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圣域

极北之地的严寒远远超出了剑霄的想象。强劲的风挟带着冰冷锋利的雪花，让已然凝结了一层薄霜的面孔依旧能够感觉到酥酥麻麻的疼。脚下是踩一脚能陷进半条小腿的积雪，每迈出一步剑霄都要竭尽全力保持站立的平衡。

这种赶路的状态，已经保持了两天两夜。从一开始进入这片地域，剑霄便再也不能使出自己的御剑术，只能老老实实攀爬面前的雪山。

剑霄与几个师弟埋葬了邱剑歌之后，便在艾央的带领下，向着极北之地前行。

极北之地，是世界地图上最北的区域，除了这片区域的南边尚且有人居住，其余大片的土地都是海拔极高的雪山与高原，人迹罕至，野兽成群。艾央带着一行人在边缘停留了一天，将其余人都留下，只带了剑霄上山。

而剑霄之所以会服从艾央的带领，是因为艾央的一句话：“跟来。所有的真相，我都会告诉你。”

剑霄徒劳地将自己的帽子向下紧一紧，尽管此时帽子已经因为自己身上的水汽与严寒冻得无比坚硬。又是一阵大风扑面而来，剑霄用力地向前倾斜身体，却因为不协调的动作而脚下一滑，登山鞋即刻带着大片的雪块脱离了山壁，虽然山坡角度远算不上陡峭，剑霄此时却已经是筋疲力尽，直接滑倒在地面上，再也站不起来。

不久之前，剑霄还能看见前面不远处艾央的背影。但是之后他的双目便开始变得模糊，已经达到极限的身体在头脑清楚的情况下，无法做出任何的动作，剑霄此刻如同全身被禁锢的囚犯，动弹不得。

没有想到最终击倒我的竟是严寒。剑霄已经没力气觉得愤怒或是懊丧，只能平静地感受到身体四处传到心里的冰冷，等待着失去意识的那一刻。说不定……这才是我最好的归宿，也说不定。剑霄闭上了僵硬的眼皮，能感觉到闭上的一刹那，两片眼睑完全地冻结住，再也无法睁开。

“这就撑不住了？”沙哑的嗓音响起，像是无边寂静中唯一一处荡起的涟漪，也像是冰面上一团难以熄灭的火焰：“站起来。如果这座雪山都无法通过，你就没有资格知道你的过去。”

剑霄无法回答，过低的体温让他已经无法再运动。

“……也罢。”巨大的力量传来，剑霄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脱离了地面：“也许，等到你有资格的时候再来会更好。这一次，便算是我的强求吧。”明显地感觉到艾央将自己稳了一稳，扛在肩上继续前行：“我知道，你现在脑子还清楚得很，对吧？”

剑霄毫无反应。

“也对，你现在就算有意识，也做不出什么反应。”艾央自嘲地笑笑，“曾几何时，我也是你现在这幅惨状。但是那个时候，并没有人会将我扛在肩上，也不会有人，关心我的死活。”

剑霄心中一动，挣扎着想要做出些反应，却还是归于沉寂。

“这个世界上，又会有谁不是走在这条艰苦的路上？”艾央的语调表现出一种剑霄从未见过的平静：“即便衣食无忧，人总会有所求，有所欲。谁都不能留在原地，即便原地代表着安全，代表着平安。”

“就当做一个老头子在做无谓的感伤吧。剑霄——这么叫你，或许是最后一回了。我确认过很多遍，相信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希望你能够接受自己的命运，接受自己的过去。这也是……我这个将死之人，最后的愿望了。”

将死之人？

艾央没有再多说话，一步，又一步，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当。剑霄也慢慢地适应了这样的沉默，身体很累，渐渐地，所有的知觉都消失在黑暗里。

艾央依旧保持着极强的身体状态，即便背上多了一个剑霄，他的动作也没有一点迟钝。在这座雪山上，没有人能够使用自己的能力，就算是艾央这样强大的战士，也不能例外。

此刻，两人所处的雪山，是世代相传的“圣域”。从山脚开始，广阔的山脉均是隔绝了“能力”的地方，任何战士一进入这里，就像是灵魂被套上了坚固的镣铐，背负上了无法打破的封印。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其原因一直处于无法解明的状态。但是，似乎艾央知道些什么，也熟悉些什么，正是因此，他才会如此步履坚定地沿着某条道路前行，像是正在朝圣的路上，也像是正在完成一件绝对不能怠慢的大事。

背着剑霄，再度走过漫长的一道山脊之后，面前豁然开朗，飞舞的雪花似乎在这里遇见了某种不能突破的障碍，只能在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之外肆意呼号，屏障的另一边却不见一点白色。不止如此，就连温度也大幅变化，被完全截断的积雪表示出了明显的分界线，一脚踏入里面，就像是在严寒地狱中走入了温暖天堂。

长呼一口气，艾央将肩上的剑霄放到地上，松软的泥土和茂盛的青草抵消了绝大部分的冲击力，即便艾央动作粗暴，最终剑霄还是像落到了席梦思上一样温柔地躺倒在地上。艾央的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窸窸窣窣的摩擦声，那是身上凝结的冰沙正在融化脱落，很快，艾央便感觉到身上的衣服湿了大半。

“怎么在这个时候进来？”声音在近处响起，艾央却连抬头看一看的力气都不想用，靠在一块山石边喘着粗气：“不想浪费时间。”

“你这人，有时候真是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头顶声音像是很无奈，却又像是在赞许艾央：“所以，你带这个包袱过来，是想找我做什么？”

“他是‘钥匙’。”艾央淡淡地说了一句旁人听不懂的话。

“你说什么？！”头顶的声音却因为这四个并不出奇的字眼而换了节奏：“他是……”

“没错。”艾央点点头：“他就是我们找了这么久的目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头顶的声音矮了下来，一张吹弹可破的年轻的脸逼近了艾央枯槁的面容：“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艾央半闭上眼睛：“累了。我先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