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尘埃落定

云殇撇了撇嘴，仿佛在这个苍蝇都飞不进来的空间里伸手抓了什么，然后轻飘飘的又握紧了玉手，看不见的虚空中好像有着绝望的呻吟，但似乎又什么都不曾发生。

云殇低低的冷笑了一声，似乎对着空无一物的手说了手说了几句话，但谁都不曾听见。

只有折镜知道云殇手中抓着的是神殿独有的传讯方式。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刹那，拼尽一切力量送出一丝魂魄或者是气息，将信息传递出去。明溪自然不甘心，但这最后的希望与诅咒永远都会在她们手中沉寂无声，销声匿迹。

在场的众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狠狠的惊悚了一把，一切仿佛就在一瞬间尘埃落定，迅速的简直就如前一秒才刚刚发生的一样。

那些站在明溪一旁的人此刻脸色都已经成了惨白，半刻钟以前的得意似乎已经灰飞烟灭，死忠的人不自量力的冲上来想杀了云燃，但还没近身就被云殇的弹指给震飞了去，领头的几个人瘫软在地上，直接就吐了血，骇人的暗绿色。

云殇挥了挥手，本来还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明溪就不见了踪影。她一步步的跨过那些半死不活的人，走上了那刚刚还被明溪占据的高位，将几瓶丹药分别给了折镜几人，淡淡的嘱咐道，“红的为断肠的解药，黑的为蚀骨的解药。”

云殇微微的弯腰致意，语气中的歉疚满满，“诸位实在是对不住，为了让这场戏演的更加逼真，云燃不得已假戏真做，还望大家不要怪罪！”

“尊者救整个邺水帝国的栋梁于水火之中，本王与众位大臣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怪罪？”最先清醒的水玄夜拱手拜道。

“朕也十分感谢神医可以出手搭救，不然邺水帝国百年的基业就要毁于一旦了！尊者以后就是整个邺水帝国的恩人以后但凡有什么朕以及众位大臣世家可以做的，尽管吩咐！”服下解药清醒的皇帝与水玄夜眼神转换，你来我往的就开了口。

“吾等谢过尊者大恩！”那些接受了解药的人齐齐的拜道，欣喜万分。毕竟是在生死关头，本来都是抱着必死无疑的决心，这山穷水尽疑无路之时，突然又柳暗花明又一村，怎么能不算幸运？

“这邺水帝国真正应该掌权的本就是皇上，圣女僭越，实为大不敬，就算是神殿做主，她贵为圣女，也不该做出如此行径。所以，诸位都知道本尊是什么意思吧？”云殇笑意满满，言外之意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了出来。

就在此刻，那些墙头草一般的人再也忍受不住，趁着水玄夜与折镜处理那些顽固不化的人份上，司部主管与几个穿着华贵的贵公子忍着毒药噬心的痛苦就向着云殇跪了下来，不断的磕头求饶，“尊者行行好吧，我们都是受明溪那个贱人的逼迫，若是不同意她便会拿我们性命以及全家上下威胁，我们实在是逼不得已才做了这种事情。尊者宅心仁厚，宽宏大量，如今奸佞小人已经被尊者处理掉，我们愿意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是吗？本尊可从来不知道自己还会有一天被别人奉承宅心仁厚？”云殇不屑一顾的冷笑，话中藏着无尽的杀意，“只可惜，本尊从来只信奉，野草除不尽，春风吹又生！”

说完这样一番话，云殇将头扭向了水玄夜，戏谑的开了口，“夜王知道怎么对待这些背叛者吧？毕竟本尊费了那么大心思将他们揪出来，可不是一个求饶就解决的了的！”

“本王谢过尊者的成全，这些人，本王会一个不留！”水玄夜微微的鞠躬，低沉的声音中是绝对的狠厉。

“神医，求求你不要杀了我们，我们都是有背后的势力的，我们愿意倾尽家族一切的力量为您效劳！”其中的一个人跪在地上，不肯接受现实的争取着一切可能活下去的希望，“司家拥有着绝对的制造兵器的势力，你不能杀了我这个世家家主！”

“司家确实掌控着兵器铸造的权力，而王家又控制着整个邺水帝国的拍卖行。神医此举不仅会大伤我邺水帝国的根基，一旦被邻国乃至妖族所知，一定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神医不如先用毒药控制住这些人，让他们对此唯命是从，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忠亲王思虑了一番，慎重的开了口。

云殇幽幽一叹，墨黑色的眼眸中流淌着不可拒绝的怒意，“王爷可知今日明溪为何会栽在本尊手里？”

“本王虽然不才，但也知是那明溪技不如人，棋差一招！”忠亲王似乎有些疑惑，但冲着云殇的救命之恩，他还是很有耐心的接了下去。

“不，不仅仅是因为她技不如人，而是她失去了人心。她以为那毒药与威胁别人的把柄便可以掌控一切，却忘了那些让她可以信任别人的把柄有一天恰恰会成为别人背叛的利刃！若是她自己能够对别人交付真心，又怎会沦落到所有的计谋都被本尊算在心里的悲惨地步？”云殇一步一步的走下了高台，声音不大，但话里的厚重感却足以让所有的人惊醒。

“所以，本尊从来不希望，也永远不会将自己最信任的人掌控成只能用把柄来换取忠心的地步，而这些朝着风向而跑的墙头草，本尊也一概不会任用，如此，诸位可都知晓了？”云殇眼睛中闪着奇异的光彩，眼神越过距离与正在忙碌的折镜相视一笑。

她云燃从来都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真心交付，又怎么换不来那一颗同样热意满满的情意？

云殇一番话如醍醐灌顶，让这些还有些忌惮的老臣以及真心之人都明白了她此举的深意，忠亲王更是很佩服的低下了头，“神医大人聪明才智，实非我等常人所及。神医思虑周全，本王深感敬佩，只是，本王还是甚为担忧，”

“王爷与皇上都不必担忧，杀了他们，这邺水帝国不会有半点动摇，他们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回归太子殿下的控制，不是吗？”云殇将眼神射向了夜王，相视一笑，眸中的深意也是同样的显而易见。

“朕谢过尊者如此思虑周全的安排，改日定会为神医举行庆功宴，为神医的鼎力相助尽一点绵薄之力！”本来就如同老狐狸一样的皇上立刻就答应了，“此事就一力交给夜王处理吧，至于前太子，夜王你自己看着办吧！”

众大臣听着皇上的吩咐，看着倒在水玄夜身旁的前太子，登时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连忙迎合道，“臣等谨遵皇上旨意！”

这等暗示，只要不傻，就知道得势的就一定是夜王殿下，并且所谓的太子也会在顷刻之间易主。

那些三两句话就被决定了命运的墙头草们很快就被拖了下去，大殿里一时间就又恢复了寂静。

云殇拍了拍手，如释负重的松了口气，转过身，对着皇帝一笑，嘴唇开开合合，嘴角挂着笑意，“还不准备捅破那层窗户纸？”

皇帝一惊，脸上闪过复杂的神情，踌躇良久，还是犹豫的开了口，“诸位大臣，朕今天正式册封朕的皇儿夜王水玄夜为太子，入主东宫，追立其母安静为皇后，戴朕百年之后与其同葬。”

这一道旨意来的突兀，仿若惊雷，又一次打破了刚刚安静下来的空气。

皇上这不是明摆着说夜王是他的儿子，一直以来的皇叔就这样变成了皇帝的儿子，这怎么可能，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前太子的被废，皇上对夜王的一切恩宠也就有了解释！

“皇上你……”水玄夜似乎也没有料到一向顾左右而言它的父亲有一天会这样坦率的就将那埋葬了十几年的往事给说了出来，就在刚才，他还以为他不会在今日开口。那一刻，淡淡的感动萦绕在心头，但更多的却是回归美好的欣喜。

他筹谋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一天可以承认自己的存在，也终于有一天母亲的冤屈可以重见天日，还好，这一天来的还不晚……

“孩子，当年是父皇对不住你们母子两个，让你母亲在最美的年华里委身给了那个食色性的老匹夫，今日终于能给安静一个名分，也算是对你们的补偿吧！”皇帝眼中隐隐有了泪光，多年的无奈与心酸齐齐涌上心头，让他紧紧的抱住了已经不自觉只有咫尺之远的孩子，暗哑的声音回荡在这一方空间，“对不起，是父皇无能，没能护得了你们母子的安全，还让你忍辱负重了这么多年，真的对不起！父皇不求你能原谅。只求剩下的日子里能看着你成长，若能这样，父皇虽死无憾！”

水玄夜有些局促，那一刻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的确，那么多年他一直都对这个父皇心存不满，甚至无比憎恨，恨他为什么不能与母亲双宿双飞；恨他为什么不能早点兴兵造反，解救母亲脱离苦海；恨他为什么既然已经成为了皇帝还不敢将自己的存在公之于众……虽然后来他长大了，也知道了他身后的无奈，那留下千古骂名的篡位，那隐忍不发的痛苦，那多少次在母亲灵前的忏悔，以及暗中对自己无所不至的关怀。直到今天的此时此刻，一切仿佛都成为了过眼云烟，他似乎真切的理解了那个为爱而坚守一生的高大的男人。

对，眼前的人是他的父亲。

“父皇，孩儿原谅你了。”这一句话，这一声父亲，跨越了数十载光阴，经历诸多的风雨磨难，终于稳稳的落在了乾龙帝的心坎上。

他欣喜万分，在五岁他的儿子从母亲留给他的信中知道真相之时以及以后得数十年，不管是在哪，他这个倔强的儿子就没有唤过一声父亲，也不曾回应过他的爱，永远以冷脸相对。

这一次，他竟然亲口在这样的情况下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