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各奔东西

上午，郭宁开车到了他父亲公司的楼下，郭保军因为要开一整天的会，才让儿子来单位说话。若在平时，是很反对郭宁到公司里来的。因此，公司里多数人是不认识郭宁的，只有郭保军的秘书和司机认得。郭宁径直坐进了他父亲的办公室，等待两个会议之间的空当。

郭宁的时间卡的很准，没几分钟，郭保军拿着一个牛皮夹子就走了进来，看见郭宁也不招呼，坐进了自己的椅子里，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把这个给你妈拿回去，别人送的，让你妈泡水喝的。告诉你妈，别等我了，我下午还得去太原，顺便把你的事，再办一办。”

郭宁接过盒子，也不打开看看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也不问父亲去太原办什么，就准备起身离开。却被郭保军一嗓子喝住：“这就走啊？”

郭宁只好又坐进椅子里，“爸，还有啥事？”

郭保军轻轻叹息着，“儿子，我有时候也觉得，真的挺对不起你，让你在煤矿呆那几年，究竟是帮了你还是害了你。好多人都劝我，让我把你放在自己公司里。可是你看看你，给你什么，你也不问不看，倒是保密工作做得不错，但是这样的人，缺乏一点鬼，终究在这个行业里，难成大器。”

郭宁知道，父亲总会在不经意间发现什么，而自己，似乎是个书呆子。

郭保军接着说：“你大伯这几天在省里，基本已经把那个公司的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还是去煤矿吧，煤矿毕竟有钱。而且这次我和你大伯打算一起使点劲儿，争取让你从进去开始，就是个中层干部，这立马就不一样了。要是还从平地起步，那，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而且这几年，你多少也有点经验了，再加上到时候和领导处理好关系，那个视野、那个认识，立马就不一样了，应该要有一个巨大的变化。”

郭宁木讷的听着，他只觉得，父亲的安排，就是最好的安排。这时，传来了两声清脆的敲门声。郭保军轻喊一声：“请进！”

“郭总，这是今天上午卫县分公司交上来的报告，您看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请您签个字。”一阵熟悉的声音在郭宁的身后传来。

当这个声音的主人来到父亲面前的时候，郭宁忍不住打了一声招呼：“林姐？”

此时的林慧脱下了祥云的工装，换上了父亲公司的制服，那凹凸有致的线条得到了展示的机会。林慧看到了坐在郭保军对面的郭宁后，把手里的文件轻轻放在郭保军面前的桌子上，推到一侧，压制着兴奋，轻声说：“你也来这上班了？”

郭保军简单看了一下林慧递上来的报告，又看了一下手表，草草的在文件的最后签下名字，然后站起身就要走。林慧赶紧又向后退了一布，似乎眼前的空间还不够宽裕，生怕自己挡住了郭保军走路带起的风。

“你想坐就坐一会儿，想聊就聊一会儿，走的时候记得给我把门关上，别锁，我一会儿还要回来。”郭保军叮嘱了郭宁一句便出去了，从头到晚没有看林慧一眼。

郭保军出去时自己带上了门，当门关闭的一瞬，郭宁兴奋的伸手一指郭保军空下来的老板椅：“林姐，坐下说。”

林慧的脸差点红起来，绕过郭宁，拉开他旁边的椅子，轻轻的坐下。“那是领导的位置，可不敢乱坐。你什么时候来的？”

郭宁看林慧还傻傻的把自己当成这里的员工，忍不住笑着说：“你以为我是来这里上班呢？”

林慧恍然大悟，脸上的红润渐渐有些明显：“难道你是郭总的亲戚？”

“他是我爸。”郭宁有些得意的说道。

“哎呀！怪不得，我就说嘛，看着你俩长得还有点像。郭总人挺好的，在职工里面有口皆碑啊！”林慧的脸已经彻底红透了，隔着空气，似乎都把热传到了郭宁的脸上。

郭宁收起了得意的笑容，问道：“你啥会儿来的？也不打个招呼，没事，随后我和我爸打个招呼，好好关照你。你在哪个部门呢？”

林慧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头低下了几度，“来了一个月了吧。咱矿关了以后，我在家坐着等消息，还以为很快就恢复生产了，没想到一等就是一个月。心里想着，总不能一直等下去吧，一家老小都要吃饭啊，那嘴可是得天天喂啊。我老公也建议我先出去找份工作，哪怕将来咱矿恢复了，再回去不迟。说不定找到更好的地方，也就不回去了。”

“那你觉得我爸这咋样，一个月给你开多钱？”郭宁对父亲的公司是一窍不通，只听父亲说过一句“工资不高”。

“还行吧，一个月一千八，我在营业部，干的活和咱们在库房的时候，大同小异。虽然工资低点，但是每天按时上下班，没有那么多的值班和加班，而且这里的人相对素质高一点，不像在咱们矿上，领导张嘴、闭嘴都是屌来屌去的骂。”

郭宁却不急着把祥云即将恢复生产的消息告诉她，反而有兴趣打听一下别的：“林姐，后来咱科里的人都去哪了你知道吗？”

林慧这下两眼放出了光芒，就好象终于在试卷上找到了一道可以尽情发挥的题目，还调整了一下坐姿，清了一下嗓子，开始娓娓道来。“你看啊，我知道的比较清楚的，比如宋娜。她也和我一样，都先在家坐了一段时间。但是呢，她和我又不一样，因为她们两口子都在矿上，她男人你应该也见过。这不，一下子两个人都下岗了，那哪成啊！”

郭宁就像一个捧哏演员，时不时给逗哏搭一句腔，让这话说的更有趣、更动听。“就是啊！那咋办？”

“可不是！”林慧说的兴起，两手还在空中比划起来，“她公公去世的早，那会你还在咱科呢吧？”没等郭宁回答，林慧又自顾自说起，“应该是，你应该还没走呢。这不，她婆婆年纪大了，也没个主意。娜娜的亲爹亲妈自己都快顾不住，更是没法管她。后来她们两口子商量着，在县城学校门口，推着个小车，卖鸡蛋灌饼呢。”

“是？真的假的？怎么干那个了？”郭宁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他觉得这些吃公家饭的人，往往拉不下脸。

“唉，她能干啥？以前吧，刚来矿上的时候，学校里学的那点东西，还多少能记住点。这时间一长，都还给老师了。这还好人还不算懒，找个事，勤快点，也饿不死。”林慧压低了声音，生怕门外的人听到一般。“我还去照顾过她生意，买了一个，说实话，不好吃，比起市里的，差远了。”

郭宁想起了自家楼下的一个大妈，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风雨无阻的在那个屋檐下推着小车，起早贪黑的卖鸡蛋灌饼。有一次郭宁注意到，她那带着露指的手套下，全是冻裂的口子。很多地方都还没愈合，新的伤口就又爬了出来。伤口上被黑色的污渍覆盖着，也不知道是一层保护还是雪上加霜。心里不由得一阵叹息，“其他人呢？”

“要我说，最惨的还是孟优。其实按照他的学历和资历，过了今年，怎么也该提个副科长了。没想到，遇到这事。我听说咱矿倒了之后，他也不敢等，因为他的房子、车子都是贷款买的，每个月都得拿钱。听说他和家里人凑了点钱，开了个婴幼儿用品店。结果刚开了一个月就关门了。”林慧说到这里，竟也忍不住叹气起来。

“咋能才一个月就关门了？”郭宁觉得这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孟优这个人，太老实，吃亏就吃亏在老实上面了。俗话说，无商不奸。我也是听人说的，好多次他进的衣服，都是些返厂的次品，这个袖子不一样长了，那个拉锁是坏的。就算厂家答应给他换，但是一来二去的，名声坏了，背后骂他以次充好，这生意还怎么做？”林慧倒了一口气继续补充：“而且，就在他开了店不久，隔壁紧挨着他，就开了一家更大更新的婴幼儿用品店，而且还是加盟的一个全国连锁的大牌子。他那儿就更开不下去。他想着多开一天就多赔一天，于是，早早的就又转手卖了。就这样，还赔了好几万。”

若是别人，郭宁还不一定觉得惋惜，但是孟优，在他的印象中就四个字，人畜无害。难听点说，就是现实世界里的唐僧，哪怕明知道妖怪要吃他，还总想着棒下留人。真不知道，未来的路还长，他要怎么坚持下去？“其他人呢？”

“其他人应该都还好吧，人家甜甜家里有关系、有背景，一看咱矿不对劲，立马就找到了下家，没事还在网上晒照片，我感觉比以前活得还滋润。还有人家娇娇姐，人家有会计证，找工作简单，只是肯定工资、待遇什么的，不能跟矿上比，但是人家好歹吃的是本门的饭碗，不像我们这，瞎混！”

“武哥呢？他怎么样？”郭宁听来听去发现最重要的人物被忽略掉了。

“他？他，你还是自己问吧，我还有事，我先忙去了。”林慧就像是走到了禁区，被带电的铁丝网扎了一下就赶紧回头。

郭宁看着林慧离去的背影，也为她捏了一把汗，因为他听父亲的秘书说起过，营业部工作强度很大，所以一直在招人，但是一直有人辞职。往往能坚持一年的就会提干，而事实上，能坚持半年的人都少，尤其女人，往往超不过三个月。

至于武臣男，他现在，怎么样了？郭宁拿出了手机，拨打了那个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