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九章 李斯刺杀平原君 司空马说孟尝君

李斯和张唐、廖异一边慢慢饮酒，一边盯着房间门口看。

不住地有门客经过，去隔壁敬平原君的酒。

张唐和廖异想去隔壁看看，被李斯拦住。

李斯沉吟道：“平原君出行，必定有门客贴身保护，我们三人都是生面孔，现在去看，反而会引起保护他的人警觉。不如坐等，待郭开领我们过去，他们必定疏于防范，我们趁机下手！”

张唐和廖异点点头，继续坐着慢慢饮酒。

又过了一阵，门外经过的门客少了，郭开笑呵呵地进来，对李斯说：“现在平原君静了些，我领你们三人去参见他吧！三位壮士放心，有我保荐，平原君必定重用！”

李斯三人急忙站起来，对郭开施礼道谢！

郭开笑呵呵地转身出去，李斯三人紧随其后。

一会儿功夫，来到隔壁，平原君脸朝门坐着，旁边几个彪形大汉，虎视眈眈地看着李斯三人。

郭开走到平原君赵胜旁边的位置坐下，李斯三人正要上前，一个相貌古朴，身材壮硕的男子按着剑，横身挡在李斯三人面前。

郭开忙说：“毛遂大夫，这三人是我带来，求见平原君的。”

毛遂这才侧身让在一旁。

李斯看看毛遂，心里暗暗吃惊，这大名鼎鼎的毛遂如此警惕，又忠心耿耿，看来不易下手。

平原君打量李斯三人一会，问：“三位既然在信陵君手下谋事，怎么又来我赵国？”

李斯答道：“我们三人都有一技之长，但是在信陵君手下，与其他门客不和睦，信陵君听了别人挑唆，对我三人甚是冷淡！我们听说平原君礼贤下士，特来投靠！”

平原君点点头，正要问三人有何一技之长，忽然楼下一阵骚动，艳名四播的倡优彩华登台献艺了！

房间里的人不由得都转身涌到栏杆边去看彩华长得什么模样，平原君也转身去看，只有毛遂仍然警惕地盯着李斯三人。

李斯心中大喜，真是天赐良机！

李斯冲张唐和廖异点点头，二人不约而同地拔出藏在长袍下面的宝剑，刺向平原君！

平原君身后站着的毛遂大吃一惊，急忙拔剑相迎！

张唐手疾眼快，一剑砍在毛遂的剑上，毛遂的剑被荡在一边！廖异旋即一剑刺在毛遂持剑的那条胳膊上，毛遂大叫一声倒地挣扎！

李斯急忙拔出怀里藏的短剑，一剑刺在平原君后背上！

平原君听见背后有响动，刚要转身察看，突然背部一阵剧痛，被李斯刺了一剑！

平原君大叫一声，趁势伏在栏杆上，大呼：“有刺客！”

李斯一剑没有刺中要害，正要扑上去再补一剑，旁边的门客回过神来，自发地扑在平原君背上，为他挡剑！

同时有门客拔出佩剑，来战李斯三人。

李斯一看，这情势已经杀不了平原君了，功亏一篑！

李斯对张唐和廖异大喊：“二位将军快撤！”

张唐和廖异舞剑如风，一会儿就刺倒几个门客！

房间里一片混乱，李斯的短剑连刺，挡在面前的几个门客惨叫倒地！李斯杀到栏杆边上，转头一看，张唐和廖异已经跟了过来，后面几柄门客的剑在追击二人！

李斯转身迎上去，挥舞削铁如泥的短剑，砍断几柄长剑的剑尖，吼道：“快走！”

张唐和廖异连攻几剑，趁着平原君的门客们避让，转身跳上栏杆，纵身跳下楼去！

李斯也挥剑连刺几剑，转身跳楼！跳的时候觉得肩膀一凉，估计是被门客的剑尖刺中，也顾不得许多！

楼下饮酒吃菜的平原君门客们不知道楼上发生了什么事，乱哄哄地，纷纷抬头观看。

楼上猛然跳下张唐、廖异、李斯三人，挥剑一顿砍刺，顿时大乱！

一部分门客纷纷闪避，一部分门客拔剑相迎。

李斯三人如下山猛虎，并不恋战，直接杀出一条血路，冲到门口。

门外接应的司空马听到厮杀声，早已拔出佩剑，砍倒门口守卫的士兵，把四匹马牵到门口。

李斯三人刚刚冲出来，看见自己的马等在门口，心中大喜，纷纷纵身上马，打马扬鞭而去！

后面追赶的门客回过神来，也找来坐骑上马追赶，李斯等人抢先一步逃出邯郸东门，把追兵甩得无影无踪！

李斯不敢怠慢，纵马狂奔，奔了一个时辰，追上甘罗的粮车，这才松了口气，松辔缓行。

甘罗连忙问情况如何？

廖异道：“刺伤了平原君，但是没来得及取他性命，可惜了！”

张唐道：“可笑那个郭开，我们打斗的时候我看见他躲在桌下底下瑟瑟发抖，真是个怕死鬼！”

李斯笑道：“我们虽然没杀掉平原君，但是重创了平原君和毛遂，此行也算是成功了！”

甘罗问：“平原君没死，怎么算成功？”

李斯笑道：“我们结识了郭开！你别看这人怕死，却是聪明异常！我们三个虽然是郭开引荐给平原君的，但是赵王非常宠信郭开，郭开肯定会编一套说词，为自己解脱！但是这样一来，郭开就有把柄在我们手里！日后秦国和赵国有战事，我们来威胁郭开帮忙，他不敢不帮！否则我们就去找平原君告状，说郭开串通我们，要杀掉平原君！”

甘罗问：“你们三个都和平原君见过面了，要是你们去告郭开，岂不是自己也活不成了？”

李斯笑笑：“贪财的人都怕死！我们只要找郭开威胁他，他必定不敢让我们去见平原君，只有答应我们的条件，为我秦国出力！有时候，奸臣的一句话，能送掉忠臣的一条命！呵呵，所以我说，我们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郭开就相当于我们安插在赵王身边的棋子，随时可以为我所用！”

五人一路骑着，忽然司空马喊道：“李大人！你肩膀上有血迹！受伤了！”

李斯笑笑：“被剑尖刺了一下，小伤，没事。现在血已经不流了，到了前面客栈再换衣服包扎吧。”

张唐忽然对廖异说：“廖异，你胳膊上衣服也破了一处，也有血迹，没事吧？”

廖异对张唐说：“张唐，你的背后衣裳也被剑划破一处，染红了一块，你没事吧？”

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经过这次生死与共，李斯和四个部下的感情更深了。

甘罗四人都笑了，司空马问：“李大人，接着我们去齐国对吧？孟尝君的情况我比较熟悉，我曾经在齐国呆过一段时间，我给你们讲讲？”

李斯笑道：“洗耳恭听！”

司空马说：“孟尝君，叫田文，他的父亲田婴是齐威王的小儿子、齐宣王庶母所生的弟弟，田婴封靖郭君。齐宣王九年田婴任齐国宰相，齐宣王与魏襄王在徐州会盟互相尊称为王，楚威王得知这件事对田婴很恼火，认为是他一手策划的。第二年楚国进攻齐国，在徐州战败了齐国军队便派人追捕田婴。田婴派张丑去游说楚威王，楚威王才算罢休。

当初田婴有四十多个儿子，他的小妾又生了个儿子叫田文。田文是五月五日出生的，田婴告诉田文的母亲说：‘不要养活他。’可是田文的母亲还是偷偷把他养活了。

等田文长大后，他的母亲便通过田文的兄弟把田文引见给田婴。田婴见了这个孩子愤怒地对他母亲说：‘我让你把这个孩子扔了，你竟敢把他养活了，这是为什么？’

田文的母亲还没回答，田文立即叩头大拜，接着反问田婴说：‘您不让养育五月生的孩子是什么缘故？’

田婴回答说：‘民间传说，五月出生的孩子长大了，身长跟门户一样高的时候，会害父害母的。’

田文说：‘人的命运是由上天授予呢还是由门户授予呢？’田婴不知怎么回答好便沉默不语。

田文接着说：‘如果是由上天授予的，您何必忧虑呢？如果是由门户授予的，那么只要加高门户就可以了，谁还能长到那么高呢？’

田婴无言以对，便斥责道‘你不要说了！’过了一些时候，田文趁空对他父亲说：‘您执掌大权担任齐国宰相，到如今已经历三代君王了，可是齐国的领土没有增广，您的私家却积贮了万金的财富，门下也看不到一位贤能之士！我听说将军的门庭必出将军，宰相的门庭必有宰相。现在您的姬妾可以践踏绫罗绸缎，而贤士却穿不上粗布短衣，您的男仆女奴有剩余的饭食肉羹，而贤士却连糠菜也吃不饱。我认为是很奇怪的。’

从此以后田婴改变了对田文的态度，器重他，让他主持家政接待宾客。宾客们来往不断日益增多，田文的名声随之传播到各诸侯国中。田婴去世后，田文在薛邑继承了田婴的爵位，这就是孟尝君。

孟尝君在薛邑，招揽各诸侯国的宾客甚至犯罪逃亡的人，很多人都归附了孟尝君。孟尝君宁肯舍弃家业也给他们丰厚的待遇，而且不分贵贱贫富，不分黑道白道，只要相投皆以礼待之，因此使天下贤志之士无不倾心向往。他的食客有几千人，待遇不分贵贱一律与自己相同。

孟尝君每当接待宾客，与宾客坐着谈话时，总是在屏风后安排侍史，让他记录孟尝君与宾客的谈话内容，记载所问宾客亲戚的住处。宾客刚刚离开，孟尝君就已经派使者到宾客亲戚家里抚慰问候，献上礼物。

有一次，孟尝君招待宾客吃晚饭，有个人遮住了灯亮，另一个宾客很恼火，认为饭食的质量肯定不相等，放下碗筷就要辞别而去。孟尝君马上站起来，亲自端着自己的饭食与他的相比，结果是一模一样！那个宾客惭愧得无地自容，就以刎颈表示谢罪。贤士们因此有很多人都情愿归附孟尝君，孟尝君对于来到门下的宾客都热情接纳，不挑拣，无亲疏，一律给予优厚的待遇，所以宾客人人都认为孟尝君与自己亲近。

先王秦昭王听说孟尝君贤能，就先派泾阳君到齐国作人质，并求见孟尝君，请他去秦国任职。这时有个宾客苏代对孟尝君说：‘今天早上我从外面来见到一个木偶人与一个土偶人正在交谈。木偶人说：天一下雨你就要坍毁了。土偶人说：我是由泥土生成的，即使坍毁也要归回到泥土里。若天真的下起雨来，水流冲着你跑可不知把你冲到哪里去了。当今的秦国是个如虎似狼的国家而您执意前往，如果一旦回不来您能不被土偶人嘲笑吗？’孟尝君听后悟出了个中道理，才停止了前往秦国。

后来秦昭襄王听说孟尝君贤能，把他请到秦国，想让他就相位，但秦国宰相樗里疾担心田文夺他的相位，指使他的门客公孙谗言于昭襄王：田文是齐国人，他必定先齐后秦。再说，他的门客都是藏龙卧虎之辈，对秦国的事务了如指掌，他一旦背叛秦国，秦国就危在旦夕了。昭襄王去问樗里疾，樗里疾假作惊诧地说：说得对呀，田文是秦国的祸害，不如杀了他!昭襄王将信将疑，就把田文软禁在馆舍里。秦泾阳君与田文要好，把真相告诉了田文，并献策说：昭襄王宠爱燕姬，只有贿赂于她，让她在秦王面前求情，就有救。

田文找昭襄王的宠妾燕姬求情，宠妾索要他的白狐毛皮袍子，但这件袍子已送了给昭襄王！幸好田文有一位门客，深夜里潜入库房，学狗叫骗过守库门吏，把袍子偷了出来，献给燕姬，燕姬向秦昭王求情，把田文放了。但不久，秦昭王后悔了，派兵去追。田文一行来到秦国边境函谷关，关口规定要鸡鸣才放人，由于时辰未到不肯开关。幸好门客中有人学鸡鸣逼真，带动其他鸡一起叫了起来，田文及时地过了边关。到了赵国，赵国人取笑他矮小，田文大怒，其门客把取笑他的人全杀了,毁了一个县才离去。孟尝君回到齐国，成为齐相。

当初门客冯驩听说孟尝君乐于招揽宾客，便穿着草鞋远道而来见他。孟尝君说：承蒙先生远道光临有什么指教我的？冯驩回答说：听说您乐于养士我只是因为贫穷想归附您谋口饭吃。孟尝君没再说什么，便把他安置在下等食客的住所里。十天后孟尝君询问住所的负责人说：冯驩近来做什么了？负责人回答说：冯先生太穷了，只有一把剑还是草绳缠着剑把。他时而弹着那把剑唱道：长剑啊，咱们回家吧，吃饭没有鱼。孟尝君听后让冯驩搬到中等食客的住所里，吃饭有鱼了。过了五天孟尝君又向那位负责人询问冯驩的情况，负责人回答说：冯驩又弹着剑唱道，长剑啊咱们回去吧，出门没有车。于是孟尝君又把冯驩迁到上等食客的住所里，进出都有车子坐。又过了五天孟尝君再次询问那位负责人，负责人回答说：冯驩又弹着剑唱道，长剑啊，咱们回家吧，没有办法养活家人。孟尝君听了很不高兴。

过了整整一年冯驩没再说什么，孟尝君当时正任齐国宰相受封万户于薛邑。他的食客有三千人之多，食邑的赋税收入不够供养这么多食客，就派人到薛邑去贷款放债。由于年景不好，借债的人多数不能付给利息。孟尝君焦虑不安，就问左右侍从：谁可以派往薛邑去收债？那个住所负责人说：上等食客住所里的冯老先生，从状貌长相看很是精明，又是个长者，一定稳重，派他去收债该是合适的。孟尝君派冯驩去索取欠债。冯驩到了薛邑，把凡是借了孟尝君钱的人都集合起来，索要欠债得到利息十万钱。他拿这些钱酿了许多酒，买了肥壮的牛，然后召集借钱的人一律带着借钱的契据来以便核对。随即杀牛炖肉置办酒席，让大家一起参加宴会。正当大家饮酒尽兴时，冯驩就拿着契据走到席前一一核对，能够付给利息的就给他定下期限，穷得不能付息的就取回他们的契据，当众把它烧毁。然后宣布：孟尝君之所以向大家贷款，就是给没有资金的人提供资金来从事行业生产。他之所以向大家索债，是因为没有钱财供养宾客。如今富裕有钱还债的约定日期还债，贫穷无力还债的，烧掉契据把债务全部废除，请各位开怀畅饮吧！

孟尝君听到冯驩烧毁契据的消息十分恼怒，立即派人召回冯驩。冯驩解释说：是这样的，如果不大办酒肉宴席，就不能把债民全都集合起来，也就没办法了解谁富裕谁贫穷。富裕的给他限定日期还债。贫穷的即使监守着催促十年也还不上债，时间越长利息越多，到了危急时就会用逃亡的办法赖掉债务。如果催促紧迫，不仅终究没办法偿还，而且上面会认为您贪财好利不爱惜平民百姓；下面则认为您贪财，盘剥百姓！我烧掉毫无用的借据是让薛邑平民百姓信任您，而彰扬您善良的好名声啊。您有什么可疑惑的呢？ 孟尝君听后拍着手连声道谢。

所以，孟尝君就是这么深得人心！”

司空马说完，李斯和张唐、廖异、甘罗感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