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陈国之主

“先生清楚这种蛊毒？”

凝视的目光投在苏衡身上，苏衡回视裘燃，未有犹豫道：“从前有过这样一名病者。”从前，也不过是今日之前，只是那名病者的症状他尚未解开罢了。

裘燃道：“哦？那先生可知如何处理？”

苏衡道：“引梦蛊出自陈国，在陈国之中，有一群养蛊人，只需要找到那些人便能解开太子身上的蛊毒。至于另外两种毒，只需多给在下些许时间便可解除。”

“听闻先生之语，此症似乎并非难事，是先生本领高强，还是过往那些江湖医士太过平庸。”

苏衡一愣，道：“或许是他们未能见过引梦蛊吧。”

“如此说来，这引梦蛊是罕见之物？”

苏衡道：“引梦蛊虽是出自陈国，但仅剩少数人养之，因为引梦一蛊需要耗费数十年光阴，引梦蛊乃是不寻常之蛊。”

“先生真是见识广博。”裘燃淡淡道。

苏衡道：“有幸见之罢了。”

“敢问先生师承何人？”

苏衡道：“山林隐士，不可提也。”

“哈！”

一声耐人寻味的笑声过后，裘燃道：“之后我会派人去寻找养蛊人的聚集处，待寻回以后再请先生为太子解蛊解毒。”

“是。”苏衡应完后，顿了一下道：“可否准许在下随行？”

裘燃疑惑地发出一声“嗯”，苏衡解释道：“听闻养蛊人性情非凡，若是寻得后不肯交出解方或许就要麻烦一些。在下略懂引梦蛊的解药之方，若是在下能够一同前往，就算无法从养蛊人手中取得解药，也可自行调配研制，这般就能确保医治太子之症。”

“嗯——”裘燃似是沉思一般，沉吟片刻道：“先生言之有理，那便辛苦先生了。”

“无妨。”

裘燃道：“既然眼下先生已准备为殿下医治，那么就留在宫中吧。”

“这，恐怕不妥。”

“陛下整日为殿下的病症而担忧愁虑，今日难得遇见一名能够医治殿下身上病症的医者，自是会将先生留在宫中。而我率先说出，只是让先生有个心理准备，稍后可不要当面拒绝了陛下才是。”

苏衡道：“将军之意是……”

“方才带你进宫之时便有人去通知陛下了，陛下也知晓先生的到来，想必已经在等待先生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若是再推脱拒绝大概是不可能的了。无奈之下苏衡只得答应下来，随即就跟着裘燃离开。

在苏衡为陈国太子把脉之时心中就产生了一丝疑惑。

原先他以为陈国太子是因顽疾难治才会遍寻医士，可是没想到竟是因为身中奇毒，除了第一种他解除的毒外，另外两种毒皆是互相牵制，若是要一次性除去还需花费些许时间，而他身上与皇上虞辰一样的引梦蛊，倒是引起了苏衡的好奇。

引梦蛊虽是少数难寻难得，但终归是属于陈国境内，而在陈国之中，竟然会有人以在太子身上下这样的蛊毒，未免也太过胆大包天了吧。

在方才与裘燃的对话之中，裘燃虽是表现出对引梦蛊了解不多，但苏衡自他 眼中看出他其实并不关心引梦蛊的由来，或者说他不关心引梦蛊会对太子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反倒是字里行间都是在试探着苏衡。

依照先前数名医者进宫医治太子的事件来看，裘燃必定是早已知道太子的情况。但在他诊断之后，裘燃却并未言明，也未提及先前那些医者，仅仅是存于表面询问太子情况，也未曾深入了解。

这样推测下来，如果说真要得出一个什么结论来，那么就只能说是裘燃相信他能够医治好太子，或者说，他的的确确不担心太子会出事。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苏衡都无法得知他的自信来源何处。

除非……

苏衡脑中涌出一个大胆的猜想，他不由地皱起眉头，下意识地推翻自己脑中的想法，但又无法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思前想后，只得暂时按下，静观其变，稍作打算。

一路跟着裘燃走至数条宫道，很快就来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外，裘燃对门外的侍卫低语几声，而后那侍卫便走进了宫内，不稍片刻就见到一名太监装扮的老者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啊……裘将军，这位就是那名江湖医士吗？”

满脸皱纹如同失了水分的柿子，自官帽中露出的银发堪比铁丝，光秃秃的嘴唇发出尖利的声音，那人用探究般的眼神审视着苏衡，在他身上来回扫视之后，又是点了点头，又是啧啧了两声，让苏衡一时一头雾水，浑身不自在。

“咳咳……在下名唤言安。”苏衡率先开口向那人自我介绍道，打断了面前这位公公的打量。

裘燃看了公公一眼，又瞧了苏衡一眼，道：“陈公公，言先生方才已经看过太子，也解了殿下身上的一毒。剩下的还需时间才能解除，因此我便带他前来面见陛下。”

“哈，杂家明白。”陈公公翘着兰花指轻点了一下另一只手的手背，“陛下已经在里头等待许久了，请二位随杂家往这边走。”

“嗯。”

苏衡道：“有劳了。”

由陈公公带路向前走去，上了台阶走进屋檐底下，沿着走廊一直走到最深处。

清幽，宁静。

苏衡做不经意状地扫了一眼，发觉这是宫殿之中最安静的地方，四周没有一个宫女太监，听不见半点其他的声音，唯有轻微细碎的夏日虫鸣。

“到了。”陈公公依旧用尖利的嗓音说道，“陛下就在里头，将军直接进去便可。”

“嗯，我知晓了。”裘燃点头应答。

陈公公亦向裘燃点头示意，在与苏衡擦肩而过时深深地看了苏衡一眼，苏衡见他这一路来向自己投来的眼神都是那般怪异，一时之间竟产生了些许夸张的想法——难道是想要招揽他去当太监？

苏衡禁不住哆嗦了一下，抬起手扶住额头，制止自己脑中的胡思乱想。

走在前面的裘燃察觉到苏衡的异状，回过头问道：“先生怎么了？”

“咳咳……”苏衡连忙摇头，“没，没事。大概是有点头晕，抱歉，是在下失态了。”

苏衡讪笑两声，忽然觉得自己方才那样的想法真是百年难得的奇怪，为什么会突然间产生这样的念头？

难道是因为跟阿弭相处太久了？

他忍不住在心里默默打趣着，脑子里也跟着浮现一个熟悉的人影。

正是言弭。

真是奇怪，难道成了婚的男子脑中所思所想的都会是家中等待自己的妻子吗？

苏衡再度疑惑。

他摇了摇头，手一动，按住怀里的玉簪，心想等将陈国的消息打探清楚并带回虞辰的解药就回去见她。

在苏衡分神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已经跟着裘燃走进室内。

室内依旧不见一个宫女太监，金黄色的纱帐高高悬挂，四面窗口尽数打开，清风自窗口溜进室内，吹动着金黄色的纱帐，使之翩翩起舞。

裘燃轻声道：“请往这儿来。”

室内十分宽阔，裘燃带着苏衡继续朝里走去，在拐角三次后，苏衡闻见一股淡淡的酒香，还有其他美味佳肴的味道混在一起。

大概是因为四面窗户全部打开，清风吹散了那本该浓重的味道，致使苏衡在进入之时未能闻到，直到走近一些才有所感觉。

而在一处纱帐被风吹起的同时，苏衡见到前方摆放着数张长形小玉桌，左右各六张，正前方正是一张鎏金龙凤桌，桌前正端着一个人，那人手里捧着一本书卷，正专心致志地阅览着。

裘燃引着苏衡上前，在数步之前驻足，单膝跪地低声道：“微臣裘燃，参见陛下。”

他的声音不卑不亢，洪亮清脆，在宽阔的室内还带着些许回音。

“啊，爱卿，你们来了。”

皇上似是回神一般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裘燃，他放下手里的书，自桌前站了起来，亲身朝着裘燃走来，走至裘燃面前，他伸手扶起面前的臣子，而后看向苏衡：“这位便是那名医治策儿的先生吧？”

策儿，指的是陈国太子，陈策。

“回陛下，草民名唤言安。”

苏衡轻声开口，正要行礼就被皇上阻拦：“先生不必多礼，初见先生朕便知晓策儿有所救矣，如此，朕该盛情款待先生才是。”

“陛下如何得知？”

“哈。”皇上轻笑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裘燃，“若是如同以往那些束手无策的医者，裘爱卿便不会通知朕了。你可知晓，在裘爱卿告知朕策儿或许有救之时，朕是多么的欢喜。”

皇上大笑两声：“来，先请入座吧，菜肴早已备好，就等先生到来。”

他说完转身回到原先的位置上，裘燃回头示意苏衡一眼，而后坐在了一处已经摆放好菜肴的位置上，苏衡则是坐在他的身边。

陈国皇帝，名唤陈萧，年岁与虞辰相近，初见之时给苏衡一种温和亲切之感，这种感觉出现在一国之君的身上倒是让苏衡感到有些意外。

而他最意外的就是在陈萧的身上看不到半点皇帝的威严与傲气，若是说面前之人就是日后意图攻占虞国的君王，那么苏衡是极难相信的。

除非，这眼前所见之人的形象都是伪装出来的。

相比一国之君，面前的人更像是一个关心着儿子身体安危的父亲。只是，这种关心，是否真心，又或者，真心多少？

苏衡低着头，看着桌面上精心准备的菜肴，心下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