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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二章 失眠的夜
“但我相信这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会让自己慢慢走出来,但绝不是现在。”戴毅飞幽幽叹了口气,总是藏在别人羽翼下的她,总有一天也要自己学着长大,学着自己去摸索着朝前走。
“我知道,绝对不是现在,我现在想他一下,都难受的心疼,又怎么舍得他去死呢?”她双臂环膝,隔着毛毯抱住自己,像一朵飘在天上的云,眼里淡得人心里发寒。
“对不起。”柳岩松紧跟着就环住了圈成一团的戴毅飞,用最大的力气将她抱在怀里,像是要将自己所有的温暖都传递给她,“我不该那么说你,是我太自私了,我只想到自己,没有想到该有多痛苦,对不起。”
又一个失眠夜,邵瑶靠在冷冰冰的墙面上,托许岙的福,他清楚的知道外面因为自己已闹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却想不到戴毅飞此时的心情,她在做什么,又在想什么?
那天她来看自己,说前段时间在街上跟别人闹了一场,她身子弱,现在腹中还有了个小的,性子还是这么冲动任性,要是一不小心被别人碰到怎么办,吃了亏怎么办?虽然知道阿左跟阿右会好好保护她,可事情总不能够太绝对。
这么一想,更是辗转难眠,焦虑不安。
已经是深夜了,就是嘈杂的牢里也渐渐陷入了寂静,角落的烛火偶尔爆破,发出轻微的声响后会变得明亮一点。四周有鼾声梦话声传来,有人吧唧嘴哼哼几声,有人受不住里面的寂寞凄凉,在梦中抽涕,泪流满面。
邵瑶睁开双眼,听着几个错开的脚步由远到近,然后站在牢门外面,“开门。”
“是。”那人战战兢兢,抖着双手去开锁,全身心都紧绷着,丝毫不敢有半分松懈。
邵瑶起身,那人踩着白底黑面的缎鞋,外面披一件黑色的披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收不住的双下巴,和一张薄薄的红唇,微微挑起冷冽的弧度,“邵大人,外面的贵人要见你,快些出来随奴才走吧。”
声音压低,也压不住嗓子里扬起的尖细,不是王同是谁!
邵瑶下床穿鞋,王同都来了,便不难猜出外头的贵人是谁了。
带邵瑶去的地方是审讯室,在地牢的最里面,完全跟牢房隔开的一个单间,以前碰到难缠的犯人,他也时常坐在那张桌子后面,会使各种法子叫人开口。
他从不屈打成招,要用刑法也是有足够的证据能够证明此人行为不正。室壁上虽然挂着许多的刑具,然而用到的没有几个。
邵瑶一脚踏进去就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他就着壁角跳跃的火盆略微扫一眼,看到几个人倒在血泊中。他们像搁浅的鱼儿一样瞪着眼珠子,嘴巴张的老大,涎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淌湿了身下的一片土地。
他们身上都是伤口,密密匝匝,已看不出是什么刑具造成的了。不过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得出本来的衣饰,有黑蓝色的太监服侍,还有黑红色的狱卒服。
小太监是那日给李静思望风的小奴,狱卒是收了好处,无奈放李静思进牢房的牢狱长,其他是知而不报的同伙人,都按照同罪处置。
场面及是血腥暴力,邵瑶鼻尖充斥着浓郁的铁锈味和糊肉味,他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压下吼间犯起的恶感。
“来人,将邵大人请到刑架上去!”
后面的王同从后面推了一把邵瑶,左右衙役毫不客气的上来箍住他的肩膀,嘴里冷冰冰一句,“得罪了!”推搡着将他架在了木质的十字型架子上。
粗制的麻绳上头颜色不已,一样的就是紧紧缠绑住了他的手腕,勒的小臂血管绷起,慢慢充血。
正对面摆放着一张暗红色的长桌,桌子后面一张退漆的椅子,龙川一身黑色长袍坐在那里,面上带着嗜血的狠意,看着邵瑶的眼神像是冷冷冰冰,淬了毒一样的无情。
至此,这对君臣算是正式撕破了脸皮。
一直坐在这里如雕塑的龙川终于有了动作,他伸手解开自己脖子处的活结,站起来脱了身上的披风,随意的扔在了桌上。
朝一旁的王同伸手,“鞭呢?”
王同双手捧着一根黑漆漆的鞭子递到龙川手边,低头看着地面,不敢抬头。
气氛寒的有些凝固,邵瑶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天,所以并没有意外,但偏偏是他这副装模作样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彻底将龙川名为理智的线给绷断了。
鞭子是上好的牛筋鞭,甩起来像泉水一样柔滑,它早已失了原来的颜色,却十分耐用,抽人抽打的不是外面的皮肉,而是会抽打鞭策到里面的骨血。
大约是憋这口气憋的时间太久了,因为光鲜的君臣之名,因为李静思,因为邵家的势力,因为所有的所有。龙川一直对邵瑶强压着一口气,他心里恨极,却不得不装模作样,那种感觉,真的是特别恶心人。
然而除了恨呢?!他心里更多的是害怕和恐惧,后来更是时时从梦中惊醒,那时候的龙川,总要紧紧拥着自己身边的枕边人,看着李静思安静的睡颜,心情才能渐渐平静下来。
他知道李静思从来都不曾放下邵瑶,就害怕两人哪天会情不自禁,会被着自己远走高飞,那时候该怎么办?!
作为一个帝王,他有太多的顾虑太多的不可为,但这些所有的种种,都比不上李静思那日在金銮殿门口时决绝的话,和无情的脸!
夫妻十几年,龙川自认为对她掏心掏肺,虽然开始的时候是目的不纯,可是爱情做不得假,他就不相信李静思没有感受到自己的真情实意!
不过是因为不爱!不过是因为邵瑶!
现在,龙川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除了本来的伤心愤怒,心里更多的却是平静。仿佛悬在头顶的大刀终于落了下来,不用再担惊受怕,不用再如惊弓之鸟,说实话,这种感觉还让他觉着兴奋欣喜!
他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冷笑,然后一边高高扬起皮鞭,用力甩向对面一脸装模作样的邵瑶!
打人的人不言不语,额上青筋暴起,牙关咬的“咯嘣”作响,那是恨不得扑上去弄死对方的心理,却偏偏不给干脆。只不知疲惫似的一下又一下扬起鞭子,一下一下落在邵瑶身上。
被打的人也是不言不语,任那鞭子落在身上翻起血肉,仿佛打的不是自己,是另一个不相干的木头人。细看却知那只是假象,都是血肉之躯,怎么能真的没有直觉。
全是默默忍受着,邵瑶被绑在刑架上的手死死扣进了木头里,全身的肌肉都绷在了一起。他低着头,双眼轻轻一眨,已经不知道自己承受了多少鞭子,亦不知那种让人难以忍受的疼痛是从哪里传来,竟觉得就这样晕过去也是不错的!
这间小小的审讯室憋闷的让人窒息,因为只听得到鞭声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一股毛骨悚然的恐惧就从心里升起,仿佛那根黝黑的长鞭下一瞬间就能甩到自己身上。
周围两个侍奉的狱卒已经两股战战,抖得牙齿都闭不上了,发出细小的“咯噔咯噔”声。
圣上真的是疯了……王锁犹豫着抬头看了看,心里担忧略有些癫狂的龙川,他已经抽打的大汗淋漓,但还是肯停下手臂,转眼一看,邵瑶软软的耷拉着脑袋,也不知是生是死!
他低下头思索良久,到底害怕龙川魔怔,眼睛一转,朝前走了一步,“皇上,邵大人已经晕过去了,不如让他们弄醒了再问话!”
龙川猛的转过头瞪向王锁,一双眼睛被血丝充斥,整个人都犹如饿久了的兽类,转眼就能扑上来咬断食物的脖颈!
饶是王锁看着龙川长大,一时也被他这样骇人的目光震慑,几乎是下意识的跪倒在了地上,颤颤巍巍道,“皇上息怒……”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龙川一鞭子抽到了一边。
王锁生生受了,倒在一边后麻利的翻了起来,也不敢去检查伤口,连忙“崩崩”磕了几个头,嘴里直喊,“谢皇上不杀之恩!谢皇上不杀之恩!”
这么一闹,龙川便从一种微妙的情绪中醒了过来,他闭眼缓了缓,这才察觉自己出了一身热汗,而邵瑶却不知生死!
邵瑶此时还不能死,死了只会让事情更难看,他压下心里的残虐,或许是这一通发泄让龙川稍微疏解,便觉得连呼吸也轻快了许多。
“去!将他弄醒!”龙川将鞭子扔到一旁,甩了甩酸疼的手腕,然后走到木桌后面坐下,给自己倒一杯热茶,低头抿了一口。
两个狱卒屁股尿流,慌慌张张冲过去从桶里舀出一马勺盐水,不管不顾的兜头朝邵瑶泼了过去。
龙川扫一眼地上冷汗兢兢的模样,到底是照顾自己几十年的人,心里对他也是不忍,便开口淡淡的说道,“起来吧。”
王锁摇了摇圆滚滚的肉身,小眼睛一眯,此时伤口震麻的没什么感觉,他摸到一手湿腻,便演了十分疼意,然后老老实实的站在了角落。
邵瑶是在疼痛中醒来的,盐水淌在伤口里,比挨鞭子时更难以忍受,他额上的冷汗随着身子无意识的轻抖砸在地上,这才在心里叹口气,睁开了双眼。
“邵大人曾告诉过朕,从不曾跟朕的皇后有半点苟且,朕相信邵大人的人品,所以从未怀疑。前两日朕的皇后背着包裹回了李家,当着天下人的面说当年是朕当年耍了诡计,拆散了你跟皇后,还让你背了这么多年不贞不洁的名声。”
邵瑶扛不住喉间的痒意,猛的咳了咳,然后尝到满嘴的铁锈味,他使劲往下咽了咽,收不住的便从嘴角流了下去。
“事情的发生总有它发生的道理,我跟皇后娘娘有缘无分,即使没有你的出现,我们最后也一定会分开,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