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意外重逢
连绵起伏的盘龙山在寒风中显得格外萧瑟，山脚下的弥河蜿蜒着从临朐流经青州注入渤海。
正午时分，池田勇押解着和青山等人来到山下。在岔道处，他把地图摊在地上，与实地详细对照了一番。面前的两条路一条通过弥河达青州县城，相对平坦。另一条达相对较近的郑母据点，但是大多是崎岖的山路。
考虑再三，池田勇决定将俘虏押至郑母据点，因为自己的长官熊谷浩二就在那儿。
这一路走来，大家吃尽了苦头，几个皇协军不是打就是骂。六子几次想逃脱，都因看管太严没能成功。相反的，招来了更多的打骂，只好放弃。一个兄弟因为腿部受伤行走不便，两名日军干索直接将他捅死，丢在路上。
池田勇挥了挥手，拐上通往郑母据点的山路。
正行进间，一辆马车迎面驶了过来，将狭窄的山路一下子堵住，马车上两个农民模样的汉子看起来非常剽悍。六子见了心里一动，从两人的眼光中分明透出一股杀气。直接告诉他，敢打鬼子主意的人，决不是平常之辈。
和青山看到赶马车的汉子，不由得愣住了，差点就叫出声来。原来，此二人居然是原青州警备团的三连士兵周大胡子与小武子。和青山心里直纳闷，青州城破时，他们不是随三连长邱兴海一起南撤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大胡子与小武子也发现了被捆绑的和青山，同样一愣。没想到昔日并肩战斗的兄弟，竟是在这样情景中相遇。
“他姥姥的！把路让开！”一个皇协军端着枪骂骂咧咧走过去。
周大胡子偷偷冲和青山使了个眼色，又与小武子对视了一眼，猛地从马车上跳下，各从腰间掏出两把快慢机。
“有、有枪！”皇协军大惊失色，转身要闪。“啪”的一声枪响，子弹正中他的脑袋。
随着周大胡子的枪声响起，公路旁的山腰上枪声大作，并伴有捷克式机枪的点射。密集的子弹射了过来，看不清有多少人。
“卧倒！”和青山冲身后的兄弟大喊一声，大家迅速就地卧倒。
日伪军毫无防备，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晕头转向，立马倒下了四五个。剩余的人四处乱窜寻找隐蔽物，仓促应战。
这个伏击地点选得极佳，低洼狭窄的山路没有任何遮挡物，完全在步枪的射界内，非常有利于瞄准。
池田勇肩头中了一枪，血流不止。他忍着痛，挥舞着手枪，试图组织反击。
周大胡子与小武子附托马车截住去路，不停地打着点射。这种近距离的交火，二十响快慢机充分发挥了灵活快速的优势，将手持三八式步枪的日伪军不断撂倒。
一名日军伏在离和青山旁边的尸体后面，举枪向马车方向瞄准。
和青山双手反捆无法活动。凭直觉，他断定这一枪是冲周大胡子去的，情急之下飞起一脚向日军踢去。
这一脚踢得极狠，正中日兵的肩膀。接着“呯”的枪响，子弹打飞了。
“八嘎！”日兵恼羞成怒，爬起身来举着刺刀向和青山捅下。
马车后的周大胡子与小武子看得真切，枪口一起对准日兵搂火。“呯呯”两声响，两颗子弹几乎同时击中日兵的后背。
日兵身体摇晃了一下，刺刀走空，扎在离和青山脑袋数寸远的地面。然后一头栽倒，压在和青山身上。
转眼间，毫无遮掩的日伪军又倒下了六七个。
山腰上突然杀声震天，涌出百十号人，全部身着国军军装，旋风般冲了下来。
池田勇见无力抵挡，丢下十几具尸体和俘虏，仓惶逃窜。
“和排长！”周大胡子把手枪别在腰间，从马车后跑了过来。扶起和青山，给他松了绑。
“大胡子！”和青山激动的眼泪差点掉出来，狠狠锤了周大胡子一拳头。
“和排长，真没想到你们还活着！”小武子也跑过来，兴奋地叫道，拉着和青山问长问短。
冲下山的国军并没有继续追击，把被绑的几个兄弟一一解开，迅速打扫战场。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和青山问道。
周大胡子呵呵一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往远处一指：“还是让我们营长跟你说吧。”
“营长？”
和青山顺着周大胡子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健硕的汉子大步流星朝这边走来。一边走一边大声嚷道：“老和，你还活着呐？真没想到是你呀！”
“邱连长！”和青山喜出望外，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警备团三连长邱兴海！
乱世之中重逢，两双大手紧紧握在一起，久久没有分开。
小武子笑嘻嘻的凑过来说道：“现在可不是邱连长了，应该叫邱营长！”
“营长？快说说怎么回事？”和青山迫不及待想知道这段时间来兄弟们的状况。
“我也有好多话要问你！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前面山上就是我们的营地，我们回去再说。”邱兴海同样有万语千言，兴奋地拉着和青山的手，并肩向山上走去。
“慢点走，等着老子啊！”六子以前见过邱兴海几面，见他只顾与和青山称兄道弟，完全无视自己的存在，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打扫完战场，把十几具日伪军的尸体挖了个掩埋。这是一场非常漂亮的伏击战，国军兄弟们无一伤亡。经过检查，太平支队方面，只有二班长郭成道在交战时被流弹击中大腿。国民士兵们搀扶着筋疲力尽的杨大锤等人一起返回营地。
回到营地，邱兴海立即安排军医为郭成道治伤。所幸只是贯穿伤，子弹没留在体内。
营地在盘龙山深处的一块空地上依坡而建，相对简陋些，但是一应俱全。一座座墨绿色的军用帐篷非常有序地排列着，中间最大的一间就是邱兴海的营部。说是一个营，其实还不足两个连的兵力。
进了帐篷，大家重新见礼，和青山把剩余的几个兄弟一一为邱兴海做了介绍。除了杨大锤以外，其他人都是原警备团的兵，差不多都认识。
炊事班做好了饭菜送了进来，六子等人二话不说一涌而上，就在邱兴海的办公桌上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活脱脱一群饿死鬼投胎。
邱兴海看在眼里，明白他们打得很苦，忍不住有些心酸。便静静地坐在火盆边，看着他们吃完。
“邱营长，让您见笑了，兄弟们两天没吃饭了！”和青山填饱肚子，抹了抹嘴边的油渍，不好意思地说道。
邱兴海笑了笑，示意和青山坐下。
和青山搬了把椅子，隔着火盆坐在邱兴海对面。
“老和，快说说这些日子你们在哪里落脚？赵长官现在在什么地方？县城失守后，我一直以为你们都殉国了，怎么落到鬼子手里了？”邱兴海接连提了好几个问题。
和青山叹了口气，娓娓道来：“那天我们去城北货场搜捕日本特务，没想到扑了个空⋯⋯”接着，他把如何逃出县城，如何在太平岭落脚的前前后后详细叙述了一遍。
听说自己的老长官安然无事，邱兴海很高兴，一拍大腿叫道：“我就说嘛，赵长官哪那么容易死？真是难为你们了！那你们又是如何被鬼子抓住的？”
和青山又把成立太平支队后发生的一系列事讲了一遍。
邱兴海一边听一边点头，不时插上几句话询问细节，最后说道：“真是苦了赵长官和兄弟们了！这样，我跟着你们去太平岭，亲自把赵长官请到这儿来。他还是我们的长官，我继续给他当连长。”
和青山了解邱兴海是个爽快人，说话从来不掺水分，笑着说：“着什么急呀！你还没告诉我们，你是如何到了这里？一眨眼的工夫变成了营长，遇到贵人了？”
“贵人个屁！”邱兴海骂了句，“那天等不到你们回来，光听到城里枪声爆炸声不断。我正琢磨着如何去增援你们，团长来了，下令向临沂撤退。半路上听说省政府去了鲁西，我们就调头奔西去。这一路上警备团的兄弟跑了一半，军官跑了三分之一。后来又遇到了新四师，吴师长把我们就地整编。就这样，老子稀里糊涂成了他娘的营长。”
这时候兄弟们都已经吃饱，纷纷围了过来，听邱兴海讲途传奇般的经历。
“让让！”六子掏出烟袋锅子，装上已经有些异味的烟丝，凑到火盆前点燃了，有滋有味地抽起来。
杨大锤有些好奇地问：“咦？班长，你这烟袋锅子没丢啊？”
“嘘！”六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打乱邱兴海的话。
和青山看了一眼一脸满足的六子，问邱兴海：“你们如何到了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盘龙山！”六子忍不住插了一句。
“对，盘龙山！”邱兴海点点头，“山的南边是临朐的地盘，北边就是青州地界了，山西边是弥河。别看山不大，位置特别重要，守在这里就等于掐住了青州临朐咽喉。”
顿了顿，邱兴海拿起搪瓷缸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整编后，我们原来的团长撤了，换了一个新团长叫王建业，听说是什么军校毕业的。很年轻，但是傲得很。王团长说是要光复失地，就派我做先锋驻扎在这儿。今天哨兵报告说有一队鬼子押着几个国军从山下经过，我寻思着都是国军，不能坐视不理。就带着兄弟们打伏击，没成想居然是老和你！真他娘的天意！”
最后一句话说得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