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去医院？有没有搞错

八月的奉洺市气温高得吓人，整座城市像被架在火炉上的蒸笼，闷热得让人不想说话。不过就算再热的天，也有人为了生活奔波不断。

下午四点左右，奉铭广场边的大商场外，一个头戴白色鸭舌帽的人骑着自行车完美地画了个圆弧，稳稳停在一长列私家车旁。那人迅速跳下来，飞快锁好车，跟着跑进商场一侧的门里。

蹑手蹑脚推开通道尽头的门，才一个小缝，里面就传来粗声粗气的骂声，“死丫头，还不进来？”

门外的人撇了嘴，索性把门“啪”地一声打开，被屋里的阴凉一激，揭下了帽子，一束红发夹在满头青丝里散落开来。

“臭美个什么，死丫头还不把头发绑好，不看看这都几点了！”

女生拨了拨颈后的发，一边给自己扇着风一边走向说话的人，“周叔，您大热天的不嫌热啊？吼吼得大老远都听见了。我看您这挺凉快的，要不，您把这小风扇借我用用？”说着伸手摸了摸一旁的小风扇。

周叔本名周晟桁，剪着简单的平头，宽阔的额头一眼看去就觉着精神，一双略微凹陷的眼睛更是显得他眼神深邃，整个人看去深沉稳重，和刚才粗声粗气地大嗓门儿完全不能匹配。听女孩毫不在意地转开话题要他的小风扇，周晟桁只剩下翻白眼的冲动。

“陈点晴，你个死丫头是属吸血鬼的呀，我这就那么点儿能用的，早晚都得要你搬空！”

陈点晴站在电风扇前吹得差不多了，打开一边墙角的柜子，“周叔，我还不是为我妈着想嘛，你也不想我妈遭罪不是？”

周晟桁靠在椅子上哼了声不再说话，陈点晴掏出工作服，“周叔，我早告诉你了要敢于追求懂吗？还有啊，下次别老那么大嗓门儿吼我啊，我妈可都没叫我死丫头呢！”

陈点晴说着打算离开，身后传来周晟桁念叨的声音，“个死丫头，还不是为了你好！”

关上门进到员工换衣室换上工作服，把头发扎成马尾，确认没问题了陈点晴才又拿起从周晟桁那里拿的水杯，装满了开水，送进他的休息室。

把水杯放在桌子上，陈点晴问，“周叔，我说你没事干嘛老在这，好歹你也算是一主管吧，哪这么闲啊！”

周晟桁没好气地白她一眼，“你以为你一小姑娘做兼职容易啊？外面谁没个说三道四的，我要不在，看你被那些人欺负啊？”

陈点晴闻言龇了龇一口白牙，眼睛弯起，凑到周晟桁身后，讨好地给他捏肩，“周叔，您最好了，现在就数您最疼我了，我妈都没你疼我呢！”

周晟桁眯着眼享受，嘴里依旧没好气地哼了几声，“死丫头知道就好，回头在外面被欺负了别跟那些人客气，有事儿周叔给担着呢！”

正舒服得紧的时候，周晟桁突然“诶哟”一声，陈点晴手下轻轻使劲一捏，“周叔，你也太小瞧我了吧，放心吧您，我陈点晴可不是谁都能欺负得了的。”

说罢理了理身上的工作服离开，留下身后周晟桁的大骂声，“死丫头，那么使劲干嘛，白眼狼！”

陈点晴挺胸抬头，端着露出八颗牙的标准笑容开始了自己的工作,在奉铭最大的商场卖日用品。

来到日用品区，和排班的秦忆云打了招呼，“小秦姐，辛苦咯！”

秦忆云穿着黑色工作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短裙恰好在膝盖上一点，露出一双修长的腿。

看到陈点晴，嘴角轻轻上扬，淡淡的妆容将她的脸蛋修饰得更加红润有光泽，“点点，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还不到你的班呢！”

陈点晴左右瞅瞅，见没人查班，于是随意靠在一边的货架上，懒懒地回答，“天气太热，早点来给我的衣食父母当出气筒啊！”

“呵呵，点点又被周主管说了吧？”

陈点晴瞪了她一眼，“哼，老头子火气太大。行了，不多说了，也快到时间了，小秦姐你先回去呗，这交给我就行了。”

秦忆云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点点头，“那我先走了啊，点点你干活小心点。”说着做了个手势，然后二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临近傍晚，商场的人多了起来，日用品区更是人流往来络绎不绝。陈点晴端着一张快要笑抽筋的脸无比庆幸自己还是学生，没有蹬着几厘米的高跟鞋，否则就是强健如她也受不了长时间站立走动并要时不时搬卸货物这些工作。

好不容易送走一波，陈点晴忙里偷闲打算休息一会儿。才刚蹭到货架边，就感到一阵风似的东西从身边掠过，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个苍老焦急的声音，“快，快，快抓住他！”

陈点晴还没看清是谁，身体已经冲了出去，商场里的人越发多了起来，眼看逃跑的人利用人群掩护快要看不见影了，陈点晴心里开始着急。

只见前面那人推开商场的行人，或是绕过货架，速度虽慢了不少，但是要躲过穷追不舍的人效果还是十分明显。

被推开的人或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是骂骂咧咧，挡在路上，陈点晴更不容易追上去了。

眼见再一个转弯就要出商场大门了，陈点晴沉下心来，脚步跟着加快，目光紧追着逃跑的人，眼角余光瞄到前方货架上的矿泉水，目光微沉，心里有了主意。

脚步生风，迅速掠过目标，手下动作快速一伸，两瓶矿泉水就落在了手里。微微调整角度，手上的东西随着脚步的踢出，“倏”地飞了出去，丢出一瓶水，陈点晴没有停下奔跑。

见那人依旧跑着，就知道没中。左手的瓶子换到右手，右手掂了掂，目测距离，水瓶再次脱手而出。

水瓶刚飞出手，陈点晴就被人拉住了，一个反手将拦住自己的人推开，箭步冲了上去，把那被水瓶砸了个踉跄的人掼倒在地上。那人双手被陈点晴反绞住，想要站起来，陈点晴毕竟人小，比不了他人高力气大，索性半跪下身子，膝盖重重压住他的后背，哼，看你怎么跑这下。

才刚制服这人不久，商场保安从侧面围了过来，陈点晴瞄了下自己的动作，“来个人把他压着，别让他跑了。”

和人换了手，陈点晴才站起身来，缓了缓气，心道这回跑得可够累的。还不等她歇口气，就让她看见人群里那个手里捏着矿泉水瓶，一手捂着肩膀的人。

陈点晴想扯个笑容出来都不行，大脑飞速运转，是装不认识没注意走了算了，还是鼓起勇气问问人家？

虽然想着两套方案，陈点晴脚下一点都没有迟疑地往人最多的地方移过去。虽然这做法不太合适，但是对一个假期还要做兼职的未成年少女来说，陈点晴心里丝毫不觉得愧疚。

围观人群不减反增，周晟桁也在得到消息后赶过来了。他眼睛一瞟，正好瞧见陈点晴在一群保安之中，火气蹭蹭蹭地直往上蹿，废了好大力气还是没压住那股火气。索性一手抓起陈点晴的胳膊就要发火。

陈点晴早在看见周晟桁的时候就焉了，哪还有刚才百米冲刺，飞瓶伤人的霸气。眼珠子转了半转，当下反转手腕抱住周晟桁的胳膊，软声软气地说话了，而那出口的话却生生将周晟桁气笑了，“周叔，我今天可见义勇为了啊，您可得要奖励我啊！”

周晟桁瞪着一双大眼，原本一张正气凛然的脸也狰狞了几分，一个巴掌就扇在陈点晴脑袋上，“奖励你个头，叫你妈知道了怎么办？”

陈点晴摸摸鼻子，丝毫不为刚才被打了生气，反倒笑着回道，“周叔，放心吧你就，我又没受伤，只要你不说，我妈才不会知道呢！”

周晟桁却被她气得直翻白眼，指着被两个保安架走的人怒道，“屁，老子是怕你伤了别人。”

陈点晴一边喏喏应付周晟桁的怒气，一边眼睛已经瞅到自己要躲的那人手提矿泉水瓶，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陈点晴不自在地眨眨眼，不露痕迹地拖住周晟桁的胳膊试图将他拉走，口里不住说着，“周叔，您太看得起我了，我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么？”

周晟桁无力想到，你太是了。

目光扫过混乱的商场，被撞得东倒西歪的货架，还有四处零散的货物，四周围观的众人。周晟桁又悲愤了，为毛老子都成了主管了还这么倒霉？

抖抖衣裳，周晟桁板着一张温和又不失精明的脸上前安抚好围观众人，自然免不了一番和颜悦色，再三申明商场保安措施到位，已挑选的商品被损坏的不需赔偿，最后又是一番温馨提示，才算让众多买家放心购物。

又让各区的导购将满地商品重新清理，该登记的登记，该归位的归位。直到安排完这些事后，周晟桁才听到有人小声嘀咕。

有说陈点晴看起来一小姑娘，没想到那么厉害，居然这么快就追上了那小偷。尤其是最好那飞水瓶的动作简直了，更不用说她毫不犹豫上前，几个漂亮利落的动作就制服了看起来那么高大的人，肯定是练过的。

有人说，哟，那俩水瓶飞得哟，简直跟长了眼睛似的，说哪打哪。

也有人反驳道，哪有那么神，没看见她是第一次没砸中才砸的第二次么？

立即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那被砸的男生真是可怜啊，白白净净的，那么文弱的样子，肯定被砸得不轻啊。

周晟桁早就知道陈点晴从小学就开始练跆拳道的，后来陆续接触过一些截拳道，曾经也感叹都什么父母啊，居然能教出这样的野丫头来。他当然也知道，陈点晴一旦出手，必定是没留力的。

越想越忍不住额上青筋直冒，死丫头，难怪跑得那么快，原来是伤了人不敢承认。

这里周晟桁气得吹胡子瞪眼，那边陈点晴依旧端着八颗牙的微笑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卖她的日用品。

至于那个被自己砸中的人，陈点晴耸耸肩，谁让他倒霉了。也不怪她不敢承认，实在是她太清楚矿泉水的杀伤力了，顶多砸个乌青就了不起了。

要真那么老实负什么责，肯定是要去医院的。陈点晴这样的穷人去医院？有没有搞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