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长安大乱

就在李弘益在甘州与归义军交战时，李存孝尾随着逃亡的王宗涤，顺势收复了利州，然后继续南下，攻打剑州。慕容阎昆翻越群山，连破文州、龙州，艰难地翻过了石门山，抵达了剑州的阴平县。

王建大惊，剑州若失，则成都平原的东北门户就大开，他也顾不得治王宗涤兵败的罪，连忙调兵遣将，向剑州继续增派军队，严防李存孝和慕容阎昆继续南下。

河东战场，朱温将刘仁恭从义昌镇赶回幽州，将沧、德、棣三州收为己有。河阳节度使李罕之在怀州驿舍病死，昭义军节度使丁会与李嗣昭大战一场，重新夺回了泽州。

大将氏叔琮在潞州鼓腰岭设伏，大败周德威率领的阴山达靼骑兵，算是报了先前前锋被斩的仇，然后将仪州与潞州连接在了一起。李克用的太原府，再一次被暴露在了朱温的兵锋面前。

然后占据陕、虢二州的保义军节度使朱简，眼看自己投靠的老大朱温在河东、河北战场连战连捷，觉得自己若继续这么低调下去，恐怕就要被世人所遗忘了，于是兵出弘农，过阌乡，猛攻潼关，准备拿下潼关作为给朱温老大的重礼。

天不佑大唐，朱简出兵，挑了一个最好的时机，因为长安乱了，守卫潼关的新任华州防御使董彦弼受朝廷急令，带军赶往长安，潼关空虚。

光化二年新年伊始，天子李晔的心情从未像今年这般复杂。朱温在河北、河东连连大胜，派往长安请求册封节度使的上表和使节一波接着一波，李晔很是无奈，他痛恨李克用，却不愿意见到朱温崛起，只可惜朱温已经势不可挡，他只能无奈地在任命诏书上盖章，仿佛一个傀儡一般。

归义军西州大胜、河西阴山大捷并献俘长安，这两件事让他高兴了有那么半个月，只觉得大唐的荣光还在，王建便一巴掌打了过来。

李弘益派李存孝攻下并还给朝廷的山南西道诸州，被王建出兵夺走了三个，接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归义军与河西又在甘州打了起来。

李晔虽然不愿意见到李弘益持续坐大，但是挑动归义军张承奉与李弘益交战，绝对不是他的本意，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所依仗的宰相崔胤，已经暗中勾结了朱温，正是他在背后挑拨，无端惹起了甘州方向的战事。

占据青州的平卢节度使王师范一向忠义，眼看朱温的势力越来越大，再加上李克用遣使求为盟友，于是秘密与淮南节度使杨行密结盟，分遣诸将，袭击朱温的后方，可惜全都失败了。

李晔突然慌了起来，他没有想到，去年还是好好的，怎么一到今年，天下说乱就再次乱了起来，除了关内道，天下还有哪里是安宁的呢？

他又想起了当年，那时候黄巢之乱已经平定，哥哥唐僖宗去世，李晔接任成为大唐的新主人，他下定决心，要一洗哥哥在位时天下动荡的局面。

他先是平定了田令孜，却选错了下一个对手，出兵河东被李克用大败，朝廷禁军损失殆尽。又剿除大宦官杨复恭，却令王建在蜀地坐大。

李晔最大的昏招，就是出兵河东，从此以后，朝廷所能掌控的军队精锐尽消，大唐皇室的威严扫地，就连他身为天子至尊，都被李茂贞数次书信无礼嘲笑。

当李弘益平定了李茂贞，李晔仿佛看到了一点希望，至少朝廷所能直接掌控的州县，在关内道有五个，山南西道有七个，李晔觉得，大唐皇室的光荣，正在一点一点地恢复。

然而现实再一次地打了脸，王建的出兵，让李晔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在他的眼前，大唐中兴就仿佛是一个彩色的水泡，轻轻一碰就碎了。

李晔只觉得无能为力，于是他的脾气开始变得暴躁，肆意饮酒，喜怒无常。四月，韦昭度、崔远被罢免知政事，以崔胤为弘文馆大学士，成为了群相之首。崔胤向李晔建议去猎苑围猎散散心，李晔便答应了。

或许是心情太差，李晔连一头猎物都没射中，于是他丢了雕弓，返回宫内继续饮酒，喝得大醉。半夜醒来，李晔头晕口渴，想要喝温水，小黄门端来时，却是一杯热水，烫了舌头，天子大怒，亲手杀了黄门太监、侍女数人。

到了第二天中午，宫门还未开启，崔胤等人等得很是焦急，偏偏又找不到人来询问。这时候神策军左中尉、太监刘季述赶来，前往中书省，对崔胤等人说：“宫中必然发生了不测之事，身为人臣，我等怎么能够坐观不理呢？我等都是内臣，平日在大家前后伺候，还请让我等便宜行事！”

崔胤无奈，他身为外臣，若无圣旨，是不能随意进出宫内的，于是只好答应了。刘季述于是领神策军千人，打破宫门，闯进宫内，路上遇到几个面色惶恐的小太监，拉过来一询问，才知道原来夜里皇帝亲手杀人了！

刘季述立即找来神策军右中尉，另一名大太监王仲先，说：“天子自即位以来，先除田父，再杀杨父，如今又手杀黄门，咱们中涓宦官的好日子，就算是到头了啊！”他对田令孜、杨复恭还是很尊敬。

王仲先问：“刘中尉意何为？”刘季述阴险地笑了起来：“禁军诸将才从姑臧回来，新军还在编练，不堪一用。你我召集神策军，更立新帝，如何？”

王仲先立刻就答应了，李晔即位以来，虽然杀了田令孜和杨复恭，宦官的势力不过是稍被压抑，还未完全清除。而且李晔最近又倚重崔胤，崔胤对宦官的态度大家都知道，若再不放手一搏，只怕崔胤站稳了脚，宦官们就更没有出头之日了。

于是两人纠集了近三千神策军士兵，将中书、门下、尚书三省宰相官员都赶在了一处，崔胤惊惧不已，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刘季述越众而出，捧着一份写好的文状，说：“主上肆意饮酒，酒后扑杀宫女侍从，所为如此，非社稷之主也！吾意请皇太子裕监国，废昏立明，具有故事，国家大计，非逆乱也。”

说着就要逼迫百官署名，看着神策军士兵横刀持枪，武器明晃晃地在眼前晃着，崔胤等人很无奈，他们不过是手无寸铁的书生，如何与一帮凶神恶煞的无赖抗争，只得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刘季述大喜：“百官赞同，甚好，待吾去行大事！”他看到朱温派来长安的汴州进奏官程岩等十三人也在列，于是将程岩等人拉了出来，派太监再次进入宫内，只说宣武节度使朱温有要事禀报。

眼看宣化门被打开，刘季述和王仲先领神策军突入，一直跑到思政殿，看到了宫中守卫，带人便上前冲杀，一直杀到了乞巧楼下。

李晔还在楼上端坐，等着会见程岩等人，看到刘季述、王仲先领兵士而至，吓得从榻上跌倒，爬起来就要逃跑，被两人拉着胳膊，端着腋下坐了下来。

何皇后闻讯，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下拜对刘季述说：“军容长官还请看护官家，不要惊扰了天子，若有事，还请长官商量！”李晔吓得哆哆嗦嗦，他已经猜到了什么情况。

刘季述身为神策军左中尉，同时也是十军观容使，所以何皇后称之为军容长官。刘季述很是得意，拿出了百官署名的合同状，说：“陛下在宝位上坐了这么久，也该疲倦了！中外群情都以为，太子当为监国，请陛下于东宫颐养！”

李晔争辩说：“朕昨日还与众卿欢饮，只是因为高兴，饮酒一时过度，何至于此耶？”王仲先咳嗽了一声，身后士兵哗地举起了长枪横刀。何皇后连忙说：“圣人便依军容的意思！”她心中担心，生怕士兵们对李晔不利。

于是李晔无奈，取过玉玺，不舍地交给了刘季述，刘季述一把夺了过来，说：“请圣人与皇后赴东宫！”派士兵以小辇车载了李晔与何皇后，又胡乱找了十多个平常服侍的宫人，一起赶进了东宫。

刘季述亲手将院门落锁，将大门钥匙放入怀里，对左右看管的士兵说：“每日于窗中通食器，任何人不得与东宫内交谈。”然后得意地与王仲先一起，迎皇太子李裕为监国，矫诏宣称，奉李晔之命，以太上皇称呼。

只过了三天，刘季述就亟不可待地宣称奉太上皇制，监国的皇太子登皇帝位，宰相、群臣、文武百官、各地方镇皆加爵进秩，然后才将崔胤等官员放了出来，赐银两、绢、绵等表示安慰。

光禄大夫、尚书右仆射张浚大怒，与崔胤商议除贼。崔胤的意思是通报朱温，请朱温领兵前来问罪，张浚不肯，于是行文地方，调华同防御使董彦弼、邠州防御使孙德昭、宁州防御使周承诲前来勤王。

这三人都是原禁军将领，刚刚上任不到一年，听闻朝廷发生变故，匆忙领兵前来救援。朱简听闻长安有变，华州空虚，潼关空虚，立刻出兵前来，四千兵马刚至，潼关留守不足八百守兵便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