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悔恨

莫离和江开离开后，霍铭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知道真相的霍铭，像疯了一样，变成了另一番模样。没有了往日霸道总裁的模样，没有了往日冷峻的脸庞，没有了往日凌厉的眼神，有的只有悔恨的眼神。霍铭拉了一下领带，觉得周围极其闷，根本透不过气来。

“哗”的一声，桌子上的东西全部被霍铭用胳膊扫到了地上，然后又是重重的一脚，踹倒了书桌上，椅子直接被一巴掌打翻在地。

霍铭搜索着一切可以砸，可以扔的东西。茶几上价值百万的杯具，摆台上精致的摆件，全都被他像扔垃圾一样，扔到了地上。没过几分钟，房间的地上堆满了破碎的杯具、书、文件、瓷器……乱的像一个垃圾场。

现在房间里的景象就像霍铭的内心一样，乱七八糟、五味杂陈。霍铭恨死自己了，他想要砸掉的不仅仅是房间里的东西，他更想要剁了自己的手，想要杀了自己。是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就是这双手，亲手送掉了自己来之不易的女儿。本来自己可以像自己幻想的童话世界一样，有妻子，有儿子，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公主，一起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可是就是这双手，活生生要了自己小公主的命。就是自己这双手，断送了自己的童话世界。

想起梦中那个小女孩，想起那个笑容，霍铭想要狠狠的抽自己几巴掌。虎毒尚不食子，自己呢？简直畜牲不如。

竟然亲手杀掉了自己的女儿，还是一个连这个世界的太阳都没有见过的女儿，自己就这么残忍的拒绝了他的诞生，拒绝了相聚，拒绝了着来之不易的缘分。女儿没有任何的过错，还在自己妈妈的肚子里，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他就亲手剥夺了她生的权利，毁掉了自己本来该有的幸福，毁掉了他和楚天心爱的结晶。是自己错了，自己对不起自己的女儿。

为什么当初的自己要那么冲动，为什么不给楚天心一个解释的机会。如果早知道是自己的女儿打死他都不回这样做的。而就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本来即将到来的女儿就这么被自己亲手送到了地狱。楚天心也因此对自己怀恨在心，离自己而去。楚意也因为自己的错误决定，失去了妹妹，失去了母亲。

对，楚意。想起楚意，霍铭更加愧疚。楚意当初得知自己将会有一个妹妹是那么开心，楚意说梦中的小女孩对自己笑。他多么的希望有一个妹妹，而自己，因为自己的一时嫉妒就这么把楚意的梦毁了。

嫉妒，就仅仅是因为嫉妒。就因为看到莫离在楚天心的窗前照顾楚天心，自己就嫉妒的发疯。疯到仅仅因为这个孩子不是自己，就直接杀掉。

现在呢，孩子是自己的！是他和楚天心的孩子。他杀掉的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的。

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对楚天心这么冷血，自己当初对她的宠爱到哪里去了？为什么那天会作出这样的决定。自己那天脑子是有问题吗？

霍铭想不明，也不能原谅自己，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自己的女儿！被自己亲手杀掉！自己不配做一个父亲。连问都不问，就认为自己的妻子背叛了自己，自己也不配做一个丈夫。

楚天心从来没有背叛过自己。不仅仅女儿是他的，连楚天心一天都没有离开过他，她做了一个妻子应该做的一切，是自己小肚鸡肠，是自己嫉妒，是自己毁掉了原来的幸福。

莫离说，全都是他一厢情愿。那么楚天心对自己就真的是问心无愧，从来没有背叛过自己。就算莫离对她再好，他都没有背叛霍铭。

而自己呢，不相信她，还恶意的揣测她出轨，邪恶的执念让他误认为肚子里的孩子是莫离的。而事实上，楚天心一直全心全意的对他，只跟他一个人发生过关系，从不曾背叛，精神没有背叛过，肉体更没有背叛过。

霍铭现在觉得前一阵的自己就是一个傻子，脑子完全不在线。为什么要怀疑楚天心，为什么不相信楚天心，为什么不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

左南一直在旁边守着霍铭。明知道这个时候守在这里会挨打，但是还是要在这里守着。左南对霍铭的衷心，可见一斑。左南不敢离开，他怕霍铭作出极端的事情。误认为自己的妻子出轨自己的生死兄弟；因为自己的误判，而亲手杀掉自己的亲生女儿；因为杀掉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人……这一连串的事情，对任何人来，打击都是巨大的。霍铭虽然一向毅力超人，但是这样的打击，真的太重。左南想，霍铭现在估计恨不得杀了自己，所以他现在必须留下来，以免霍铭作出极端的事情，毕竟黑夜帝国还需要一个统领。

留下来，毫无疑问，左南被霍铭打了很多顿。霍铭砸完东西就开始对左南拳打脚踢，左南虽然躲，但是霍铭毕竟武功太高，左南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砸东西、打人、砸东西、打人……

左南就这样看着自己心中的王者，像个孩子一样发着脾气。“就让他闹吧，也许只有这样他心里才能好过一点。”左南心里这样想着。

霍铭心中的苦，左南全都看在眼里。他从来没见过霍铭这样过，曾经不可一世的冷血总裁，现在不过是一个伤心的男人罢了。原来不管多强大，心中总有一片不能触碰的柔软，这个地方一旦被人戳中，那么整个世界就崩盘了。对于这个戳到他内心的人来说，如果是别人，霍铭一定会对他赶尽杀绝。而不巧的是，这次戳到他软肋的，却是自己，自己又不能杀了自己。这才是霍铭最恼火自己的。

现在，估计只有楚天心或者楚意能够让霍铭停下来，否则只能等到霍铭的筋疲力尽了，或者心中的怒火被自己暂时砸没了，这场打砸才能停止，自己的挨打才能停止。可惜，这俩人一个不知所终，一个哭到筋疲力尽，谁都拯救不了他。左南现在只能祈祷，霍铭筋疲力尽，只能幻想，也许霍铭下一秒就相同了，过去的就过去吧，不要留恋，不要后悔，做错了，就尽力补救。不要在沉浸在过去的错误中，一遍遍的惩罚自己，也惩罚别人！！！

霍铭现在根本没有心思想如何补救自己的过错，因为自己犯下的这个错，在他这里不可饶恕。自己的女儿被杀，杀手还是自己。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觉得鲜血淋淋。每次看自己手，就仿佛看到一个女孩在笑，下一秒，有满脸是血，质问他，为什么不喜欢自己，为什么要夺走自己的生命。

第一百六十二章 楚意的梦

楚意又做梦了。

梦里妈妈还在，她没有就那样一直睡过去。楚意每天每天都陪着妈妈，他不想再让妈妈一觉醒来就失去妹妹了。楚意每天给妈妈带好吃的从不间断。爸爸也没有再把妈妈带去别的地方，而是每次都开心地接过楚意送来的吃的，一点一点地喂给妈妈，妈妈有些不耐烦了，爸爸却还要坚持，霍铭笑得那么开心，楚天心脸上亦是写满甜蜜地幸福。

妈妈的身材日渐圆润，楚意总能看到，爸爸柔情蜜意地看着妈妈的腹部轻轻抚摸，快落山的夕阳给两人紧密相拥的身影镀上一圈金色的光芒，连远望的楚意都能感受到温暖。不久之后，护士腰带楚意离开妈妈的病房，楚意没有拒绝，因为这次他能感受到一片欢欣的气氛，大家都充满期待。当然被赶出来的不止楚意一个，爸爸也在门口徘徊，等啊……盼啊……每一分钟都变得十分漫长，爸爸低头问他饿不饿，楚意说不饿，但待了一会儿，爸爸还是去给他买了零食回来，楚意没说什么就吃了，因为他明白爸爸其实也很焦急，要有点事做。最后终于有医生跑出来对他们说，快看看吧，是位千金呢。他们匆匆跑进去，楚意感觉都跟不上爸爸的步伐了，进去就看见妈妈虽然苍白却无比欣喜的脸，而左边是一个小小的透明的床，里面有个肉乎乎的小家伙。楚意想去够，身量却还不够，只看到那粉色的小手和爸爸的手握在一起时，显得那么柔弱物理，连肌肤都仿佛能透过光一样。爸爸小心翼翼地抱起那个仅有他前臂长短的襁褓，蹲下来给楚意看，瞧，是小妹妹哦，语气无限怜爱。是小妹妹，真的是小妹妹，小妹妹回来了，楚意小心地接过襁褓，他开始明白身体那么健壮的爸爸为什么只抱了一会儿就有些冒汗了，那具身体那么软，仿佛一用力就会消散。爸爸抱着妈妈喜极而泣，楚意的眼睛也湿润了……

梦，终归会醒。

楚意醒来时脸颊上一片湿润，梦中爸爸喜极而泣的场景刚刚还在。不，不对，他现在醒了，他却依然听得到爸爸的哭声。

楚意奔出自己的房间，刚踏上走廊，就听到了那仿佛受伤的狮子发出的怒吼，接着又是绝望的哭喊声，那声音又让人想到冷寂荒原上月光照耀着的伤口，残酷又哀伤。是爸爸的声音！楚意更加确定了。

尚未靠近，楚意就看到了一群黑衣人声音围在一起，楚意知道那是爸爸身边的保镖叔叔。正想再靠近些，其中一个人看到了他，赶紧上前拦住，“哎呦可不能再往前去了，小少爷！”。

“爸爸受伤了吗？”楚意担心地问道。

“轰隆”一声，类似于书架倒地的声音打断了那人的回应，重物撞击地板激起的木屑扑面而来，楚意闭紧双眼屏住呼吸，那位保镖赶紧用身子护住了楚意。

“呸…呸……少爷您没迷着眼睛吧？”保镖一边试图弄掉脸上的灰一边问道。

楚意摇摇头，里面“叮叮咣咣”的声音依然不绝于耳，他疑惑地往里面张望，倒下的书架挡住了大部分视线。刚刚那位保镖赶紧又挡在了楚意面前，“唉……少帝没事，倒是几个弟兄受了点伤。”说罢苦笑了一下。

楚意惊奇，“谁打的？爸爸又怎么会变成这样？”只是受了伤，而且看保镖神色，应该尚不致命，有利益就有争斗，受伤在所难免，算不得大事。再说有纠纷，就应该好好考虑解决对策才是，楚意很清楚爸爸从来不是那么爱冲动的人。

保镖叹气，“咱宅子里的人还能谁打的？少帝呗”他帮楚意掸了掸尘土，又正了正自己的西服，“少帝刚回来不久，我们就看着莫离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从少帝房间扶出来的，一句话也不肯说，江开带他看伤去了，临走还叮嘱我们‘少帝在气头上别去触霉头，外头看着点就行’我们也就只好照办了，具体的……我们哪敢问，再说这莫离江开都不在，我们剩下这些，哪一个都近不了少帝的身，也就只能站这了。”

话音刚落，又是轰然倒地的一声巨响，木质结构的地板都跟着颤动了几下，紧接着响起了霍铭闷闷的哭声。保镖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可谁也不敢有多余的动作，这太不像少帝的作风了，若是这时候靠过去，万一看到少帝狼狈的一面，谁都受不住少帝的拳脚。

楚意身体也僵了一下，他瞬间回想起少帝在枪林弹雨中脸颊沾满鲜血却异常冷冽的双眸，被那双眼睛盯住的感觉和现在很像，那是能让人不得不屈服并献上自由的强烈气势压制，楚意也常常屈服在这种威压之下。他的父亲，从来不是受制于人的存在，他永远站在自己前面，永远撑起最大的压力和风险，他直视死亡从不躲避，他直面疯狂从不逃离；他能够克制也能够暴虐，他能够亲和却也能够残忍；他必须要亲手把握命运，不，或许对于有些人而言，命运是由他操持的。如果说楚意跟在楚天心身边，学习到的是隐蔽、生存，那在霍铭身上学到的便是坚定和震慑。

但在楚意心里还有另一个霍铭，那个霍铭其实满身伤痕但却极力隐忍。他会开怀大笑，他会露出委屈的神色，他可以把人照顾得无微不至，他会用宽厚的手掌抚摸着自己的头，他会用包容的眼神望着自己，他会抱紧自己浑身颤抖的流泪，他会亲自给自己买这买那，即便其实无需他这样做……这样的霍铭是充满血肉的普通人，他有着可以触碰的温热灵魂，他的内心有一小块柔软是留给楚意以及其他亲人的。霍铭受得起伤害，但这不代表霍铭会莽撞的让自己受伤，他会受伤正是因为他在家人面前会收起那副名为“少帝”的铠甲，让他们得以一窥猛兽腹下的慵懒亲善。对于任何伟大的人来讲，这样的短暂松弛总是与风险相伴，敌人永远没有机会看到这些，但拥有这机会的人，若是想带来伤害，一旦成功那就是致命的。

楚天心之于霍铭，就是这样致命，曾经她是霍铭千般思念的人，是霍铭夜夜辗转的梦，而现在，霍铭已不敢再思念她，连梦……也梦不到她。还好，楚意还在，这个孩子还能梦到一家的未来，好在，这是个极其勇敢的孩子，在人人瑟缩的狼藉中，只有这个小小的身影坚定地朝着硝烟的中心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