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孰胜孰败 （五）隐居

韩星心中有疑虑，试探着道：“所以你在万不得已时，还是杀了他？”

梅天寒目注窗外，依然摇头道：“没有。他的罪恶已经不仅仅是一条人命就可以救赎的了。所以取了他的命，根本无济于事，我还是力求他能给我，给整个江湖一个交代。也许一时半刻，他气愤恼怒不能接受我的劝说。但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不相信他会始终固执下去。就算不为我，也为了他自己的妻子女儿。”

韩星上官婉玉皆大吃一惊，齐声道：“他也有妻女吗？”

梅天寒点了点头，道：“有，但是他以为我不知道。事实上我也只是从他的一言一行当中窥测到她们的存在，却从未见过。也不知道他们在哪，是什么人。梅无忌正是自诩将妻女隐藏的很好，令我无法找到要挟他的筹码。所以才有恃无恐，认为我拿他没有办法。事实上他错了，即使我找到了她们，也不会拿她们要挟他还我清白，否则我跟他又有什么区别呢？”

韩星道：“所以你是怎么做的？”

梅天寒道：“为了防止他继续做恶，迫不得已废了他的武攻，将它囚禁起来，期望有一天他能够回心转意，和我一起给江湖一个交代。”

韩星突然想起韩飞云的讲述，脱口道：“那么当年，群雄在半山腰遥望到梅天寒坠崖是怎么回事？”

梅天寒苦涩一笑道：“没有人证明我的清白，梅天寒当然还得当这个魔王。为了使历时三载的这一段浩劫告一段落，安抚人心惶惶的江湖。我只能做出梅天寒坠崖而亡的假象，以按人心，再从长计议。”

韩星也曾想到，如若梅天寒所讲是真的，那么清凉山上梅天寒坠崖而亡，自然是假象。

可是当梅天寒的故事，停顿在这里之后。理智再度告诉他，无论这个故事多么的惊心动魄，又是多么的合情合理。但也只是片面之词。可是他依然有耐心听梅天寒把它继续讲完。追问道：“后来呢？”

梅天寒道：“我将他囚禁在我们原来住的山洞里之后，我也精疲力尽，只能原地闭关疗伤……直到半年之后，伤势才有所好转。我便迫不及待地去找姑姑和你娘……”

韩星回忆着冯云碧与梅天傲的讲述，道：“一年之后，你找到了他们，当时娘还正想杀害姑姑？”

梅天寒点了点头，凄叹道：“一个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女人，为了报仇雪恨，不惜牵连无辜的人。”

韩星道：“你阻止了娘，救下了姑姑。”

梅天寒道：“我没有办法在她面前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是我绝不能让她伤害我可怜的妹妹。她武功并不高强，从他手上救下姑姑轻而易举。”

韩星道：“不想让她从此绝望，所以你给了她你住的地方的地址。并告诉他，随时随地都可以来找你报仇？”

梅天寒道：“我与梅无忌曾经住过的那个山洞坐落在一座美丽的山谷里，依山傍水景色宜人。以前没有名字。后来我想，在以后的很长时间里，我都将会隐藏在这里，那便叫它‘天寒谷’吧。”

韩星道：“从此以后，娘便每年都去那里伺机找你报仇。”

梅天寒眼中闪着凄凉与苦涩，隐约有一丝甜蜜。幽幽地道：“每年……无论她是明目张胆，还是偷偷的来，只有见上她一面，或者感受到她的气息，我才能确定她活着。只要她活着就好，人只要活着，才有希望不是吗？”

上官婉玉突然不由得眼睛湿润，从这个男人的话里，她感受到了无限的凄凉和他对他的妻子无比的眷恋。他恨不得站起身形扑向这个男人的怀抱，用自己炙热的体温去温暖他的心。哪怕他只当她是妻子的影子。

沉吟了半响，理智才战胜了冲动！看了看韩星，等着他的反应。

韩星忍着满心的酸楚，问道：“伯伯呢？”

梅天寒道：“原本我以为他死了。”

韩星突然想起韩飞云的描述，道：“你认为是爹误杀了伯伯吗？”

梅天寒眼中闪着仇恨的光芒，毅然道：“当我得知是韩飞云误杀了伯伯时，恨不得一剑杀了他。但是为了你，我还是选择了放弃。并劝说姑姑，放过韩飞云。”

韩星庆幸地道：“幸亏你们放过了爹，其实伯伯当时只是诈死。”

梅天寒叹了口气，道：“我知道韩飞云是在惊恐万状的情况下，错把伯伯当成了我，一剑杀了毫无武功的无辜之人，所以那个时候我更恨的是我自己。虽然伯伯只是诈死。但正是因为这次误杀，注定了天瑶与他之间的悲剧。”

杀兄之仇，不共戴天！梅天瑶又岂能再缠绵于儿女私情！造化弄人，老天居然连一个解释和辩白的机会都不给这样一对有情人？韩星再次懊恼自己这些年来不能真正体会到父亲的痛苦，不曾体贴安慰过他。紧接又问道：“爹当时惊恐慌乱，自己也说不清楚那一剑是否能够致命，但伯伯一定也伤得不轻，那么他是怎样活下来的？”

梅天寒茫然摇头，道：“我不清楚，只有你娘知道，但他不肯告诉我。”

没有冯云碧转告，梅天寒自然无法洞彻梅天傲当年是怎样起死回生的，又是怎样再度与冯云碧走到一起的。

韩星更加茫然，问道：“那这么多年来你就没有见过伯伯吗？”

梅天寒道：“彼此没有面对面的见过，我只是远远的望过他……他恨我，而我始终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见亦不如不见。”

韩星道：“伯伯说他20多年来从未见姑姑？是因为娘始终不肯告诉他，天寒谷在哪里。”

梅天寒道：“时间流逝，你娘的偏激和固执却有增无减。”

韩星深深的叹了口气，反对，但无法改变冯云碧的原则。问道：“即使伯伯找不到天寒谷，你也找得到他，你躲着他，不见得姑姑不想见他。为什么他们也都没见过一面。”

梅天寒苦涩地道：“因为有我这个魔王在，姑姑不确定我何时还会魔性使然，再度掀起一场浩劫。所以她宁愿忍受相思之苦，也不想再去找韩飞云，她怕连累他。我当年废了哥哥的武功将他们赶出家门的那一幕始终萦绕在她的脑海。他怕那样的事情再发生，并且危机到哥哥的性命。所以就宁愿独自一个人守着我，寸步不离。我若再有任何疯狂之举，她就会拿她的命，和我拼命。和我一样，她也只是偷偷地去望过哥哥。这些年来，姑姑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地面对我，疏不知，我这个当哥哥的只想好好地照顾她……”

上官婉玉早已被梅天寒带入了情境之中。实在是心疼他承受着的无人理解无人倾诉的苦楚。一向洒脱开朗的她也不禁深深的叹了口气，心头窒闷百无聊赖。

梅天寒似乎试图拼命将自己从压抑悲凉当中解脱。沉默了好一阵，才道：“虽然姑姑一直对我心存芥蒂，但是我们在一起生活道很平静。后来天寒谷突然之间变得不再隐密。”

上官婉玉好奇地道：“为什么？”

梅天寒道：“一群因为连年战乱而不得不迁徙的贫苦百姓误打误撞，访得了我这片桃花源。见这里依山傍水，物产丰富，足可打猎为生，自给自足。便想在这里落户生根。”

若在刚开始，韩星一定会说“在一个魔王眼皮底下落地生根，岂非活得不耐烦？”但此刻他却道：“你没有阻止他们？”

梅天寒冷笑道：“我又不是山大王，有什么理由阻止人家。都是一些淳朴的老百姓，我又怎么忍心赶走他们。反而我觉得多些人热闹一些，姑姑会开心一点，只要不让他们发现囚禁梅无忌的地方就可以了。”顿了顿，继续道：“因为我原本在这里居住，这些人处于尊敬和感激，竟然奉我为谷主。日常里磕磕绊绊的小事竟然都来找我解决。也好，和这些朴朴实实的人在一起，万般苦楚，有时也能暂且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