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书网 勤书网
登录 | 注册

第四百五十七章 装病

作者:文暖 | 发布时间 | 2018-03-20 | 字数:3343

昔日青州瘟疫时,刘大人奉圣命前去救人,也算是与戴毅飞相熟,了解她心思纯粹为人良善,就青州一事,她所作所为皆让人打心里佩服。

掀帘进去,一股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外面微风扫月,屋里却点了两个火盆,此时正烧得旺旺的,热浪翻滚,呼吸都难受了几分。

待看清床上的人,身上盖了厚厚的一床棉被,整个人都面色青白,双唇干涩白皮覆了一层,一双眼睛黯淡无光,眼皮沉沉的耷拉着,十分虚弱的躺在那里,一只手腕从被子里探出来,无力的垂在床边。

阿左双膝跪地守在脚踏边,手里还端着半碗汤药,双眼哭的红肿,难过的不行。

“怎么会成这样!”刘御医一惊,一时顾不得旁边的王爷和宫奴,从肩上卸下来药箱,忙到床前去细诊。

这要是被把到了脉,可不什么都要露了?!

阿左斜眼去扫富平,富平低头走了过来,将将抢在刘御医前面到戴毅飞跟前,阿左抹了抹眼角让开位置。

“小公子,奴扶您起来。”说着,弯腰小心翼翼将戴毅飞抱了起来,自己坐在床边,将她放在怀里。

“难怪了。”刘御医想的是,戴毅飞年岁小,骨头都没长结实,身子却不仅仅是受了寒气这么简单。

戴毅飞嘶哑着嗓子问他,“如何?”

刘御医起身一拜,眼里却闪过怜悯,“这是外火攻心,引了旧疾,最好卧床静养,切记不得再劳神……”

转而看到富平,微愣后歇了出手留药方的想法。

王爷尽职尽责的扮作一个伤心父亲,跟着刘御医去了外间,大抵每一个医生大夫,都不愿意在病人面前说起病情。

刘御医叹了口气,扭头看了一眼深色的里间门帘,摇摇头后压低声音说道,“……若日后调理得当,还能碍到中年以后……”这也是往好了说的,不好了,三五年也是有可能的。

王爷突然就装不下去了,没有人告诉过他戴毅飞的旧疾这么厉害,他捏住刘御医的胳膊,“果真?”

宫奴悄悄竖起双耳,心里打起了小九九,来的时候圣上说了,若是戴毅飞是装病,立马将人压进宫里来。若是戴毅飞真的不行了,就先不要声张,回来再另行打算。

王爷僵在了原地,他还当戴毅飞只是一时闭气。

唉,刘御医觉得老王爷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老了老了,偏偏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一送还送两。

便觉得看不了王爷那副可怜模样,自己心里也是酸涩不已,便拱手说道,“如此,下官便先回去了。”

王爷侧头低声说道,“不配药吗?”

那语气平生多了凄凉,刘御医不忍,“您府里有比下官更好的大夫,就不班门弄斧了。”

王爷便说,“慢走。”

夜里戴毅飞又发起了热,一时喊热一时喊冷,候府彻夜灯火通明,富平一直守在床前,内心煎熬不已,想着用猛药去灌,见效也快。又想戴毅飞腹中的孩子肯定是受不住的,左右犹豫拿不定主意。

忽听戴毅飞在昏迷中的喃喃自语,“老师,老师……”

也不知梦到了什么,眉头皱的紧紧的,额上已出了密密的冷汗,眼角慢慢透出点点晶莹,像找不到归路的孩子,脸上都是迷茫委屈。

柳岩松抿了抿双唇,坐在床边将戴毅飞抱了起来,她软软的脑袋就搁在他肩膀处,从未有过的乖巧听话。

他自戴毅飞被抱着回府,就一直守在屋子里,已经是一天滴水未进,那苍白的脸色不比戴毅飞的好看多少。

“子君,别怕。”柳岩松顺着戴毅飞的肩膀轻抚,心里针扎似的疼痛,疼的眼眶都泛红了,动作却轻柔的仿佛抱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让人如何相信,昨日里还是活蹦乱跳,笑颜如花的人儿,今日就这样奄奄一息了。

恨不得将她所有受的所有苦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哪怕翻倍也可以,自己愿意去替她承受,真的……

柳岩松叹了口气,以转移自己无法转移的心痛,他学邵瑶的语气,邵瑶的模样,“子君,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别怕……”

“老师……”戴毅飞撇了撇嘴,弱弱的呼吸带着药香喷在柳岩松耳侧,她神志不清,便真当邵瑶抱着自己,一时又是留恋又是委屈,不由双手环住他的腰腹,小孩子一样揪住后面的衣服不放手。

然而这样的亲昵信赖,犹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柳岩松任她抱着,心里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他想,认错人就认错人罢,只要她此时此刻抱的是自己,爱的是自己,那就够了。

终于忍不住,一个深情的吻落在戴毅飞鬓侧,“三儿……”

富平心里一样如火烧火燎,她看着柳岩松低垂的双眸,那个已然越界的亲吻,不由猛的移开了视线,“我去煮药!”

后半夜终于退了热,守了一院子的人终于能松口气,王爷年纪大人,来回这么受惊吓,就觉得撑不住了,被人劝着回了院子。

阿右一直跪在外面的长廊,睁眼看着正院里人进人出,隔一段时间一碗药递进去,听得最多的就是唉声叹气。

他心里的负罪感如巍峨大山,压的脊背都弯了下来,阿右知道,若不是自己有意让小公子拔出自己腰里的长剑,惩戒那些不知死活的刁民,为公子出气,也不至于让她动了胎气。

如果小公子和腹中的孩子有个万一,他该怎么向狱中的公子交待呢?公子和小公子待自己这么好,自己又是怎么回报他们的呢?

像一个不知图恩的白眼狼,小公子说的对,自己就是一个永远都喂不熟的白眼狼……

明亮的烛火下,没人看得到委缩在角落里的阿左,那宽厚的肩膀微微里和,在风中有规律的抖动着……

狱中的邵瑶在黑夜中猛的睁开双眼,他一身灰色的破布囚服,一头长发绑在脑后,虽衣着粗丑,环境简陋,但那双眼睛依旧明亮睿智,身姿依旧矜贵。

半响,邵瑶蹙眉捂着胸口,缓和梦中不知所谓的心悸,他不期然想到了戴毅飞,然后心里泛起淡淡的躁意,这个时候,她定知道了自己的遭遇,现在只求,她能沉住气来,不要轻举妄动。

后来几天,朝堂之上就邵瑶之事展开了激烈的对峙,两派人马互不相让,眼看皇帝只听不定夺,又开始转夺此次审训的权利,朝堂之上突然都是毛遂自荐的人。

龙川不知道,自己手下竟然这么多自诩能力非凡的大将之才,他依旧不做任何定夺,晾着狱里的邵瑶,倒是为许岙的回来赢得了时间。

蒋锐爬在酒楼的窗户口,看到那人脸后眯了眯眼,直到一阵喧闹过去,他才捏着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狠狠往旁边的小桌上一磕!

许岙被召入宫,入夜后歇在了宫里,第二日果然踩着时间上了朝。

众官员看到本该在千里之外的许岙大变活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圣上怕是要将兴城的案子交给他了。

不由神色复杂的面面相觑,颇有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感觉。这种被耍的感觉并不好受,大家准备再争取一下,于是诡异的安静过后,又是一阵混乱的争吵。

最后由龙川拍定,此案交由许岙。

戴毅飞听到这个消息后,倒是松了口气,王爷感到奇怪,后又恍然大悟,“是了,许岙任青州知府,和城是它下面的乡县,你是该与他有过交集……”

戴毅飞苦笑,交集是有,怕的都是恶交。

一旁的柳岩松身子一震,长长的眼睫垂下,迟钝的遮住双眸,也遮住了所有的情绪波动。

戴毅飞不欲多说,转移话题,低声问王爷,“那兴城的知府,咱们的人可有跟他说上话?”

王爷点头,“兴城知府是咱们邵家旁系的侄子,从小便由子杰教授只是,对他很是崇敬,现下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比咱们更加难受自责!”

“可那书信确实是子杰的亲笔信,信纸也是从他府里偷出来的,这是作不得假的事情。”

戴毅飞失望,一边又自厌,“若不是我一时心软,看他叶家父子二人可怜,动了恻隐之心,所以让老师写了那封信,现在也不至于让他们倒打一耙,害老师入狱了。”

王爷赶紧安慰她,“就算你子杰没有写那封新信,他们也会想别的办法来陷害,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两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可不想戴毅飞因为心情起伏再有什么不适。

戴毅飞咬牙,一双黑眸闪着坚定的光芒,“父王,明日我就去拜见许大人,都是旧识,上门叙旧也不为过。”

王爷担忧,“可你的身子……”他还以为戴毅飞如此信誓旦旦,是真的跟许岙是旧识,就算不是什么至交,熟人到底好说话不是。

戴毅飞一笑,“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您放心,老师还没有回家,我怎么会让他担心,只是去说说话,不碍事的。”

王爷去看富平,富平知道自己肯定是拦不住的,遂想了想,抬头说道,“请王爷放心,奴会一直守在小公子跟前,不会让她有事的。”

去的时候马车上铺了厚厚的被褥,早早就在里面点了火炉,滚滚的汤婆子将被子暖的热乎乎,一切准备就绪,这才扶着戴毅飞上了马车。

去时许府大门敞开,下人正赶着艳阳天晒被子打扫府院,戴毅飞让阿左去递拜贴,不料门口的小奴并不回禀,反而恭恭敬敬将一行人迎进大门,“大人已经等候小侯爷许久了,吩咐奴不必回禀,直接带着贵客进府就是。”

戴毅飞在车里抚着汤婆子,苍白清秀的五官在暗沉的马车里显出一抹成熟睿智来。不过短短几天,她就似脱胎换骨,面上时时吊着的纨绔笑意散了去,轻浮的双眸也沉寂了下来,一眼看去,与她尚显幼稚的五官十分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