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砧板上的肉（十三）

“你要他的电话干什么？和嫂子商量好了？准备和我并肩作战吗？真的太好了！” 电话里，高风有些激动地说。

“去个屁，这个侯江太自以为是了，他就认定我肯定加入他的公司吗？这么大的事情不跟我商量就擅自为我做主，他以为他是谁呀？”听完高风的话，卜慌的气不打一处来。

卜慌的话刚一落地，高风大吃一惊，赶紧问道：“啊？卜哥出了什么事情了呀？”

隔着电话，卜慌就把肖刚给他打电话的情况一股脑儿告诉给了高风，最后说道：“这件事情肯定是侯江干的，没有第二个人。我要给他打电话问清楚。他这是干嘛呀？关于我与监狱方面的事情他只是跟我说了要帮我办一下，我告诉他回来后考虑一下再答复他。可他倒好，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把这件事情捅到省监狱管理局去了，所以才让肖监狱长如此的误会我。你说说看，这今后我与肖监狱长见了面还怎么说话？高风，你是不知道，肖监狱长在电话里是如何糟蹋我的，我跟他打了十来年的交道，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发脾气。妈呀，吓死人了！”

说到这里，卜慌余惊未消，有些紧张的咽了下口水。

“你在家等着，我马上过去！”听完卜慌的话，没等他说什么，高风便挂断了电话。

高风的家与卜慌家在一个小区，两家的中间就隔着一栋楼。所以，在卜慌挂断电话几分钟的时间，高风便风风火火的敲门进了房子。

“高风，给省监狱管理局打电话的事情是不是侯江干的？现在肖监狱长知道了，刚才在电话里对着你卜哥大发雷霆，快吓死人了！”一边给高风拿拖鞋，祁小丽一边皱着眉头着急地说道。

“我也不知道啊，但我想肯定是这个家伙干的事情。”换上拖鞋，高风一边说话一边走进了客厅。

见高风进来，坐在沙发上正在跟海子聊天的卜慌赶紧站起身来对他说道：“你不要坐了，现在我们就走，找侯江去！”

“你先坐下，我们分析一下这件事，等把事情搞明白了，要说的话想清楚了再去找他也不迟啊！”见卜慌风风火火的样子，高风笑了一下，把不慌按坐回沙发上。

“走，我们抽烟去！”这时，海子笑着站起身来，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香烟和打火机，然后拉着卜慌和高风就往厨房走。

“啊？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抽烟也要到厨房去啊？我们家一个孕妇在那里也没有要求的这么严格呀。怎么了？是嫂子的规定吗？”高风看看海子和卜慌，再看看站在一旁的祁小丽，不解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他犯的什么病。原来在家里抽烟什么都不在乎，别说我了，就是儿子在家他照抽不误。这几天不知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从来不在我的面前抽烟。”祁小丽笑着看看卜慌，然后接着说道：“你们就在客厅抽吧，被他烟熏火燎的几十年都过来了，抽了无数的二手烟，现在突然讲究这些还有什么用？抽吧，抽吧！”

“不行，要抽去厨房抽，不抽就喝茶！”卜慌看看海子和高风，依然坚持着说道。

“好，好，我们去厨房抽还不行吗？看把你急的。”高风冲着卜慌笑了笑，然后拉着海子就往厨房走。

卜慌提着两个凳子跟在他们两个的身后走进了厨房。

“二位，坐下抽吧，不好意思啊，你们嫂子的病......”

“好了，我们知道的。我刚才之所以跟你开玩笑，就是要分散嫂子的注意力，怕引起她的怀疑。她得病的事情你不是还没有跟他说嘛！卜哥，你做的确实好，比我强。我老婆快生了，家里是不允许抽烟的。但偶尔我还是偷着抽两口。今后向你学习！”没等卜慌把话说完，高风就打断了他的话，然后看着卜慌说道。

“不说这些了，现在关键问题是肖监狱长那里怎么办？他已经误会了我的意思并开始发火了！”卜慌冲着高风摆摆手，着急的说道。

“刚才在电话里我跟你说过，这件事情绝对是他侯江干的。一是他之前跟你和我说过他的想法，并且答应你不让你回监狱，他来通过关系协调，为你办理正式的释放手续。二是通过你刚才说的肖监狱长在电话里跟你说的事情，和侯江之前的打算百分之百的吻合，不是他会是谁？再说了，侯江在监狱管理局有关系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

“哦？这个侯江还真的在省监狱管理局有关系啊？怎么回事？你说说看！”听了高风的话，正在闷着头抽烟的海子突然来了兴趣，看着高风问道。

卜慌也把目光锁定在高风的身上，瞪着两只圆圆的眼睛，等待着高风接下来的话。

“我认识侯江是通过我妻子的一个闺蜜。她这个闺蜜的男朋友是侯江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主管人事的副总经理张海。这个人卜哥见过的。”

说到这里，高风停下话题看了看卜慌。

卜慌冲着高风点点头。

“在通过张海认识了侯江并找到了这份工作之后，为了表示感谢，我和妻子便把她的这个闺蜜以及张海叫到一起吃了一顿饭。也就是在吃饭聊天的时候，我知道了侯江的真实身份和他在省监狱管理局有关系这件事情。原来。这个侯江也是一个犯过错误、在监狱里......”

“侯江犯罪坐牢的事情我知道，也跟卜慌说过了，你就不要说了。你就说一下他和省监狱管理局的哪个人有关系、关系怎么样这件事情吧！”正当高风兴致勃勃的要谈侯江坐牢的这件事情、想给卜慌和海子一个惊吓的时候，海子打断了他的话，冲着他摆摆手说道。

“哦？好吧，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他坐牢的这件事情，那么我就不啰嗦了，给你们讲一下他在省监狱管理局的关系这件事情吧！”听完海子的话，高风有些失望的往烟灰缸里弹弹烟灰。

“好了，你已经够啰嗦了。”卜慌看看高风，然后微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们在这里急的要命，你一件事情铺垫到现在也没有扯到正题上，还说不啰嗦。你亏得不是作家，否则，你写出来的东西就会像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快说正事儿！”

“哈哈哈哈哈！”听完卜慌的话，三个人情不自禁的哈哈大笑起来。而此时的卜慌也没有了刚才的紧张和不安，一边吸烟一边微笑着看着高风。

“十年前，侯江因为集资诈骗罪被判处14年有期徒刑的事情看来你们是知道了，所以，关于这一点我就不讲了。但是，他只在监狱里呆了三年便以保外就医的名义从监狱出来了，到现在一直没有回去，这件事情你们知道吗？”说到这里，高风停下话题，故作神秘的看看卜慌和海子。

卜慌和海子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那么，他是找了什么样的关系办成了这件常人看来不可能办成的事情的，你们知道吗？”说到这里，高风又停了下来。

“你还有完没完？想急死人是不是？”见高风时说时停、故作神秘的样子，卜慌拿起身边的一把铲子，对着高风比划了一下。

“好，我说，我说！”高风用手挡了一下卜慌挥过来的胳膊，把手中的烟头扔进脚下的垃圾桶里，然后接着说道：

“你们应该知道，侯江是个土生土长的蓝海市人，父母只有他一个儿子，所以，全家人视他如掌上明珠，从小就溺爱的不行。侯江出生的时候，我们蓝海市还是相当贫穷，但同为机械厂职工的侯江父母省吃俭用，想尽了办法，尽量满足侯江的一切需求。高中毕业以后，他就开始经商，由于经营有道，收获不少，年纪轻轻的就成了闻名蓝海市的百万富翁。所以，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有吃过多少苦，并形成了现在这种唯我独尊、我行我素的办事风格。”说到这里，高风从凳子上站起身来，伸手拿起烟盒，抽出几支香烟分别给海子和卜慌发了一支烟，然后自己拿起一支，一边点火一边看看卜慌和海子，

“哼哼，怪不得现在这么霸道，原来是从小养成的毛病！”接过高风递过来的香烟，卜慌一边点烟，一边气哼哼的说道。

“卜哥，你也别这样说人家侯江。不管怎么样，人家也是为了你好不是？只是处理的方式方法有些瑕疵而已。作为朋友，我们应该感谢人家才是啊！”见卜慌依然生气的样子，海子看着不慌说道。

“嗯，这倒是。”听完海子的话，卜慌由衷的点点头，然后转头看看高风：“高风，你接着说。”

高风点点头接着说道：“就是这样一个养尊处优、从来没有受过苦的人，怎么能适应监狱那种艰苦的让人难以接受的生活？所以，刚入狱的时候，侯江是在极度煎熬中度过的，并在那一年过春节的时候自杀了一次。虽然没有成功，但在当时的全省监狱系统还是引起了强烈轰动，为此，他所服刑的那个监狱的监狱长和政委被就地免职。侯江也成了全省几千名服刑人员中的‘名人’。”

“哈哈哈哈哈，这小子还挺能折腾，坐牢也能成为名人啊？”听高风说到这里，海子情不自禁的哈哈大笑起来。

高风看着不慌和海子笑了笑，接着说道：“侯江的父母在得知了他的情况之后十分着急，于是到处想办法、拖关系，想把他从监狱里‘捞’出来。后来，在一个远房亲戚的介绍下，他们找到了现在的省监狱管理局副局长、当时还是省监狱管理局狱政处处长的一个姓李的领导，并在这位领导的指导和帮助下，在蓝海市医院开具了一张假的检查报告，以侯江犯有严重的心脏病为由，将他保外就医。据张海跟我说，为了办这件事情，侯江的父母倾其所有，在医院和这位姓李的领导身上花了近百万元人民币。这在当时来讲也算是一笔巨资了！”

“嗯，当时的壹佰万元的话可能相当于现在的四、五百万元了。为了这个侯江，他们家也是拼了！”接着高风的话，海子接着说道：“按照这个时间来算的话，侯江托省监狱管理局的这位姓李的领导办事应该是八年前。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姓李的领导也从一个处级干部变成了现在的局级领导，他们之间还保持着联系吗？也就是说，如果现在侯江找当初的那位李处长也就是现在的李局长办事还行不行？”

说到这里，海子认真的看看高风。

“这就是他侯江的高明之处！”听完海子的话，高风笑着往烟灰缸里弹弹烟灰，然后接着说道：“回到社会上之后，侯江不但没有和这位李局长断了联系，而且逢年过节或者到省会出差办事的时候都要买些东西到李局长的家里去一趟。一来二往之间，两个人的关系不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淡化，而且越走越近，关系越处越好。这位姓李的领导在升任省监狱管理局副局长之后，不但帮着侯江‘照顾’在监狱里服刑的亲戚朋友，而且还帮着侯江联系了很多业务。据张海讲，去年，省监狱管理局要建立劳保服装加工厂，所有的设备都是侯江提供的，他在这单生意里赚了不少钱。所以说，侯江和这个李局长的关系很‘铁’。这一点毋庸置疑。这也是在卜哥这件事情上他为什么答应的如此痛快、拍着胸脯下保证的原因。”

说到这里，高风停下话题看看海子，然后说道：“海哥，你是咱们蓝海市民政局的副局长，属于大领导范围，见多识广，看问题透彻。在卜哥这件事情上你有什么想法？”

海子没有立即回答高风的话，而是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卜慌说道：“首先，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侯江办这件事情的出发点是好的，我们应该感谢人家。至于想法，我有什么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卜哥怎么想。卜哥，你说呢？”

卜慌看看海子，再看看高风，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有些为难的说道：“从高风刚才介绍的情况和肖监狱长给我打电话的情况来看，我们可以确认，肖监狱长所说的我把这件事情捅到省监狱管理局的这件事就是他侯江干的，而且海福监狱已经得到了领导的指示，处于很为难的境地。要不然，肖监狱长也不会跟我发这么大的火。总体来看，侯江这个家伙确实能办点事，他答应我的事情也差不多能办好。但是我在想，如果这件事情就这么办了，监狱的《育新周报》参赛的事情怎么办？还有，这样做我是不是很对不起肖监狱长？将来见了面怎么说话呢？搞不好的话，我们这些年的友情有可能就此终结了，这可不是我愿意看到的结果呀！”

听完卜慌的话，海子轻轻的笑了一下看着他说道：“卜哥，我说话难听，你不要在意。我觉得，你是不是坐牢坐傻了，脑子进水了呢？”

卜慌笑了笑：“兄弟，此话怎讲？”

“监狱是个什么地方？一个正常人一提到这两个字就吓得要命的地方。可是你，在监狱苦了八年，不但不感到恐惧和厌恶，反而却对那种地方情有独钟，想着法儿的再回去。那种四面高墙电网、没有一点人身自由，连上厕所、睡觉都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的地方，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呢？”说完话，海子苦笑了一下，不解的摇摇头。

“兄弟，你觉得我愿意回那个地方吗？我就是在家里吃糠咽菜也不愿意回去啊！”卜慌看看海子，然后接着说道：“但是，我是以假释的名义回来的，还有近三个月的刑期，按照法律规定我必须回去。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现在不是有人帮你办了吗？侯江不是可以通过关系让你不回监狱而且做到正式释放吗？你为什么不愿意呢？你是不是还在考虑你那份要参加全国比赛的小报、顾忌你与肖刚之间的感情呢？”海子看着不慌，有些着急的问道。

不慌没有说话，思忖片刻之后轻轻的点点头。

“哥呀，你傻呀！”看着不慌唯唯诺诺的样子，海子急的从坐着的凳子上站起身来，看着不慌说道：“那份小报是你的事业吗？你会一辈子守着它吗？它会给你工作、给你工资、给你前途吗？还有那个肖刚，你们只是在监狱这段时间相互认识了，并建立了一定的感情。但是，把事情说白了，你们之间的友谊有那么纯洁单一吗？我想没有。你们之间有的只是相互利用而已：你利用他寻找一个轻松又能减刑的平台，他利用你创造的成绩搭建了一个高升的阶梯。当你的刑期已满回归到社会上之后，你们之间这种相互利用的关系马上就会终止，感情也会随之消失。当然，你们有可能成为朋友，甚至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但这和监狱、和你那份小报、和你这一次是不是回监狱帮着他们办报纸有关系吗？哥呀，你清醒一下吧！”

说到这里，海子有些激动的冲着卜慌摊了摊手。

听完海子的话，卜慌没有说话。他点燃了一支香烟，一边抽烟，一边在狭小的厨房里转着圈子。

“还有，我们到现在也没有给侯江打个电话，也不知道他和那位李局长是怎么说的，在处理这件事上的具体方案是什么。要不这样吧，我现在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这时，站在一旁的高风看着不慌和海子说道。

卜慌和海子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高风，你的电话！”正在这时，一直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祁小丽推开厨房的推拉门走了进来，把正在响着铃的手机递给高风。

接过电话，高风看了看来电显示的号码，冲着卜慌和海子说道：“二位哥哥，说曹操曹操就到啊，侯江的电话！”

“你快接呀，听听他怎么说！”海子在高风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后着急的催促道。

“好的！”高风笑了笑，然后把手机放在厨房的挡板上，打开了免提键，对着手机热情的说道：“你好，侯总吗，我是高风！”

“我知道你是高风，我是按照手机里存的号码打的，难道还能打到别人的手机上去呀？哈哈哈哈哈！”电话里，侯江一边说一边哈哈大笑起来。

“侯总，你有什么指示吗？请讲！”高风不由自主的摇摇头，对着手机说道。

“按照我们之间的约定，从明天开始，你就是我们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的员工了，没有问题吧？”

“没有问题。你放心，明天我会按照公司规定的时间报到上班，绝不迟到一分钟！”高风抬头看看卜慌和海子，高兴地说道。

“明天你就不要到公司来了，在家里等着，张海副总经理开车去接你，你叫上卜慌，我们去海福监狱！我这里没有卜慌的电话，你转告他一声就行了。”电话里，侯江就像下命令似的说道。

“啊？去海福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