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卷八十六章：人性或本恶，富生不仁（七）

那人一听财神说他‘没良心’，立刻红着脸怒道：“什么叫没良心？本来就是不公平吗······”一副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就好像是一个人醉了酒。

他倒不是一生气就脸红，脸红是因为被人说没良心也感到羞耻，发怒大约是因为要掩盖羞耻吧，因为不管怎么说，人家发钱给自己，别管发的多少，都应该抱一颗感恩之心、而不应该埋怨，但偏偏奇怪的心就那么埋怨了······真是人心不足，世道败坏。

这时候只听见楼下有人喊道：“王八眼，你又在喝酒吗？”只听见一个声音嘟嘟囔囔的道：“天天喝酒啥意思？出来玩两把吧，三缺一，反正也没事干不是？”

那人正在尴尬之间，听人喊他，立刻应道：“我这就出去，今个都谁跟我们玩？”原来这人就是‘王八眼’，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得到这样一个绰号，看他的眼睛，虽然也不是很大，可是怎么也不像王八眼啊？

骂人不是应该骂‘王八蛋’吗？

那王八眼狠狠的瞪了几人一眼，气呼呼的出去了，一边走一边还大呼‘晦气’，似乎遇到朱由检等人，这一天的运气都会受影响一样。

但运气会不会受影响不敢说，因为运气这事实在虚幻飘渺，谁也不能把握、更无法掌控，但是心情却是大大的受了影响，所以口里心里把朱由检等人骂了个遍，这让财神和莫小隐大大的恼怒，恨不得立刻杀了他。

但是有朱由检等人在这，他们怎么能得逞呢？

王八眼一走，饭馆里顿时清净了很多，这时候店里伙计手托一托盘，上面四碗面，干净利索的放在桌子上，道一声‘几位慢用’，又去端去了，很快就又端上了几碗，依旧是干净利索，让人感官很好。

上完了饭，苏大老爷喊住他道：“这位伙计，请问一下刚才那个王八眼经常赌博吗？”

那伙计笑笑道：“自从巷子里的人都有了钱，很多人没事干，就经常去玩玩了，哦，如果几位要去的话，出了饭馆向东走，就是一家赌馆。”

“一家赌馆？”苏大老爷皱眉道：“听你的口气还不仅仅是一家？”

那伙计点点头道：“当然不是一家，有三四家呢，不但本巷子的人经常去赌，就连外面的人也过来赌，彻夜不休······”

照他说来这穷人巷简直成了赌巷了，不大的穷人巷子，一共一条主街两条副街，三四百户人家，竟然就好几家赌馆，可见人性本坏，好处难学，坏处易生。

几人草草吃了饭，问明了一家赌馆，径直而去。

赌馆一点也不隐蔽，光明正大的就在街道一户人家处，过道门外站在两个大汉，凶神恶煞的就如两个门神，见朱由检一行人过去，比较面生，其中一个挡住门问道：“几位也是来玩的吗？”

朱由检藐视他一眼，道：“不是来玩我们到这干什么？”

那大汉嘿嘿一笑，道：“有银子吗？”

朱由检随手一翻，手里就多了几张银票，那大汉再次嘿嘿一笑，道：“有银子就进去吧。”另外一个大汉鄙视的看他一眼道：“问啥问？不是多此一举吗？没有钱的人咱们巷子让进吗？没钱的人根本就进不来咱们巷子里，所以能进来的根本不用问，兜里都有几个钱。”

第一个大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交代朱由检道：“这赌馆可是我们巷子里吴老汉开的，吴老汉六个儿子，在这穷人巷里可是说一不二的人物，你们赌归赌，不要闹事，不然有你们好受的。”说着他就挥了挥他那结实的拳头，在朱由检眼前晃了一下。

朱由检懒得理他，带领众人就进去了。

这家赌馆也正是吴老汉的家，穿过过道，进了一户人家，见三间破旧的房子，两间上着锁

，大约是住人的，一间大开着门，里面黑洞洞的，却是喧嚣无比，嘈杂的声音在街道上都能听的见，更何况站在院子里？更见里面烟雾缭绕，显然这些赌徒们里面有不少的烟鬼，朱由检三人还没进去，就见一个人抽着个烟袋锅，眉头紧皱，一抽一抽的出得门来，竟然是王八眼。

这王八眼一边抽烟一边骂道：“他奶奶的，今个咋这么点背呢？二十两银子输完了，怎么办？怎么办？”

一抬头就见朱由检几人迎面而来，立刻大怒道：“怎么又是你们几个？”将烟袋锅往门上磕了磕，磕掉里面尚未熄灭的烟灰，拿烟袋锅指着几人道：“我说老子为什么点背吧，原来是你们几个，害的老子输完了钱，你们要赔我钱，不然咱们没完，你们今天谁都不能走。”

一边说，一边鼓足了肚子，大大咧咧一身无赖样子，堵住了几人的道路。

朱由检本来不想理他，但见不理他的话，似乎会没完没了，所以只是轻轻一推，一下子就便把他推在一边，这王八眼一愣，想不到朱由检竟然这么大力气，但他随即自己坐倒在地，叫道：“打人了，打人了。”

这大声一喊，赌馆里出来好几个人，一个个都是五大三粗，神色不善的看着朱由检几人，一人冲王八眼喊道：“你瞎吆喝什么？谁打你了？”

那王八眼指着朱由检等人道：“他们打我。”

好像怕别人不管他似的，补充道：“外来人打我，咱们穷人巷可要替我出这口气。”

外来人？这三个字有意思。

朱由检只是淡淡的道：“他是自己坐倒在地的，不管我们事，哦，你们这是赌馆？”

几人为首的一个小眼睛厚嘴唇的汉子，在朱由检等人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问朱由检道：“你们是来玩的？”他嘴里的这个‘玩’就是指赌。

朱由检淡淡的道：“不来玩来这里干嘛？”

那人道：“既然是来玩的，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看给他十个铜板就算了吧。”

那王八眼一听十个铜板，大为失望，似乎远远没有达到心中的期望，在他看来，怎么也得讹上几两银子······十个铜板，只能买几个包子而已，但既然‘那人’说了，他似乎也只能认了。

却不料朱由检道：“我干嘛给他十个铜板？他是自己摔倒的，又不是我推倒的，一个铜板我也不会给他。”

“一个铜板也不给我？”王八眼坐在地上嚷嚷道：“吴老大，您也听见了，这外人挺牛的······”一句话没说完，一个耳光就打在他脸上，顿时把他余下的话打了回去，连带着打的他晕头转向，看见漫天星星。

等他回过神来，却见朱由检搓着手，还吹了一下手，好像打了人的脸，手上会沾染脏东西一样，这不禁让王八眼大怒，但一想到这人竟敢打自己，还脾气古怪，一言不合就打，他竟然不敢说出话来。

吴老大眼神阴厉的看着朱由检等人，一言不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他突然笑了，对朱由检等人道：“诸位既然是来玩的，那就请进。”又对张了张嘴想开口的王八眼道：“去账房领一百个铜板，就当我替这几位爷给你的赔偿了。”

那王八眼本来以为自己白挨一巴掌，谁知道这吴老大竟然给他一百个铜板，顿时欢喜，似乎完全没有意思到自己在这里输完了二十两银子······

赌徒成无赖，无赖也往往是赌徒。

“几位爷，请进。”

朱由检等人毫不客气的就进去了。

屋子里烟雾缭绕，熏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呛的莫小隐忍不住咳嗽出来······

昏暗的房间，中间一张赌桌，此刻上面正在押大押小。

“押大，老子押一两银子。”

“老子押小，三两银子。”

“我看小，押二两。”

······

当骰子落定，尚未开点之前，众人就纷纷开始下注，一时间吵吵闹闹，挤挤涌涌，朱由检很不喜欢这种氛围，但赌馆妓院想来气氛独特，既然到了这里，就都是这种氛围，你不习惯就只能难受。

朱由检几人没有下注，这种地方，十赌九骗，他们都是明白人，明白人一般不会轻易去上别人的当。

轻易上当的人，要么是单纯，要么是傻，总之都不会是明白人。

虽然赌注都不大，但相对于穷人巷这地方的人来说，几两银子也不是少数目，而且这样个赌法，有多少也禁不住输，一人二十两的银子，如果这么拿来赌的话，那很快就会输了精光光······

一个穷人巷，这才多久是，有点屁钱竟然多了几家赌馆？

“开。”

自然是有赢的有输的，不过朱由检发现，赢的少，输的多，可见赌徒变成穷光蛋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顿时有的人叹息，有的人破开大骂，有的人大约输完了钱摇摇头走开，众生百相，各自精彩。

其中一人大喊道：“他奶奶的，老子一连输了七八局，晦气晦气，不玩了，不玩了。”突然对另一人道：“你不是也输了好几局吗？”

那人道：“今个自从来这一直就没赢······”

第一人道：“既然不赢，就证明今天运气不好，不如一块去欢乐欢乐，去去晦气？”

欢乐欢乐？到哪去欢乐？话说这欢乐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