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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决绝
是自己哭的太多了?为何看着面前的人眼里都是噙着泪的,喻孝和笑了,是痛是悲,“我不能再抛弃他,他生我不能做任何事情,如今他死了,我难道连他的剑还要辜负!”
狂风呼啸,迎面吹来如同刀割在脸上,喻孝和睁不开眼,只看见晏连浦猛地起身,伸手抽出她怀里的软剑,剑尖所指是她的喉间,眼里是痛是决绝。
握着剑的手是抖的,晏连浦已经分不出他是恨得发抖还是气的发抖,她不是说她是清白的么?她从未与聂步有过越轨之事,那现在呢,一柄剑就让她在外人面前崩溃了,生死不顾了。
他从未在意过喻孝和是否有失节之嫌,哪怕她曾被万人所玷污,只要她的心是纯洁的从未背叛过他,他都可以不在乎,可这个女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清白,却心中早就有过别的男人,她甚至为了一柄剑无所顾忌!
他还是动了杀心了?喻孝和闭上眼睛等着那一剑刺下来,晏连浦终究从未给过自己一场健全的感情,他可以三宫六院,自己必须完全忠贞,他可以迫不得已身不由己纳进宫一个又一个女人,与她们欢爱孕育,自己却不能对任何一个男子有任何情谊,他说是愿意相信自己,可他还是猜忌的,甚至在自己心力交瘁时除了逼自己之外不近人情,她真是可笑还对他抱有幻想,想着与他永结同心!
金蚕丝软剑的利刃晃在夜明珠的光上即使闭着眼都能感应到一阵光迎着自己而来,脸上一凉,剑‘当啷’落地的声音,喻孝和的脸颊上被划出一道手掌宽的伤,毁了她的整个脸颊。
他转身而去,凉薄的声音说道:“传朕口谕,自今起废喻氏后位,贬为出云宫婢女,终身不得出宫,永为贱籍!”
他一步一步踏进风雪中,留下的是一个冷漠的背影,亦在寒风里的喻孝和眼前忽然闪现一丝记忆,好似大婚之夜,他身着喜服从慕云宫离去,亦是这般决绝,喻孝和心里一阵绞痛,疼得她伏在地上。
这记忆并非来自于她,而是那个与自己同名的女子,可这心疼喻孝和说不准,她支撑起身子,那块结了同心结的玉佩从袖管里掉了出来,一个凌字朝着她。
“同心结,同心同心永结同心!”喻孝和疯癫一般的笑了,却没发出声音来,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映出一张丑陋的脸,淌着血带着伤,同心结带给她的除了毁容、被废、贬为奴婢并没有永结同心,终究她也没能得来一个与她心意相通的男子结为同心。
脸上的血渍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模糊了她丑陋的倒影,这漫天飞雪之时,喻孝和像一个被生祭了天地的生灵,在这寂寂冷冷的皇宫里,天意的宿命用她祭奠了她刚萌发的爱情,冬天来了,怎么会萌发呢,喻孝和羽睫微颤,一滴泪滴落。
“姑姑,这是喻孝和,今儿起就是出云宫的婢女了!”喻后被废入贱籍宫中何人不知,所以四九也没有多解释,只是将人交给了安姑姑。
安姑姑绕着喻孝和走了半圈拿了她一双保养得极好水嫩的手问道:“九公公,这样一个娇生之人我倒是该让她做些什么?”安娘也是心里盘算着,身份越复杂的人在宫里越是不能轻易的得罪。
“安姑姑,都是给皇上办事的,自然都是做伺候皇上的事情来!”
四九这人一向是狡诈的,安娘觉得套不出什么话来,试探的说道:“那我就问问你吧!我这倒是还有两桩活儿没人敢,终日发愁,一个是日日要将地擦的干净,另一个是夜里皇上身边值夜,选一个吧!”
“奴婢愿意日日擦地!”喻孝和答道,她不想再见晏连浦,一面、一眼都不想再见。
好一个倔强的女子,宫里的女人但凡流落至此的哪一个不想借着皇上的怜悯翻身,安姑姑未免侧目,这一身的傲骨气质算是没有白生,也是个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的人,想想皇上的霸道脾性,向来说一不二,想必二人如此水火不容也是自然的。
“既是你自己选的路那就自己受!”安娘接着绕着走完另半圈说道:“既是入了贱籍为婢女,那就不能叫喻孝和这样的名字了,你脸上这样一道伤痕,自今日起就叫丑娘吧!”
将人送到安娘手里后四九回御书房复命,皇上看似在看书,可是那一页好半天都没有翻一下,四九奉了杯大红袍过去。
“人安置的如何?”晏连浦拨了拨茶叶问道,他喜喝浓茶,那茶喝进口却是微苦不涩恰到好处。
“回皇上的话,送过去了,安姑姑接了人,只是……”
“有话就说!”晏连浦将茶碗顿在案上,脸色难看的像是鞋底子一般,又臭又黑。
“安姑姑还不知道给姑娘安排点什么活好,让她自己选了一样,要么是值夜伺候皇上,要么是日日擦洗出云宫的地砖,姑娘也是的,竟看不出安姑姑的用心,竟选了擦洗地砖,这大冬天的该有多辛苦!”
四九是有意添油加醋的,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不是不会选,而是有意躲着皇上,晏连浦显然是脸色更黑了,一掌拍在案上,震得那茶碗歪斜的倒了,差点烫了晏连浦的手,吓得四九连忙将茶碗端走,“皇上可仔细了手!”
“好!他有意的躲着朕!”晏连浦眉眼一挑,本就生了一双剑眉的人此时愈发凌厉,“吩咐下去,今晚朕不翻牌子,就让喻孝和出云宫侍寝!”
“皇上,方才安姑姑给姑娘取了个新名字,唤作丑娘,而且她脸上伤痕未愈未免会吓着皇上!”四九进言道。
“朕管她是美是丑,就是要她!”
出云宫的外殿,喻孝和手里叠了三四块麻布在擦地,理石的地砖倒是擦起来容易多了,可惜就是太亮了,脏一点都能看得出来。
比起缀芳阁的时候要自己跳水洗衣,这水是挑好的她已经很清醒了,十二月的寒冬,手放在冷水里洗麻布却是爽的头皮都发麻,看来她这一双手本是不该废掉的,却全是被自己给折腾的。
十指泛红屈伸有些僵硬,喻孝和甩了甩头,还有一个来回就擦好了,她再坚持一下就好了,擦地再辛苦也比大晚上的值夜强,难道要她跪在外面听着他跟一个个宫妃欢度鱼水?跟发春了一样,她才不要!
殿内清扫的宫女无不在背后指指点点她,喻孝和心想若不是她在这出云宫里,只怕是早被人戳破后脊梁了,想必现在出云宫外早就是风言风语得了,幸灾乐祸的、准备落井下石的,还有笑她毁了脸的,喻孝和都不在乎,她唯一担心的就是宫外父亲、母亲听闻后该有多难过,毕竟自己入贱籍,对喻家着实是一件蒙羞的事情,大概兄长在西北做了多少长脸的事情都弥补不回来的。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喻孝和低了头继续擦地,此时从外面进来两个宫女,手里奉着今日刚换的果蔬摆在案上,将孝和擦好尚未干的地面踩了好几个污脚印,门口明明有擦鞋底的垫子,她们俩是有意的。
“哟,咱们把丑娘的地都给踩脏了,劳驾你再继续擦一遍吧!”其中一个有意挑刺,掩了嘴笑着说道。
“姐姐等等!”喻孝和起身走了过去,看着那侍女一张满是不屑神情的脸,将手里脏兮兮的麻布捏紧了用力一甩,那挤出来的水渍甩了她一身一脸。
“贱人!你好大的胆子!”她抬手欲打过来,喻孝和接住了她的巴掌,本就比她高的睥睨的看着她道:“我再低贱也轮不到你欺负我,你是想告到九公公那里还是安姑姑那里亦或是皇上那里都随你,我连脸都可以毁了,还怕你不成!”
“别跟她一样的!”旁边的小丫鬟劝道,怕惹出事来。
“贱籍之女,有什么好嚣张的!”
喻孝和清冷一笑,“你伺候人,我也伺候人,我是贱人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以为自己不是贱籍就不是贱人了,这宫里不还是干着逢迎人的活儿!”
“都在吵什么?”四九进了来,手里的拂尘一甩,看了眼一身狼狈的丫鬟,她倒是不敢说话了,福了福身子。
“这是什么地方也敢吵架,都不想活了!”他尖细的公鸭嗓喊道,瞪了眼另两个小丫鬟,一脸严肃的看着喻孝和说道:“丑娘,今晚皇上令你侍寝,你要好生伺候,一会儿有人带你去沐浴更衣!”
什么?一个毁了容的贱籍女子也能侍寝?皇上放着三宫六院居然要这样一个女人,两个侍女眼睛瞪得老大真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吃惊的不止那两个人,喻孝和也是面露惊色,她这副样子本来庆幸终于是逃脱了晏连浦的魔爪,他是不是忘了自己亲手毁了她的脸,“九公公,我这幅样子如何能侍寝?”
“皇上说了!”四九拜了拜说道:“管你是美是丑都要你了!”
可她不想要他呀,就算自己这副样子,丑陋的容颜,卑微的身份,她还是不想与他再有任何的瓜葛!
后宫的女人有的时候真的很可怜,喻孝和一边被押着洗澡沐浴一边感慨,男欢女爱之前要像个被摆上供桌的祭品一样,拔了毛、洗干净,还要用乳香,用粉饰,最后赤身裸体的被糟践,这宫里最卑微的身份不是贱籍女子,而是毫无尊严如同玩物一般被享用的女子。
正想着身后的安姑姑给她拢了拢头发,象牙小梳将她一头青丝根根打理好,用绸缎绫子绑好,孝和碎发多,散在前面的遮挡着她本就纤纤的小脸,那一处伤痕竟被遮住了。
喻孝和身上那件披着的羊毛毯子被摘了去,冷得她双臂护住了自己的胸前,模糊的铜镜里,淡橘色的光晕下她像是一只剥了壳的鸡蛋,脆弱且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