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砧板上的肉（十二）

“卜先生吗？您好，我是海福监狱副监狱长肖刚。请问，您现在说话方便吗？”

划开接听键，卜慌刚说了句“肖监狱长好”，还有等他再说什么，电话那头就传来了肖刚异常严肃的话音。

“肖监狱长，您这是干嘛呢？和我开玩笑是吧？还卜先生，哈哈哈哈哈！”听完肖刚的话，卜慌不由自主的哈哈大笑起来。

“哎，我可没有跟您开玩笑，也不敢和您开玩笑啊。哈哈哈哈！”电话里，肖刚先是哈哈一笑，然后接着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啊，现在的您可不是原来在海福监狱的您了，我肖刚别说跟您开玩笑，给您打电话您能亲自接我的电话就已经是给足了我的面子了。所以，我还是要感谢您的！谢谢卜先生能亲自接听我的电话！”

“肖监狱长，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让您不高兴了，或者是您听到了什么？今天说话的口气明显不对呀！”听着肖刚不阴不阳、冷嘲热讽的口气，卜慌心里一惊，赶紧接着说道：“肖监狱长，如果我做错了什么或者是说错了什么，您尽管批评就是，我一定会认真改的。可是，您这样和我说话我实在接受不了，还不如痛痛快快的骂我一顿呢！那样还舒服一些！”

说到这里，卜慌皱着眉头，头上的汗都冒了出来。

“哎，卜先生千万不要这样讲，我承受不起。您在监狱的时候，我肖刚身为一名监狱人民警察，在对您的管理方面可能有些太过严格，多有得罪，还请卜先生多多原谅。只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为好，您可千万不要把有些事情告到省监狱管理局领导那里去，否则，我就会受到处分，甚至脱衣服走人。卜先生，可以吗？”听了卜慌的话，肖刚并没有“刹车”，而是继续用不冷不热的口气和卜慌说着。

“肖监狱长，您这是......”听着肖刚的话，卜慌一下子慌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得肖刚这么不高兴。在监狱服刑的七、八年时间里，他卜慌也犯过错误，做过错事，但肖刚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他。耐心的劝导、说服，就像一个懂事的弟弟一样。可现在自己已经回到了社会上，他却这样对待他，难道自己犯了什么大错了吗？

想到这里，卜慌手里拿着手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了，我们公事公办吧，现在我是代表监狱跟您说话，所陈述的事实和要表达的观点并不代表我个人。卜慌，您是一名假释的服刑人员，您还有两个月零二十天的刑期，这件事情您不会忘记吧？”见卜慌不说话，肖刚接着说道。

“是，是的，我一直记着呢。”卜慌脑子一片空白，对着手机机械的说道。

“您在监狱的时候，曾经多次参加监狱组织的普法知识学习。现在，我以一名监狱人民警察的身份问您：《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以及《中华人民共和国监狱法》对假释的解释是什么？您还记得吗？”肖刚接着问道。

“我知道，我知道！”听完肖刚的话，卜慌一边拿起桌子上的餐巾纸擦汗，一边对着手机背诵道：“假释是对被判处有期徒刑、无期徒刑的犯罪分子，在执行一定刑期之后，因其遵守监规，接受教育和改造，确有悔改表现，不致再危害社会，而附条件地将其予以提前释放的制度。被假释的犯罪分子，在假释考验期间再犯新罪的，不构成累犯。假释在我国刑法中是一项重要的刑罚执行制度，正确地使用假释，把那些经过一定服刑期间确有悔改表现、没有必要继续关押改造的罪犯放到社会上进行改造，可以有效地鼓励犯罪分子服从教育和改造，使之早日复归社会、有利于化消极因素为积极因素。报告肖监狱长，服刑人员卜慌汇报完毕！”

说到这里，卜慌颓然坐在沙发上。此时的他满头是汗，脸色煞白，拿着手机的手不停的哆嗦着。

他不是害怕背诵这些早已烂熟于心的法律条款，更不是在肖刚面前说话紧张，而是心里感觉到无比的别扭和委屈。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让关系好的就像亲兄弟般的肖刚如此冷漠的对待自己！

看着不慌的样子，祁小丽在一旁心疼的只掉眼泪，但她又不便插话，站在一旁一边擦眼泪，一边急的直跺脚。

海子则是皱紧了眉头，两只拳头我的咯嘣咯嘣的直响。

“嗯，还不错，当领导的就是不一样，记性好，悟性高，值得我们学习。”听完卜慌背顺口溜似的“表演”，电话那头的肖刚对着手机一个劲的夸奖。

“肖监狱长，如果我卜慌做错了什么，请您明说好吗？这样我很难受的。我们之间……”

“我们之间就是监狱民警与服刑人员之间的关系，今天谈话的话题就是一名狱警与一名假释的服刑人员之间的对话。卜先生，您不会有点不耐烦了吧？”没等卜慌把话说完，电话那头的肖刚就打断了他的话问道。

“怎么会呢，肖监狱长。有什么问题您直接说，说到天黑我都不会烦。只是您别用这样的口气和我说话好吗？求您了！咱们……”

“别说您不烦，就是真的烦我我也没有办法。您是一名假释的服刑人员，我是监狱民警，随时随地掌握一名罪犯的思想动态是我应该做的工作。下面我再问您一个问题，可以吗？”肖刚知道卜慌有很多话要说，但他就是故意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在他把话说到一半的时候，肖刚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紧跟着问道。

见肖刚一直不阴不阳、连糟蹋带骂的和自己说话，卜慌也恼了。他心里暗暗的想：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卜慌在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误的情况下，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你说好话，求你原谅，可你就是不给面子，一如既往的这样，我还能怎么办？既然如此，咱们就公对公吧。如果你肖刚想打击报复我，我也只有两个多月的刑期了，我就不相信你会在这几十天的时间里把我卜慌搞死！

想到这里，卜慌的心里坦然了许多。他坐在沙发上，拿过祁小丽给他倒得茶水喝了两口，然后接过海子递给他的香烟，一边吸烟一边对着手机说道：“肖监区长，你是监狱领导，我是服刑人员，你跟我说话就是最高指示，没有说你们可不可以，所以，你没必要这么客气，有什么话就说吧！”

看着卜慌的样子，站在一旁的祁小丽知道他要发脾气了，所以着急的冲着他摆摆手。

海子却不以为然的看看祁小丽，然后冲着她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示意她别说话。

“那好。我问你，一名假释的服刑人员在接到监狱收监的指令以后应该怎么做？”

“无条件的、按时回到监狱报到，履行法定义务，执行完未了的刑期。报告监狱长，服刑人员卜慌回答完毕！”说到这里，卜慌气的脸色煞白，顺手把手机扔到沙发上，

祁小丽见状赶紧跑到沙发前捡起手机递到卜慌的手上，悄悄的说道：“老公，你消消气，有什么事情和肖监狱长好好说嘛！”

卜慌斜着眼睛看看祁小丽，然后重新把手机放在耳朵旁边。

“嗯，知道就好。我再问你，如果你家里有事而且非常紧急需要处理，不能按时到监狱报到的话，你应该怎么做？”电话那头的肖刚对着话筒继续说道。

肖刚的话刚一落地，卜慌脑子一转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于是赶紧对着手机说道：“肖监狱长，你给我通知的收监时间是26号，今天是23号，距离我收监还有三天的时间。再说了，我也没有对你或者任何一名警官说我家里有事不能按时收监啊，肖监狱长，你说这话是啥意思？”

说完话，卜慌看了看祁小丽。祁小丽明白了卜慌的意思，坚定的冲着他摇摇头并悄声说道：“我没有给任何人打过电话！”

“卜慌，你在海福监狱服刑近八年的时间，除了我调到监狱办公大楼任职的这两年之外，我一直是你的直接管理民警。在我的意识里，你是一个稳重、讲信义的人，最难能可贵的就是你的真诚。但你回到社会上只是三个多月的时间，却变得让我不认识了，你竟然学会了撒谎骗人，特别是骗我这个对你特别信任的人。说实话，我很伤心。”说到这里，肖刚叹了口气，停下了话题。

肖刚说话的音量虽然比刚才小了很多，也没有了讥讽嘲弄的意思，但从他说话的语气中，卜慌还是感觉到了他的失望。

他刚想辩解，哪成想电话那头的肖刚再一次提高了嗓门，声音震得卜慌的手机一个劲的发颤：“你是没有跟我们任何人说过，但你直接找到了省监狱管理局的领导，说你的爱人得了重病不能回监狱，而且还要求不服完剩余的刑期就拿释放证，有这么回事吧？想拿领导来压我是不是？卜慌，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有事好好说，任何事情都好商量，但如果你想拿领导来压我，我肖刚不会买这个账，绝不可能！哪怕是因此得罪了省局的领导，我下岗走人也不答应这件事。卜慌，你欺人太甚！”

说到这里，没等卜慌反应过来，肖刚挂断了电话。

等卜慌反应过来把电话打回去的时候，肖刚关机了。

呆呆的看看手里的手机，卜慌皱着眉头，鼻孔里呼呼的喘着粗气，然后抬手把手中的手机摔在沙发上。

“事情为什么会是这样？老公，你给省监狱管理局谁打过电话呀？又说了些什么？肖监狱长为什么会生这么大的气呢？”看着卜慌气的浑身发抖的样子，祁小丽皱着眉头问道。

卜慌抬头看看祁小丽，没有好气的说道：“我是不是认识省监狱管理局的人你还不知道啊？如果我有这么硬的后台和关系，我至于在监狱呆七、八年吗？我会带着一个假释的名义回来吗？”

祁小丽不好意思的冲着卜慌笑了笑。

这时，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海子突然拍了一下大腿，对着卜慌说道：“卜哥，会不会是……”

没等海子把话说完，卜慌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几步走到沙发前拿起手机拨通了高风的电话，然后着急的对着手机说道：“高风，麻烦你把侯江侯总的电话号码发给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