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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 吃点委屈

作者:文暖 | 发布时间 | 2018-02-25 | 字数:3330

宫里的日子安逸,年轻时潇洒俊朗的龙川,身材依旧健美挺拔,只是心头肩头负累太多,多是日夜颠倒的时候,眉心也有了两条深深的皱痕,多了威严距离,少了笑纹。

邵瑶泛起温和的笑意,摇头。

龙川眸光微闪,暗里多看了邵瑶几眼。像书上说的,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敌人。邵瑶这人不是一般的古板迂腐,本来夺人妻主这事做的确实不地道,龙川虽为一国之君,开始是觉得有愧于他的。

可理性永远都臣服于感性,当龙川一次次看着李静思从楼里出来,巧笑倩兮的找机会与邵瑶搭讪,聊天谈地,意欲什么只要不是瞎子都可以看得到。

若邵瑶搭桥过河,龙川也能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给他小鞋穿。偏偏他被四书五经,之乎者也的东西腐了脑子,见了李静思除了行礼就是点头,三句聊不过就找寻理由离开,不多纠缠。

这让心高气傲的龙川怎么受得了,自己捧在手心视若珍宝的人儿,却不被别人看在眼里。他高风亮节,皎皎如明月,不惧世人唾骂讥讽,却不知这种态度真的让人很憋屈,无意间打脸了。

龙川厌恶邵瑶,邵瑶却赤诚肝胆,明明是个精明的人,偏偏在这事上不开窍,以至于龙川每次看到邵瑶真心真意的尊崇信服,内心都是抗拒却又不得不忍受着。

此时邵瑶的表情神态,明显与在上京时大不相同了,这种感觉很强烈,龙川多打量了他几眼,“你爹一生戎马,平生就你一个孩子,也不能让你一辈子窝在这个贫瘠的地方。这次朕来,一是为了寻回静娘,另一个,就是应朝中众员,前来接你回去。”

若是恳切邀请回朝,还说什么应朝中众员。邵瑶眼里清明,心里叹息自己看不透,他自问鞠躬尽瘁,问心无愧,虽然早有所料,也难免被龙川凉薄心伤。

故敛了敛笑,愈发恭谨,“和城安静,草民喜静,就不去上京凑热闹了。”说着,毫无预料的跪在了地上,连着脸上的讽刺,一起埋在了冰冷的地上。

龙川紧握的双手一松,满意的看着邵瑶低垂的身子,此时那种优越感才会膨胀。

“草民请罪,李主子隐瞒身份来和城,害怕其他人照顾不周,草民便自作主张将她留在了府里的楼中,因照顾不周,让她受了惊吓。”说真的,邵瑶已经有了赴死的决心,所以很是坦然,“草民有罪,求圣上降罪。”

“这件事朕已经知道了。”龙川并不是能吃亏的主,能这么说,说明事情处理的程度,他还是比较满意。

“只是,到底要让你吃点委屈。”龙川双手背后,也没有叫邵瑶起来,“许岙与朕是旧识,他难得开口示弱为柳岩松求情,朕不好驳他脸面,就应了。毕竟,当初是戴毅飞与柳岩松约好了见面,戴毅飞临场反悔才让柳岩松失了方寸,他也无辜。”来龙去脉他未到之前已经打听了清楚,所以不必藏着掖着。

邵瑶紧紧拧起眉头,面无表情的抬头,“圣上!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法书有写,伤害女子至使其受伤者,诛!难道那金锭不是柳岩松丢出来的吗?!如此飞扬跋扈者!引起混乱的罪魁祸首!竟因为别人一句求情,就放置不理了吗?!”

“放肆!”龙川怒气上涌,眉毛倒竖,嘴角横平,戾气骤现,恨不能一巴掌拍死这人……想想朝堂上那些无赖的嘴脸,想想手握重兵的邵瑶他爹,告诉自己不能,然后将这口气硬生生咽了下去。

邵瑶却不知好歹,并没有示弱退缩,意外的久久与龙川对视,苍白的脸也红润了些。看起来不比龙川舒服,这个像湖神秘的男人,第一次风起涌动,固执起来,其实并不好说话。

“咳咳……”李静思终于忍不住,无奈的睁开了双眼,心里却是怨恨的!那个叫戴毅飞的,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牵制自己,明明该讨论的主角是自己,怎么说着说着,就又跑题了。

龙川气势一松,熟练的上前重新坐回床边,俯身将李静思扶起来,“吵到你了?”

李静思难受的用手抚了抚喉咙,摇头,“没有,只是不想你们因为我吵架。”

现在也没有心思去争论这些,龙川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事已成定局,朕金口玉言,说什么就是什么,难道你还想让朕反悔不成?!”

冷笑一声,“严格说起来,静娘受伤,也与你有脱不开的干系!朕若不念你情谊,就是将你剥皮抽骨的也是轻的,你那学生,朕也不会给她留一线生机!”

邵瑶眉眼一惨淡,心里突然一揪,密密麻麻的疼痛毫无预兆的袭来,有什么是遗漏了的,“……子君……”

“那命令难道不是你下的吗?杖责过后送去乡下,不许医治,生死不论。朕当你深明大义,什么人都能牺牲。”龙川挑眉,话说的云淡风轻,不置可否。

龙川才来府里多长时间,这府里的一言一行却都在他眼下,说明邵府早有他的暗卫探子,既然是暗卫探子,那就应该照顾李静思的安全,怎么还会掉进护城河里。

天子果然是天子,做事谋算果然滴水不漏,绕来绕去,他动自己不得,就朝自己身边的人下手了!

“哐当!”一声,邵瑶开门的瞬间蒋锐毫无防备的跌了进来,他很尴尬,忍住了惊吓过度的叫声,偷听墙角是一件不怎么光鲜的事情。

那是蒋锐第一次看见老师那样慌乱着急的背影,真真的三步并作一步,礼仪姿态全无。以至于前面腰间亮眼的绳穗受风力,无可奈何飘到身后来,与浅色的衣袂逶迤缠绵,和着一头在风中略微凌乱的黑发,怕是恨不得长了翅膀飞着更快些。

蒋锐一脸惊讶,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再眨眼时,前面那背影又缓缓慢了下来,萧萧涩涩,像是肩上压了千斤的重担,脚步沉的要在地上踏出印来。

或许是那压抑的感情太强烈,蒋锐这样心大的人,都跟着难受得皱起了五官。听过石头刮锅底的声音吗?刺耳到让人浑身颤抖,太深刻特别的,总能让人产生共鸣。

蒋锐有些担心,“老师……”也不知道里面刚刚说了什么,竟然将仙人一样清心寡欲的老师刺激成这样。

“我没事……”邵瑶的背影晃了晃,毫无预兆晕倒在地。

里间的李静思安静反应了一会儿,她能作出什么多事,也脱不开自身的小算计,小聪明,所以,几乎是院中蒋锐惨喊的瞬间,她犹如醍醐灌顶,一瞬间想到了所有能想到的。

龙川堪堪就迎来了李静思狠厉的一巴掌,朝着右半面脸颊来的,他犹豫了一下,生生的挨了,转而扭头看她,“气消了?”

所以,哪怕龙川问这话的语气很是平和,可她心里虚,自然受不了这样的盘问,当即就不耐烦的推开了他的手,掀开被子就准备下床穿鞋。

“我又没说要弃了你,你是一国之君,掌天下苍生生死,应该是雄伟果敢的!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跟我争来争去!”

龙川额头的纹痕深深拧了起来,脸色一白,下意识的伸手去拦她,李静思甩了甩胳膊,侧头瞪他,“我现在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事事都要同邵大哥争,你还要杀了他,要是我那天晚上没有听到你们的谈话,他现在就真的成了天下人耻笑的对象了!”

看着深受打击的龙川,李静思心里也闷闷的,只是都不能成为她心软的理由,“你要是真的喜欢我,昨晚上怎么忍心看着我掉进护城河里,还不让暗卫救我?!到底是报复邵大哥重要,还是说我的生死你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

“我……”

“你不用说了,我什么都知道,你让开,邵大哥晕了,我要出去看看。”她将脚伸进绿色的缎面绣迎春花的鞋里,后脚跟也没有扣起来,就那样半踩着匆匆出门去了。

“这也是你愿意看到的啊……”要不然怎么会伤的这么“重”,借机报复,呵!

这真的是个悲伤的故事,在外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圣上,在感情的世界里也是这样的窝囊脆弱。像个得了怪病的流浪狗,藏在墙角的角落处,用期望有人能给点温暖。

屋里很陷入死寂,耳里隐约听到外面传来的惊呼声,龙川极速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缓,他微微侧头,刚刚对上梳妆台的洋镜,照出自己灰败可怜的模样。

岁月无情,眨眼的时光已经偷走了他最美好的东西,过了而立之年,再眨眼,已经是这般沧桑的模样了。龙川僵硬的抬起自己的手,突然觉得自己是这样的陌生,不应该是这样的!

像被电击了一样,他猛的收回来手,眼里突然就蔓延出迷茫,龙川歪头盯着镜子里的人许久,动了动嘴角,后背挺直起来,眼里容不得软弱,强者就该摧毁一切阻碍自己的东西,谁也不能踩在自己头上!

…………

夜里,邵府突然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哭泣声,悲伤的,压抑的。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断断续续,嘴里念念叨叨,好歹感情算是真挚,真情流露,听者自然跟着悲切,忍不住也是叹息。

主院已经安静下来了,十五晚上热闹艳丽的灯笼还没有收回去,它没心没肺,在冷风中摇曳得意,映得廊下朦胧浪漫,定是不管屋里人的心焦悲哀。

只听闻里面人哀声,“也不知是哪个奴在这里找晦气,也没人去看看。阿右,你且照顾好公子,听声儿离的不远,我出去瞧一眼。”

外头的风愈发大了,狂卷着枯树枯石,呜呜咽咽,像百十人的怒吼悲嚎啕。听闻让人寒毛直立,北方的冬天都这样,黑压压的,沉甸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