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大结局—判决前夜（二）

“老同学，你这房子装修的很一般嘛！八、九十平方米的面积，简简单单的装修风格，这似乎与你地区中级法院院长的身份很不般配啊！”手里端着茶杯，马凯在富强的房子里一边打量，一边笑着和他开着玩笑。

“哈哈哈哈，老弟，让你见笑了！”正在翻箱倒柜的找烟的富强抬起头看看马凯，接着说道：“在金山这个经济欠发达地区，我能有间八、九十平方米的房子住就算不错了，哪还有什么更高的条件啊？还有啊，我一个小小的中院院长，哪能与您这位最高院的大局长相提并论呢？在您面前，我这个芝麻官还算个官啊？知足喽！”

说到这里，富强手里拿着一包烟走到马凯面前，把香烟放在马凯面前：“凑活着抽吧，我平时不抽烟，所以家里也没有什么好烟，你凑活一下哦！”

“乔亚呢？她不知道我到你们家来吃饭啊？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是不是不欢迎我呀？这可有点不够意思了。想当年我们在一起读大学的时候，我可是她最忠实的追求者，没少在她面前献殷勤。只是最后让你小子.....”

“是谁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呀？我说我怎么一个劲儿的打喷嚏呢，原来是有人在骂我呀？”没等马凯把话说完，富强的妻子乔亚提着几个装满蔬菜和水果的食品袋走了进来，看着马凯说道。

“哈哈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老同学，你还是那么漂亮！”见乔亚笑眯眯的站在自己面前，马凯赶紧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到乔亚面前，对着她伸出了右手。

“别呀，几年不见，握个手能代表什么？来，拥抱一下！”乔亚冲着马凯笑了笑，然后张开怀抱，大方的和马凯拥抱了一下。

“哎，哎，不要这样啊，我可知道你们曾经有过那么一段。现在当着我的面这个样子，不担心我吃醋啊？”见乔亚和马凯拥抱在一起，坐在沙发上的富强故意板着脸，装作不高兴的说道。

“哈哈哈哈哈！”富强的话刚一落地，三个人情不自禁的大笑起来。

“你们两个在这里聊一会儿，我去做饭。等会儿咱们好好的喝几杯，了一下几年不见的相思之苦。”说到这里，乔亚看看马凯和富强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们男人的臭毛病，喝酒吃饭也忘不了谈工作。借着我做饭的时间，把你们要说的工作上的事情一次性谈完，等会我们就是喝酒，不谈工作，怎么样？”

“可以，可以，在这个家里你说了算。快去吧，快去吧！”听完乔亚的话，富强笑着冲着他摆摆手。

见乔亚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了厨房，马凯笑着摇摇头说道：“乔亚同学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势。富院长，这些年你是怎么忍过来的呀？”

富强笑了笑，没有回答马凯的话。他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香烟递到马凯面前：“抽烟吧。咱可说好了，我不抽烟，就不陪你了，要抽你自己抽哦，不要客气。”

“哈哈哈哈哈！”接过富强递过来的香烟，马凯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老同学，你就不要这么客气了。咱们同学四年，在一个班上学，一间宿舍里睡觉，吃一个锅里的饭，相互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吗？你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把我请到家里，有什么事情吗？说吧。”

富强看看马凯，然后摇摇头：“你呀，在北京大领导面前呆的时间太久了，也太过敏感了吧？怎么，我们同学一场，你大老远的从北京来到金山，我请你到家里坐坐就一定有什么事情吗？你呀！”

说到这里，富强一遍摇头，一边用手指冲着马凯点了点。

“我是中央‘6.11’专案组的成员，你是‘6.11’专案要办理的两个案件审判法院的院长。你这么大胆子把我请到你们家来，就不怕别人说什么？不担心有拉拢腐蚀专案组成员的嫌疑吗？”马凯笑着冲着富强挤挤眼睛。

“哈哈哈哈，你也太小瞧你的老同学了。”听完马凯的话，富强哈哈大笑起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我富强坦坦荡荡，害怕别人说什么干嘛？你说呢，我的马大局长？”

“就是，就是，你的坦荡让我高兴！”马凯冲着富强竖了竖大拇指，然后，把手中的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

“案子办得怎么样了？最近确实有点忙，也没有顾得上跟你联系，不要怪我啊！”往马凯面前的茶杯里添了下水，富强看着马凯说道。

“富院长，你干嘛对我这么客气？魏新光与古月之间的借款纠纷案、古月的刑事犯罪案两个案件的终审判决是你们金山地区中级法院做出的，我们专案组调查的重点也在你这里。怎么，你的下级没有向你汇报我们最后做出的结论吗？这不可能吧？”说完话，马凯一边端起茶杯喝茶，一边笑着看看富强。

“哦，汇报过了。”从马凯的眼神里，富强看出了马凯笑容背后的含义，但他没有理会，而是若无其事的继续说道：“负责上述两件案件的主办法官已经把专案组最后的调查结果和处理意见交给我看了。说实话，看到那份报告的时候，我心里很是震惊。我万万没有想到，在我所管辖的地方，在两个普普通通的案件上竟然出现了这么多的错误，而且有些错误低级的连我都不好意思说。凯子，对不起，是我管束无方，督导不力才出现了这样的问题，给你，给专案组，给高院的领导添麻烦了！”

说到这里，富强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马凯，然后尴尬的笑了笑。

“好了，这也不能完全怪你，基层法院的法官业务素质参差不齐，对法律法规的认识出现不同程度的偏差，是全国各地法院普遍存在的问题，工作当中存在失误也就在所难免。这不是一个法院的领导就能解决的问题。所以，你也不要过分的自责。再说了，即便是出现了问题，不也没有影响你的升迁吗？我可是听说，你最近马上就要就任绿城省高级法院副院长了。老同学，你可是全国省级级法院最年轻的院长啊，可喜可贺！”说到这里，马凯端起面前的茶杯，冲着富强晃了晃，以示庆祝的样子。

“你就别在这里忽悠他了，我可不愿意让他去当那个什么高院副院长。”这时，到客厅的冰箱里拿东西的乔亚冲着富强撇撇嘴，然后转过头来看着马凯说道：“他倒是如愿以偿的升官了，我怎么办？不跟着他省城吧，不放心，夫妻长期两地分居也不是个事情；跟着他去省城吧，我现在的工作干得好好地，去了那里再找一份新工作，又要适应很长时间。所以呀，还是不去的好。”

“你该忙啥忙啥去，我和凯子都饿得不行了，你还在这里啰嗦，快去，快去！”见乔亚站在马凯面前说个没完，富强翻着眼睛看看他说道。

“切！”乔亚也翻着眼睛看看富强，拿着一把香菜去了厨房。

“前几天去省高院开会，听说最高院把两个案件的重审工作交给了绿城高院三江自治州分院。我就有点不明白了，最高院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三江分院呢？由最高院亲自审理或者是异地审理不是更好吗？还有，我听说最高院对本次重审工作定了基调，这在以往的工作中可是从来没有过得。这是怎么一回事？能不能透露一下？”见乔亚走进了厨房关上了门，富强往马凯身边凑了凑，然后故作神秘的悄声问道。

“哈哈哈哈，富大院长，你就别在我面前装傻了行不行？我实在忍不住了。你还把我当做老同学看嘛？如果是，就不要这样在我面前装疯卖傻。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呀？”听完富强的话，马凯故意板下脸来，放下手中端着的茶杯，在富强的胸前捶了两下。

“你小子少给我来这一套。”把一支烟扔到马凯胸前，富强也板着脸，认真的说道：“我知道，古月在写给公安部的举报信中已经把我列入了‘黑名单’，你们专案组也围绕着我进行了调查。因此，为了避嫌，我一般不过问案子的事情，对于你们专案组如何办案、最后的结果、处理意见等等，如果不是开会或者下面的人专门报告，我是不会打听的。所以，对于案子的进展我并不清楚。我是关心你的工作情况才问一问，要不然，才懒得理你！”

说到这里，富强站起身来，一边给马凯倒茶，一边笑着在他的头顶上轻轻了拍了两下。

马凯看看富强，然后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对着富强说道：“你别忙乎了，趁着现在还没有喝酒，我们坐下来好好的聊一聊，有些事情我必须和你说清楚，哪怕你不愿意听。”

富强回头看看马凯，把手中的茶壶放在茶几上，然后坐在马凯身旁，一脸认真的看看马凯：“这就对了，我们是情同兄弟的老同学了，你是应该把有些事情给我透露一下。说吧，我听着呢！”

“这应该是你把我叫到你们家吃饭的主要原因吧？”马凯冲着富强笑了笑，然后调皮的冲着他挤挤眼睛。

“你小子......”富强一边说一边冲着马凯挥起了拳头。

马凯一边用手挡，一边认真的说道：“好了，不开玩笑了，咱们说正事。但前提条件是：我实话实说，听不听是你的事情。还有，不许翻脸。”

“马凯，你把你哥当成什么人了？我是那种只愿意听好话的人吗？我要的是实话。兄弟，你说吧，哥保证不翻脸。”听完马凯的话，富强放下举起来的拳头，严肃的对马凯说道。

“在专案组还没有到绿城之前，你曾经去了一趟北京，在我的家里，我们就古月与魏新光之间的借款纠纷案、古月的刑事犯罪案进行了沟通，你也说了你的一些想法。但是那一次我没有给你面子，在之后的调查工作中我也没有替你说话，更没有帮你什么忙。作为老同学，我为此感到内疚，希望你能理解。作为一名执法人员，一名法院的领导干部，我想你也能理解。你说呢？”

说完话，马凯把一支香烟递到富强的手上，并亲自帮他点上火。

“哈哈哈，还是你小子理解我。我就不是那种眼界窄、小肚鸡肠的人。”听完马凯的话，富强笑了笑接着说道：“其实，我那次到北京找你说有关魏新光和古月的两个案子的事情，主要的出发点是为了金山地区乃至整个绿城政坛的稳定、为了绿城的民族团结和社会稳定，而不是为了为自己开脱什么。我不是政府官员，但我是绿城两千多万老百姓中的一员，这个想法应该没有错吧？”

说到这里，富强微笑着看看马凯。

“但是，专案组调查的结果并不是这样啊！”欠欠身子，往面前的烟灰缸里弹弹烟灰，马凯一边说，一边抬头看看富强，脸上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我知道，通过古月的举报和我身边有些人所谓的‘检举’，专案组对我在这两件案子上的有些做法有看法，甚至怀疑我有收受贿赂、为犯罪分子充当保护伞的嫌疑。对此，我不担心，更谈不上害怕，因为我富强做了些什么，我心中有数。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诚恳的接受组织的调查，并愿意为此承担所应承担的责任。凯子，在这件事情上你尽管放心，不要看在我们是老同学的份上为我遮掩什么。依法办事就好！”说完话，富强欠了欠身子，微笑着下马凯的肩膀上亲切的拍了拍。

马凯看看富强，先是微笑了一下，然后又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作为四年的大学同学和哥们儿，我当然希望你没事儿，前程似锦，名扬千秋。但我要提醒你的是，千万不要存在侥幸心理，不要指望任何人来保护你或者为你‘顶雷’。你我都是在法院战线上工作了多年的老同志，其中的利害关系还是知道的。是吧？”

富强看看马凯，然后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首先，魏新光与古月之间的借款纠纷案、古月的刑事犯罪案在审理和判决方面是不是存在问题，你心里最清楚，专案组的调查结果也说明了一切。如果依法重审，所有的问题都会暴露无遗。作为终审法院的院长，一个在判决书上签字的人，你能没有责任吗？别的你不承认也不想说，但你这个领导责任能逃得了吗？”说到这里，马凯停下话题，把手中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接着说道：“如果你没有收受贿赂、利用手中的权力充当犯罪分子的保护伞，那么，你能不能保证你的手下没有这样的犯罪行为？两个普普通通的案件竟然出现了几十项错误，有些错误甚至是低级的让人可笑，难道这仅仅是业务水平低、对法律法规的认识出现偏差的问题吗？绝对不是，我们已经取得的证据也证明了这一点。所以，一旦几个甚至几十个法院工作人员因此犯罪，你这个中级法院的院长能脱的了干系吗？”

说到这里，马凯有些激动的用手指敲了敲面前的茶几，一脸的焦急。

听完马凯的话，富强皱了皱眉头，然后无奈的摇摇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其次，如果你自身存在问题哪怕是错误，要及时向组织说明情况，千万不要像刚才我说的那样，有侥幸过关的念头，不要指望任何人来保护你或者为你‘顶雷’。你做不到，别人也做不到。当然，我一再重复这个问题并不是说明你就是存在问题，只是善意的提醒而已，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说完话，他看看正在盯着自己看的富强。

富强还是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马凯，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在古月与魏新光之间的借款纠纷案、古月的刑事犯罪案背后，有一大批政府领导和执法人员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这是已经被专案组确认的事情。他们做了什么事情自己心里清楚，作为案件当事人的魏新光心里更清楚。魏新光之所以下血本贿赂这些人，目的是什么？一是利用他们的职权，完全取得古月的公司财产、股权以及云浮铁矿的开发权；第二，是在事情万一败露的时候，利用这些人的政治背景和权势保护自己。试想，如果这两个案子依法重审，最后的结果就是平反昭雪。云浮县法院、金山地区中级法院之前违法判决、执行给魏新光、但本属于古月的所有财产将分毫不差的返还给古月。一旦到了这个时候，那些拿了魏新光钱财、与魏新光结成利益链的人如果不能保护住魏新光，魏新光会有什么想法、又会怎么做呢？你我心里都清楚。而当魏新光把这些人‘拿出来’摆到桌面上的时候，这些人的下场又是什么？”

说完这些话之后，马凯用复杂的目光看了看富强。

与马凯的严肃、认真相比，此时此刻的富强却显得相当的轻松。他看看马凯，微笑着说道“哎，对了，凯子，我刚才问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最高院是不是为两个案件的重审工作定了个基调？”

“是啊，你小子不是不知道案情的进展吗？包不住了吧？装不下去了吧？”马凯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点了点富强，接着说道：“最高院、最高检、公安部以及中央领导对于古月与魏新光之间的借款纠纷案、古月的刑事犯罪案的重审工作提出了具体要求：只针对案件的对错进行审理，其他事情由相关部门另行处理。富大院长，这个消息对你来讲应该是最好的消息了吧？”

“但据我所知，你们并没有闲着啊！既然上级做出了指示，但你们却还在调查这两个案子背后所谓的‘黑幕’，而且调查的人也在升级，甚至查到了绿城省常务副省长张勋同志和前绿城省委书记王权同志的头上。是吗？”说完，富强刚才还挂着微笑的脸上一下子严肃起来。

马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富强微笑。

“凯子，你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这样很危险的！”见马凯不说话，富强有些着急的抓住他的胳膊继续说道：“你知道，张勋是我的妹夫，我说这些话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偏袒他。但王权同志是你们想调查就调查的吗？他现在可是中央领导啊，一旦你们的行动传到他的耳朵里......”

“没事儿。”没等富强把话说完，马凯便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天塌下来有大个子顶着，我一个小局长有什么害怕的？哎呀，不说这些事情了。乔亚把饭做好了没有啊？有点饿了！”

“哦，对不起，我去看看！”富强站起身来，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回头看看马凯：“魏新光的事情还要查下去吗？”

“他不需要查了，我们现在就准备办他！”马凯笑了一下，冲着富强挤挤眼睛。

富强犹豫了一下，然后低着头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