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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空门
葱茏瑞云接天际,岚烟轻绕随风云。
香炉香客绎不绝,祈天求地祷真佛。
大慈恩寺乃高祖皇帝在世时钦点的皇家寺庙,一直以来香火十分旺盛,只因高祖曾在这里代发修行过三载。而如今,三皇子亦皈依在这里,越发的让人们相信这里能带给他们好运,除去他们的灾难了。看着那些络绎不绝的香客,以及缭绕的炉烟,沐婉清紧了紧颈间披风的系带,
“玲儿,我们去后院儿。”毕竟,她们不是来拜佛求香的,而是来请人的。
玲儿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是,小姐。”说罢,主仆二人便往偏殿而去。
而此刻,易卿远正在厢房里打座念经。
方丈告诉他,只有六根清净了,那些痛苦才会离他远去。可是为什么,他已剪断了三千烦恼丝,已经不问世事了,心中还是如此的烦燥不安,还是整宿整宿的难眠,只有念念经打打坐,心情才会稍许平静些。
看来,还是他的修行与修为不够吧。
“慧能,”忽地,厢房外传来计住持方丈那稳而缓的声音。易卿远缓缓睁开双眸,停下手中的木鱼,“有人要见你。”
他原本还算平静的心陡然凌乱了起来,愣了片刻,便起身往门口走去,打开一看,不由惊得目瞪口呆,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沉稳与淡泊,瞬间从空门回到了尘世,
“婉清?”
面对他的海浪滔滔,沐婉清依然淡若清风,
“好久不见。”只是回了他这么短短的四个字。
而他却激动得说不出任何话来,许久才从这种惊讶与意外中缓过来,缓缓转过身,背对着她,心情才稍许平静了些,
“你是来当说客的吧。”他直言道。
沐婉清愣了一下,
“是的,”她并没有否认,“你还是决定不回宫里吗?”
“我贫僧早就不属于那里了,而那里亦再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何从谈回呢?”他故作淡然道。
“可是,他们是你的兄长,你的母后,还有你的妹妹,你扪心自问,你真的可以当作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吗?”沐婉清不由心痛道,“我真的没有看错人,没有选择你,是我这一生所做过的最正确的事。”她苦笑道,“我真的不明白你来这里做什么,说修行吧,你连最起码的人格都没有,更别说是佛缘了……”她一字一字,一句一句,全都是锋利刀梭般扎在易卿远的心上。
易卿远努力压制自己即将要暴发的情绪,声音有些许颤抖道,
“你不用激将我,尘世间所有的事情已经与我无关了。”
“好,很好!”沐婉清气得牙痒痒,“我就当你在一年前已经死了,我以后再不会踏入这里半步!”说罢,她便转身,欲怒然而去。
“慧能,佛家修行,并非是让你六亲不认。”蓦地,屋外传来一个空灵似神仙般的声音。
易卿远的心再次被狠狠地刺了一下,连方丈都这么说,难道他真的就错了?
沐婉清缓缓回眸看了他一眼,
“有些人,永远都不知道人字怎么写。”说罢,便径直往门口走去。
“站住!”易卿远忽然叫住她,“方丈,我想进宫给皇上念经超度,做一场法事。”……
花费了整整四天王夜,即墨羽终是把在梵音寺里看到的东西写了一部分出来,并交给了凤九娘,凤九娘看着那些东西不由拧紧了眉心,看看那纸笺上的内容,又看看即墨羽,似乎有些不大相信他。可是,若是不相信他,又能如何。
她功夫不如他,智谋能力也在他之下,也如何跟他斗。
迟早迟晚,她都得乖乖地听他话,带他去见白芸嫣。更不必说,他曾救过她的命。
这样的人,是个女人都会动心。但理智告诉她,他们之间是决对不可能的。一是年岁上的差别,二来,他的心里早已经有了另一个人。
“这个就是卷宗?”她有些心疑地问道。
即墨羽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不由微微摇头,
“这是铁卷中的一部分,原本都是经文,我也是现学现卖,凭着记忆将它们转化为汉字,我不明白,你一定要得到它们有何用?这铁卷丹书不是谁都可以参得透的。”
凤九娘微微垂目,这点,她又何偿不知道。可是,可是除却这些,她又有什么理由将他留下来,又如何能跟他这么安安静静地单独相处几天呢?
“我喜欢,怎么样?”
“哼!”即墨羽冷哼一声,“可以带我去见芸嫣了吧。”他知道她一定不敢骗他。
“哎,走吧。”凤九娘只得无奈地长叹了一声。
城郊紫竹林深处,有一座小竹屋,一扇小小的门紧紧地闭着,是那么的安静且清幽。
时节初冬,一眼望去枯黄一片,残枝败叶十分萧条,可是这片紫竹林却是为这寒冷的冬日凭添了几分生气,两人穿过紫竹林,一路拂枝过叶,终是来到了小竹屋前,
“喏,就是这里了。”凤九娘指着小竹屋不情不愿道。
即墨羽看了她一眼,便径直往小竹屋走去。第一次,她利用芸嫣骗了他,想困住他,却是没有困住,想来她应该不敢再耍什么花招了吧。他走到小屋前,迫不及待地推开了门。屋内除了一张床,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
那床上围着一片淡淡的青纱,由于屋内有些暗,他看不太清床上有什么。
但他知道,芸嫣一定在这屋里。
他一步一步靠近床边,掀开青纱帐一看,
“芸嫣!”不由吓了一跳。白芸嫣的手脚被紧紧地绑在床上,嘴巴上也绑了布条,无法动弹,也不能发声,看到是他,忙闭上了她满是眼泪的双眼。即墨羽连忙帮她解开绑着的绳子以及嘴上的布条,欲将她从床榻上扶起来,谁知她却一把推开了他,疯了一般往外跑去。“芸嫣,芸嫣!”
即墨羽忙追了出去。
“谁让你帮她解开的。”凤九娘一把拉住了他,“就是因为她一心想着死,我才这么绑着她的,你却又……”她的话还没说完,即墨羽便狠狠地推开了她,去追白芸嫣了。
白芸嫣觉得自己的内心有一团火,烧得她遍体鳞伤,且生不如死。
初冬的湖水,冰冷而刺骨,她却觉得这才是让她解脱的唯一之路,她想都没想,就扑通一声跳了下去,溅起的水花瞬间便将她覆盖。
就在她即将沉入湖底的刹那,即墨羽拼了命的赶了过来,看到眼前的一幕,他不禁又惊又怕,想都没想,便奋不顾身地跳了下去,将白芸嫣从湖中捞起来。虚弱的白芸嫣胜严寒,从湖中捞起来时,已然昏之不醒,整个身体软绵绵的,就像是无骨的茎草。
即墨羽抱着她拼命地往小竹屋跑去,
“快,快生火,烧些热水来。”此时,凤九娘正倚在篱笆上剔牙,只见即墨羽抱着那丫头匆匆跑回来,经过她身边时,还丢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喂,”她不由有些恼火,“你凭什么使唤。”心里顿时气不顺起来。
可是看那丫头的情况,似乎有些糟糕。但是,她要死,关她什么事?可是,可是若是她不照做,万一那丫头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那岂不是……在心里头挣扎了半天,她究还是不情不愿地去做了。她从未想过她凤九娘也有这么一天。
二十年前,她发过誓,只会让男人们听她的,决不会受那些臭男人摆布,可是而今……
“芸嫣,芸嫣……”看着湿漉漉的白芸嫣,即墨羽心痛极了,他顾不得许多,闭上了双眼,凭着感觉替她褪去了身上的湿衣裳,不停地替她搓着四脚手脚。
没多会儿,凤九娘生了火盆端了进来,屋里头顿时暖了起来。她不经意的一瞥,看到搁在一旁湿透了的衣裳,蓦地拧紧了眉心,上前一步道,
“即墨羽,你不知道她是瑞王的女人吗?”
即墨羽悠忽看向她,有些不解其意,
“你什么意思?”
“你,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连凤九娘这样阅历丰富的女人都有些羞臊了。
即墨羽顿时脸红到了脖子根儿,有些许语无伦次道,
“我,我,我是闭着眼睛的,我什么都没有看到,这么冷的天,这么湿的衣裳,芸嫣她会受不了的。”说到此,他越发的脸红了,“你,你有没有多余的干净衣衫,还有被褥,能不能帮芸嫣换上。”说罢,他便蓦地起身,移了移火盆,径直往外走去了。
看着他那羞臊的样子,有些狼狈的身影,凤九娘不由觉得好笑。
好歹也是近而立之年的七尺男儿,怎么会如此害羞,脸都红成那样了。
不得不说,这即墨羽是她所见过的最极致的男人了。
心里想着,她不由回眸看了眼床榻上奄奄一息的白芸嫣:这丫头,不知道是上辈子积了什么福,能有这么一个男人愿意无所计较默默地为她付出,默默地爱着她……
皇宫,祈天殿。
庄严而沉重,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各个身着丧服,表情悲恸,肃穆而庄重地站在大殿内。
而大殿的中央,则摆放着易卿凌的棺椁,棺椁旁齐整整地站着十多个殉葬的妃子以及他生前临幸过的素人。棺椁的右前方站着祭司,表情悲痛地读着祭文,以及易卿凌生前的概况……而此刻,金太后却还昏迷在凤榻上不醒人世,一无所知。
易卿辞扶着哭晕好几次的易卿瑟,不停地安慰劝解着她。
只是,没有人知道,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了他的母妃,还有父皇。
难道这就是天启的命运吗?先皇才走没多久,这新皇就又……母妃,父皇,皇上……但愿太后能挺过去,天启再经不住这样的变故,再不能大伤元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