美？有没有给姐姐赏钱？皇上可在？”

“小蹄子，不好好做事整日想着攀龙附凤，活该你做一辈子的浆洗宫女……”

什么，卓瑶？卓纤儿刚刚迈出的脚步顿时停住，猛然回头死死盯着那个背影，满脸的不可置信。

卓纤儿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东方锦不是告诉自己万俟卓瑶被充公带入教坊司了吗，教坊司的人怎么可能会进宫呢？

刚才那个女人莫非是巧合，恰好叫卓瑶？卓纤儿隐隐觉得围绕着自己，命运发生了很多奇特的变化。

这下可热闹了，万俟卓瑶也进了宫，等自己的新身份公之于众时，她岂不是还要让自己来认她这个姐姐？也不知道姚心蕊被弄去了哪里，她欠自己的可还没还清。

等卓纤儿回到了冷宫佛堂，英荣姑姑已经派人将她的饭食拿来放在了桌上。卓纤儿脑子里还在想着万俟卓瑶的事，心不在焉的拿起一个馒头吃着。突然卓纤儿感觉到嘴里的馒头不对劲，吐出来一看，原来馒头里夹了张纸条。

“汝三叔尚在，徐家一切安好。芳枝之事无需挂心。”

这字条虽然没有留名字，可是卓纤儿知道，那一定是东方锦想办法传给她的。也是，京城的这些世家们盘根错节，为了家族荣耀的延续，对于宫廷的风向必须有所执掌，所以这宫中可以说是遍布世家的眼线。

卓纤儿刚刚准备烧掉纸条，芳婕妤不知何时来到了佛堂门外。卓纤儿只得将其藏在了袖中。前世她都是不出房门的，今生这是怎么了？想到昨夜她对自己说的话，卓纤儿本能的抗拒与她相处。

然而芳婕妤却并没有拜佛的意思，进来后就安坐在了一旁，状似无意的四周扫视。

“芳婕妤不是来拜佛的，若不是就请回吧。”卓纤儿厌恶这种沉默，率先发话，下了逐客令。

“急什么，莫非见到自己的亲人心情烦闷？我乃道教中人，自然不拜佛门的。”芳婕妤说的轻松，而卓纤儿却听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芳婕妤难道跟踪了自己不成，怎么对自己的事了如指掌？卓纤儿一刻也不想与这个可怕的疯女人相处，见她没有离开的意思，起身便准备走。

“我知道你还在对前世替她入宫为奴之事耿耿于怀，可是今生你已经重新来过，你入宫却与她毫无干系，你又何苦非把自己逼到墙角。唉，这宫里最多的就是傻女人！”

芳婕妤叹了口气，不知道是感叹卓纤儿还是在感慨自己。扶着门框的卓纤儿微微发抖，卓纤儿怀疑那芳婕妤该不会不是人，而是什么鬼怪，只想快点逃离，而脚下却迈不动步子。

“你怎的如此怕我？好像我要吃了你一样。唉，你这孩子，怎么变得如此敏感多疑。也罢，万俟卓瑶的容貌与你有几分相似，但是可以用上一二，你且留心吧。

我知道你回来图谋的是什么，虽然无异于蚍蜉撼树，但是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想做的，我会尽力帮你便是。只是，你若一直沉浸在前世苦痛里，今生，你也不会得到解脱。卓纤儿，只要你想离开，我可以立刻安排你走。”

“不管你出现在我身边是什么目的，我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我不会离开皇宫，除非他们都付出了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