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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爱之切恨之深
“爹,大哥,对不起,对不起……我恨,我好恨……好恨,好恨……”霜月漫天,寒风凛凛穿过竹林,“爹,大哥,娘……”屋内,灯昏不豆,摇摇曳曳,明明灭灭。即墨羽正愁眉不展,对窗独立,忽听床榻上,青纱帐内传来白芸嫣的惊呼声。他撩开纱帐一看,原来是在做梦。
他细细地听着她梦中的呢喃,看着她紧锁的眉心,焦灼的心顿时紧紧地揪了起来,一肚子的疑问涌上心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什么想要寻短见?要知道她可是他在这世上见过的最坚强的女子,那样的大火都没有烧死她,那样恶劣的环境她都活了下来,为什么她突然就想不开,想要走绝路呢?
“芸嫣,就算是你不为自己活,也要为你的即墨大哥坚强的活下去,”他不由紧紧地握住了白芸嫣冰冷的手,“你的命是即墨大哥三翻两次救回来的,你不能就这么的轻易放弃,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有即墨大哥在,知道吗?”从未说过这么多话的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有说不完的话想要说给她,“即墨大哥本是个两袖清风,除了师父再无亲人的,可是自从遇到了你,即墨大哥就不再这么认为了,你让即墨大哥觉得生命里突然多了种难能可贵的东西……”
说着说着,一滴滚烫的眼泪忽然滚落在了他的手背上,他微微抬眸一看,两行清泪从她的眼角划过。
他知道,他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她醒了。
白芸嫣缓缓睁开双眼,布满泪水的眼眶,通红的眼珠,足以说明她的心底是有多痛。
“告诉即墨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即墨羽温柔且暖暖地问道。
白芸嫣虚弱地坐了起来,眸光复杂地看着即墨羽好半,才突然泪如泉涌,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救我!”突然就又情绪失控,“我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我就该死,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她似疯了一般,推搡着扑打即墨羽,而即墨羽就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凭由她发泄。
她一向是个乐观而坚强的丫头,而今如此,定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
在这个世上,除了他,除了易卿辞,她无人可诉,亦无人可倚。易卿辞如今困在宫中,而她所能倚靠的亦只有他了。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不躲?”许是累了,许是发泄过了,又许是心疼即墨羽,白芸嫣突然就停了下来,泪眼汪汪地看着即墨羽,“我不值得你这么对我,春雪姑娘是个好人,即墨大哥你不要负了她。”若是有方春雪照顾即墨大哥,那么,在这个世上她也就无牵无挂了。
而她的话,即墨羽根本就不会听进去,他从来都是个目标明确,很有主见的人。任何人的想法与思想都左右不了他。
这是性格使然,也是成长环境使然。
“芸嫣,告诉即墨大哥,你到底怎么了?”他再次重复地问着这个问题。
语未出,泪先流,白芸嫣蓦地低下头,抽动着身体,
“即墨大哥,你就不要再问了,你放心吧,我不会再自杀了。”良久,她才抬眸淡淡道,“陪我回陵都城吧。”……
一转眼,初霜变寒雪,纷纷扬扬地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宫中的雪景,他看了二十多载,宫外的雪景,他却是没有看过几次。
易卿辞凭栏而立,看着凌霜而绽的红梅,突然份外地想念白芸嫣。该做的事他都已经做完了,至于皇叔以及几个辅政大臣们建议,他并不想虑。所以,他明天必须得出宫,必须去陪陪芸嫣。心绪纷乱间,有人为他披上了暖和的貂裘大衣。
“卿远今天就要离宫了,我们要不要去送送他。”沐婉清柔柔道。
易卿辞微微侧眸,
“我想,他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离去吧。”沐婉清还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地陪他赏着眼前的雪景。许久,易卿辞轻轻握过她有些冰冷的手,“婉清,嫁给我,你有没有后悔过?”
霎时,沐婉清的眼泪哗哗地就流了出来,
“我,从未后悔过。”瞬间红了鼻头。
“但愿来世,你能遇到一个爱你胜过你爱他的人,但愿不要再遇到我,如此,你便不会受如此多的委屈了。”突然间,易卿辞就有了诸多感慨。
沐婉清讶异地看着他,
“卿辞,你怎么了?”她总觉得他怪怪的。
易卿辞凉薄的一笑,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与即墨羽回到陵都城的白芸嫣一直住在阳春白雪,可是她却像变了个人似的,不苟言笑,眸底总是浮现出很沉重的东西。一天下来,除了一个人呆住在窗前,除了把自己关在狭小的黑乎乎的屋子里,几乎不怎么说话。
而即墨羽,则一直默默地守着她。
方春雪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很是担心,却又无从关心起。
但是,他们能回来,就表明并没有把她当成外人。每个人总有不想让人知道的人或事,大概,他们亦是如此吧。
雪依然簌簌地下个不停,去岁的梅林,去岁的桃花酒……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历历在目,却早已经物是人非,由最深的情,变成了最深的仇。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
白芸嫣知道,她要杀他,简直就是轻而易举。如果她要他的命,他决对不会犹豫,可是剑刺在他的心口,就等于是扎在了自己的心口上,那种痛,是不言而喻的。
“王爷,公主,王妃……”方春雪正在吩咐着下人扫雪,突然就看到他们一行人走了进来,忙搁下手头的事迎了过去,“你们来了。”
“即墨大哥呢?他在吗?”易卿瑟第一个跑了过去,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儿迫不及待地寻问道。为了能看一眼即墨羽,她可是连病重的母后都不顾了。
方春雪微怔,面露难色,看了看易卿辞,又看了看沐婉清,最后才把目光落在了易卿瑟的身上,
“他在,在楼上。”
她的话还没落音,易卿瑟就飞般地往楼上去了。
“芸嫣呢?”易卿辞这才有机会问出口。
不知怎的,他一问到她,方春雪的脸色就很难看,说不出的一种意味,
“她,她也在。”
易卿辞有些讶异地看着她,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由有些紧张道。
方春雪蓦地抬眸,
“我,我也不知道,他们从城外回来后,白姑娘就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说一句话……”
听着方春雪那些没头没尾的话,易卿辞的心里头乱极了,
“我就说她跟即墨羽有问题,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走得那么近,不出点儿事才怪呢!”沐婉清不由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易卿辞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径直往楼上去了。
“即墨大哥,”一上楼,易卿瑟便看到即墨羽倚在走廊上的墙边,抱着双臂,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听到声音,即墨羽忙抬眸望去,不由惊讶极了,意外极了,
“公主?”
“即墨大哥,我来见你一面,亲自跟你说声谢谢,天黑之前就要赶回宫中照顾母后了,”说着,她便不由泪水涟涟,“皇兄去了,三皇兄又出家了,若是母后再……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突然,她情不自禁地依进了他的怀中痛哭起来。
原本想推开她的,可是见她如此,即墨羽僵在半空的手又无奈地放了回去,
“公主,不是还有王爷吗?虽然你们不是一个母亲所生,可是他却待你胜似亲妹妹,再说了,宫里还有那么多人,你不会是一个人的。”在其他女人面前,他一向嘴笨。
易卿瑟本来是想在他这里求得安慰的,可是没想到,他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即墨大哥你呢?”她知道在感情上,他是个极其被动且木纳之人,也就没有生气。
即墨羽微微扬了扬唇角,说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当然了,也包括我在内,若是你有什么需要,我一定会帮忙。”
易卿瑟一听,顿时双眼雪亮,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说话间,易卿辞也上楼了。
即墨羽指了指白芸嫣的房间,示意他她就在里面。大概只有他才能解开她的心事了吧。
这么多天了,她始终不愿意跟他说发生了什么,大概,他还不够格吧。
易卿辞会意,忙推门而入。
房间里黑乎乎的,窗户全用帘子遮了起来,灯烛也没有。他看不到她在什么地方,径直走到窗前,拉开了遮着窗子的帘子,顿时,屋里一片光亮。
白芸嫣就坐在桌边,眸光暗沉,整个人消瘦憔悴到极点,看着就让人心疼,
“芸嫣,我回来了。”易卿辞什么都没想,忙走过去,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对不起,我在宫中耽误了那么多日,把你一个人留在宫外,对不起……”他满情的深情与热情换来的却是白芸嫣的冷漠与无视。她至始至终都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没有半点反应。“芸嫣,你怎么了?”他不由问道。白芸嫣缓缓抬眸,目如死灰般沉沉无光地看着他,半晌,他突然感觉到有个利器刺中他的心口,钻心的疼,他不解地看着她,“为什么?”
她并没有回他,而是拿出了另一把锋利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眸光乍然而亮,但不是爱,却是恨,
“这是你欠我的,”说着便欲将手中的匕首插是自己的心窝。
“不要,芸嫣!”易卿辞忍着巨痛用手挡住了她的刀尖,“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他的心口的血潺潺地往外流着,手心的血亦染红了她的衣衫。
而她的痛却并不亚于他,此时此刻,她就像是被丢进了火里,扔进了冰窟里,
“这个……”她浑身颤抖着从她的衣袖里掏出了那块儿玉佩,“还给你!”
易卿辞只觉得越来越支撑不住身体,意识越来越模糊,可是意志让他强撑着没有倒下,他颤抖着双手拿过那块儿玉佩,还没来得及看,便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并带着打翻了桌上的茶盏。
而一直守在门外的即墨羽听到杯盏碎裂的声音赶紧推门而入,
“芸嫣!”
“二皇兄!”
即墨羽一把抓过白芸嫣手中的匕首狠狠地丢向了窗外,跟进来的易卿瑟看着浑身是血的易卿辞魂飞魄散,肝胆俱裂。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易卿辞心中的那一刀是怎么插进去的,亦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