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怎么可能
和青山等人在盘龙山逗留了一夜。
晚上，邱兴海与和青山在营部促膝长谈，交换对日军战斗力的看法。邱兴海现在虽然是一营之长，但是之前从没有与日军正面交过手。经过白天的伏击战，他觉得日军并没有传言中那么邪乎，同样是肉长的，子弹打过去钻个窟窿。
但是和青山并不这么认为，通过这段时间以来与日军的较量，他对日军的战斗力有了一些较为清晰的认识，并且毫无保留地向邱兴海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小鬼子打仗最突出的一个特点就是反应快。也就是说，小鬼子能在混乱的形式下迅速对全局做出比较准确的判断，并能在第一时间做出相应的调整。比如在县城的时候，日军根据警备团的战斗力分出一个小队的兵力负责追击，其余大部分部队控制县城。”
“有道理。”邱兴海听了点点头表示认可。
和青山接着说道：“第二个特点就是枪法准，这一点远远超过国军。打个比方，我们警备团的兄弟五发子弹可能击中不了目标，而鬼子可能只需要两枪甚至一枪。我们撤出县城时，就是吃了枪法不如人的亏，一个连硬是干不过鬼子一个小队。”
“不错！我听新四师的兄弟们说起过此事，鬼子的枪打得确实邪乎，二三百米的距离一枪一个准，甚本上没跑。”邱兴海有些感慨。
“还有就是鬼子的火力强，人间有枪有炮弹药充足，咱是要什么没什么。”一想起土坡阻击战时鬼子的榴弹，和青山心有余悸。自己一个排的兄弟，大多数丧命于此。
邱兴海听得很认真，和青山提供的这些信息有很多都是他从没掌握的，这对以后的作战至关重要。最后，邱兴海深有感触地说道：“看来，咱们还要有针对的训练才行，否则与日军交手时容易吃亏。”
“是的！”和青山往火盆里添了几根木柴，火焰又慢慢燃烧起来，“但是我们现在的条件不允许啊，国民政府又远在南方，鞭长莫及。”
提到国民政府，邱兴海倒是信心十足：“国民政府一直致力于光复失地，早晚会打回来的！我相信，打败日寇的日子不会太远，否则派我们来干什么？老和你说对不对？”
和青山笑了笑没有回答，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鬼子还没照面，杨县长与警备团就弃城而逃。口号喊得震天响，一枪都不敢放，这让和青山对政府抗战的决心从根本上产生了怀疑。
两个人又聊了一些其他话题，直到半夜才作罢。
和青山作为一名基层军官，能对日军的实力有一个比较客观的认识，实属难得。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青山逐渐明白自己对日军的这些了解还是肤浅得很。影响战争胜负的根本因素，不仅仅是枪法和火力所能决定的。
第二天一早，和青山集合了自己的兄弟向邱兴海辞行。二班长郭成道因为腿部受伤行走不便，暂时留在盘龙山。这样一来，原来一个排还多的兵力，仅剩下五个人。
邱兴海了解和青山，稳重机敏遇事冷静，非常舍不得他们走。但是眼下老长官赵明训吉凶未卜，急需要兵力补充。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给和青山等人提供足够多的弹药。
临别时，邱兴海拿出三十块大洋交给和青山，控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尽量用平静的语调说：“老和，我这儿不富裕，能做的就这些了。见到赵长官替我问个好，另外转告赵长官，如有难处就到盘龙山来”
和青山收了大洋，五个人向邱兴海行了军礼辞别下山。
经过一夜休息，大家的体力得到充分补充，走进路来明显快了许多。肩上重新扛上了中正式步枪，每人五十发子弹，四颗木柄手榴弹。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步枪上都装了刺刀，在阳光照耀下闪着寒光。有了枪支弹药，大家的底气壮了不少。尤其是六子，不但从邱兴海那里顺来一盒火柴，还从一个周大胡子手里半要半抢搞到了一些烟丝。
为了避开临朐境内的据点和关卡，五个人沿着弥河一路北上。下午的时候，到了一个叫迟家庄的村子外。
“看，迟家庄！”杨大锤兴奋地叫了起来，“过了河不远就是俺村！”但是兴奋过后，他很快就沉默了。那里是他的家，有他死去的爹娘。现在，爹娘已不在，家也不能回了。
六子非常理解杨大锤的心情，拍拍他的肩膀，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大家不由得停下脚步，伫立在河边，向对岸望去。
夕阳依旧，河水依旧。
和青山想起了牺牲在坟地的兄弟们，李春生、老兵机枪手，还有那些不知道姓名的兄弟。他们为了掩护主力撤退，永远倒了下去。直到现在，也没能为他们收尸。想到这些，和青山心如刀绞。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过河去看看那些兄弟们的尸骨的时候，一阵清脆的枪声从村子里传来。
“隐蔽！”
五个人迅速摘下步枪，卧倒在一座土堆后面。
枪声继续响起，并不时传来几声惨叫。紧接着，有几个年轻的庄稼汉从村子里跑出来。
“咋回事？”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互相用眼光询问。
“别出声！”和青山低声说道，探头观察对面的动静。
几个惊慌失措的庄稼汉跑出村子，四散奔逃。但紧接着追出几个身穿米黄色军装的军人，举枪向他们射击。大家看得清清楚楚，是一个日兵和两个皇协军。毫无遮蔽物的河滩上，几个庄稼汉成了日伪军练习射击的活靶子，纷纷被射杀。
和青山来不及细想，推弹上膛，瞄准正端着刺刀走向尸体的日军。“呯”的一声枪响，子弹飞过一百五十米的距离，准确击中日军的脑袋。其余四个兄弟也纷纷举起枪，对着两个皇协军搂火。
两个皇协军正准备检查有无生还者，冷不丁身边的日兵被撂倒，顿时慌了手脚，调头就往回跑。又是一排子弹打过来，后面的皇协军被击中后心，摔倒在地上不动了。
六子也打了一枪，但是子弹不知道却飞到哪里去了，气得他狠狠一拳头砸在土堆上。
和青山再次举枪，套住最后一个正在逃跑的皇协军，计算好提前量，平稳地扳动了板机。子弹呼啸着飞出枪膛，追了上去，在皇协军的后背狠狠咬开一个洞。
米黄色的身影在夕阳下又踉跄着跑出两步，一头扎在地上。
“好枪法！”六子情不自禁的赞叹道，“兄弟，快说说你咋打得那么准？”
此时村子里开始燃起火来，浓烟打着滚窜上半空。和青山无暇理会六子的话，命令道：“进村子！”
五个人从土堆后面一跃而起，端着步枪向村里冲去。
村子里此时已经乱作一团，打骂声、哭喊声响成一片。接连七八间房子被大火吞噬，村中心的空场上横七竖八躺着老百姓的尸体。老槐树上捆着一个已经死去的汉子，耷拉着脑袋，肚子被刺刀挑开，肠子挂在体外。十几个青壮年用绳子捆绑着连成一串，在七八个日伪军的驱赶下往村外走。
五个人躲在土墙后，看着眼前的一切，差点呕吐出来。
六子见死人多了，倒没觉得怎么样，目光被拴在最前面的一个庄稼汉吸引过去。其他人只是被反绑欢手，而此人却是五花大绑。两个皇协军一左一右端着刺刀夹着，生怕他逃走。
从侧面看去，六子觉得这个身影好像在哪里见过，应该是个非常熟悉的人。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个熟悉的身影，竭力在脑海中搜索着。
这时，一个皇协军举起枪托用力砸向这个领头的庄稼汉，嘴里还不停地骂道：“他娘的，放老实点，快点走！”
庄稼汉侧过头狠狠瞪了皇协军一眼，眼睛仿佛一团火焰喷出来。
皇协军忍不住一哆嗦，又是一枪托砸过去：“你他娘的！死到临头还不服气咋的？快走！”
六子看清了，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一班长李春生！
“这怎么可能？李春生不是早就死在坟地了吗？真是活见鬼了！”六子心里面一个劲的嘀咕，捅了捅身边的和青山，悄声说道：“是李春生！”
“别瞎说！李春生早就牺牲了！”和青山压根就不相信六子的话。
六子用手一指，说道：“老子还诓你不成？你自己看，领头的那个是不是李春生？”
几个同时将目光投过去，惊讶地发现果然是李春生！五个人当中只有杨大锤不认识，其他人都是与李春生朝夕相处的战友，自然能认出来，但是都不敢相信他还活着。因为在坟地突围时，大家亲眼目睹负责掩护的李春生，被三个鬼子用刺刀捅死。现在他又活生生的出现在大家面前，怎不叫人吃惊！
“真是大白天撞鬼了！”六子小声嘟囔了一句，“死了的人还能活过来，难不成老子现在是在阴间还是在做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