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图上论兵
命运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和青山又损失了两名兄弟,却意外的救下了李春生。
根据李春生提供的情报,大路上还有几个鬼子修建的据点。为了防止鬼子报复,四个人疏散了村里的百姓,马上沿着小路向太平岭方向撤退。
一路上,李春生向大家叙述了自己死而复生的传奇经历。原来,那天为了掩护兄弟们撤退,李春生和几个重伤员在坟地打阻击。几名重伤员先后战死,打光子弹的李春生与三名鬼子展开肉搏,身中数刀倒在一个坟头上。日军中岛小队急于追击警备团,并没有仔细检查伤亡者的情况。
傍晚时分,一位放羊的老人从坟地经过,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李春生。便背回家里,又请了村里的郎中治疗,李春生因此捡回了一条命。
事情并不复杂,但是听得大家连呼不可思议。
和青山问道:“那你是怎么被抓的?”
李春生叹了口气,有些郁闷地说:“这事别提有多倒霉了!我伤好以后四处打听你们的消息,听说郑母一带的土匪被人灭了,鬼子据点也被大火烧得净光。兄弟们就是往东边撤的,我估摸着这个方向应该就是咱警备团。就打算去找你们,没成想半道上正遇到鬼子抓壮丁,说是要押到关东挖煤窑。几个二鬼子见我身上有伤,便怀疑我当过兵,就捆了起来准备押回去审问。这不,凑巧遇到了你们。”
“行啊,兄弟!你小子命可够大的!”六子拍了拍李春生的肩膀笑着说,“俗话说大难不死 ,必有后福。真没看出来你小子的命还这么值钱!”
“值个屁钱!”李春生忿忿地说道,“我就是贱命一条!”
六子嘿嘿干笑了一声,话里有话地说道:“咋不值钱?你数算数算,救活了你一条命,又搭进去两个兄弟,还有那些个庄户人!对了,还有那些小鬼子和二狗子,他们的魂可能附在你身上呐!”
跟在六子身后的杨大锤听了这话,直觉得头皮发麻,便插了一句:“六哥,你说的这些话咋叫人瘆得慌!”
六子回头骂道:“你懂个屁!”
李春生当然听出六子的弦外之音,皱了皱眉头说:“六哥,你别挖苦人好不好?我李春生好歹也是个堂堂的汉子,你知不知道我找你们找得多苦?”
和青山理解六子的心情,连忙打圆场:“死了的兄弟不能复生,但是我们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不让更多的人死去。”
“听听!听听!还是和长官的话有水平!”
李春山把肩上的两枝步枪换了个肩膀,斜眼瞅了瞅六子说道:“可惜有些人不懂得什么是救国救民,眼光跟头发一样长。”
“别跟老子提那些大道理!”一提起这些六子就来气,“俺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放着财主的日子不过,稀里糊涂地当了个大头兵。整天介刀里来火里去,凭啥?”
一番话把大家都逗乐了,李春生不认识似的上下打量着六子,说道:“就你?还财主?脱了裤子也值不了一个铜子,当的哪门子财主?”
“小瞧人不是?”六子用手点了点几个人的鼻子,“要不说你们一个个的都是些穷命!等着,哪天得空了,把家底拿出来让你们见识见识,保证吓死你们!说不定,老子一高兴,每人给说上个媳妇!”
杨大锤嘟囔道:“班长,你自己还打着光棍呢!给俺们说媳妇,是你想媳妇了吧?”
一句话把和青山与李春生逗得哈哈大笑。
见惯了生与死的人,也许更加了解和珍惜短暂的快乐。
六子回头想踹杨大锤的屁股,却被灵巧的躲了过去。
和青山抬头看看远方,天渐渐黑了下来,太平岭依稀可见,估计再有大半天就能到达。他冲着大家喊道:“再加把劲儿,快到家了!”
李春生提议道:“长官,前面是南仙庄,我表哥家就在那儿。要不咱们先到庄里歇息一下再走?顺便打听一下情况?”
和青山想了想,离开太平岭已有多日,赵长官他们的情况现在还不清楚,的确有必有先打听一下。便点头同意了:“可以!不过你的表哥可靠吗?”
“可靠,绝对可靠!我们是从小光屁股长大的,和长官尽管放心!”李春生说道。
六子看了看天即将黑下来,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便说道:“是该歇歇了,老子快饿得走不动道了!对了,李大班长,你家是哪的?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我家县城的,这个和长官知道啊!爹娘死的早,跟着舅舅长大的。后来舅舅也去世了,我就去当了兵,怎么?你要审犯人呐?”李春生用手指了指前面,“走吧,前面那个村子就是,现在正好能赶上吃饭。”
夜幕降临,村里正升起袅袅炊烟,偶尔传来几声狗叫,一派祥和的景象。
“多美的乡村晚景!如果没有战争,该有多好!”和青山感慨地说了一句。
李春生领着大家轻车熟路地进了村头的一座院子,进门便喊道:“表哥!”
“谁啊?”
屋门一开,走出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看到李春生很是惊喜:“春生!怎么是你?”看到身背步枪的和青山等人,心中明白了七八分,非常热情地把大家让进屋里。
屋里摆设很简单,但是很整洁。和大多数的鲁中农家一样,灶台设在屋里,烟囱连着里间的土炕。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张书案,八仙桌摆着一盏油灯,照亮了书案上的几本书籍。
“这就是我表哥,吴敬之,是个教书先生。这位是我的长官和青山和排长⋯⋯”李春生简单给大家做了介绍。
“你们这是从哪里来?前段时间听说你们的部队南撤了,你们怎么没走?”吴敬之问道。
李春生从水缸里舀了瓢凉水,咕咚咕咚灌到肚子里,抹了抹嘴说:“表哥,先整点吃的,我们都饿了!其他的事情等会再说。”
“好!”吴敬之答应一声,开始张罗着做饭。
六子走到书案前,顺手拿起一本书,是部《论语》。他对这一类的书没什么兴趣,又换了一本,是《百家姓》,便翻了翻,目光落在那个“郑”字上。
“表哥!”李春生站在门口看了看外面问,“这周围有没有鬼子据点什么的?”
吴敬之往大锅里添了几瓢水,说道:“没有!鬼子的据点在镇子上,很少到这儿。倒是前面的老鸦窝村有个红枪会,有几十号人。你们这是要到哪儿去啊?”
“太平岭!”和青山接过话茬说道,“红枪会是干嘛的?”
吴敬之“哦”了一声,正准备往灶膛里添柴的手略微停顿了一下,说道:“前些日子太平岭的土匪张三飞就是你们打跑的吧?去太平岭,老鸦窝是必经之路。这个红枪会其实就是村里的青壮年自发组织起来的,目的就是保护村子。但是他们跟任何人也捏不到一块,也不允许外人打村里经过。”
“那咋整?”杨大锤抱着步枪蹲到灶台前,看着逐渐冒出热气的大锅,问吴敬之。
吴敬之笑了笑,把一瓢玉米面糊子倒进锅里搅匀了,说道:“没事,我送你们过去!红枪会里有几个是我的学生,这点面子他们还是给的。”
“那就太感谢了!”和青山连连道谢。
不大工夫,一锅粥熬好了。吴敬之又拿来一摞煎饼和几根大葱,抱歉地说:“我一个人过日子,也没啥好招待的,委屈几位长官了!”
“吴先生太客气了,有吃的就不错了!”和青山说着,招呼吴敬之和大家坐下一块吃饭。
虽然饭很简单,但是大家都吃得很香。
一边吃,和青山一边与吴敬之攀谈起来:“吴先生在哪儿教书啊?”
“县城第十中学,鬼子来了要求学校学习日语。所以我这书也教不成了,只能回乡下。”吴敬之说道。
“我知道第十中学,那可是县城最大的学校。”和青山边吃边说道。
吴敬之叹惜道:“日寇亡我中华之心不死,欲将中华大地沦为殖民地。但是我们五千年的文化,岂是区区倭贼扼杀的了?”
六子把一根大葱卷在煎饼里,咬在嘴里又辣又香。他眯着眼睛看着吴敬之,对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充满了好奇。青州境内居住着多个民族,各地方的风俗都不一样。以弥河为界,河东与河西的口音差别很大。听吴敬之说话,明明是河西口音,很让人费解。
吴敬之显然注意到六子的眼神,笑了笑问道:“六子兄弟也读过书啊?刚才我见你翻看桌子上的书,在哪个学校学的?”
六子愣了愣,说道:“念过几年私塾,比不了您的学问大。”
“不知道和长官与兄弟们以后有何打算?”吴敬之问道。
和青山毫不犹豫地说道:“没说的,与鬼子死拼到底!”
大家风卷残云很快填饱了肚子。吴敬之请和青山坐在书桌前,拿出了一副破旧的地图展开,说道:“这是清朝时期绘制的一副青州地图。虽然老了些,上面很多地方标的也不准确,但是山川河流还算完整。我想和长官行军打仗一定能用得上!”
和青山拿过油灯,趴在地图上看了一会儿,欣喜地说:“太好了!前段时间六哥偷了鬼子的一副军用地图,但全是日文,我们都看不懂。有了这副地图,两下一比较就清楚了!”
六子觉得和青山与吴敬之两人简直是无聊透顶,打鬼子还用费那么大劲儿?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呗,再不行找个僻静的地方躲起来过小日子。对着一副上百年的地图比比划划,真是一对书呆子。
吴敬之指着地图说道:“这里是县城,有日军重兵把守。你们现在所处的太平岭虽然远离县城,但是地势平坦,决非久留之地。”
这个观点让和青山感觉很稀奇,也是太平支队从未考虑过的,便问道:“以先生之见,我们应当在何处安身?”
吴敬之用手一指:“卸石山!这里是山东半岛的门户,地势险要。南与群山相接,东与平原接壤。占据此地,便可直逼青州,又可虎视整个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