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七章 李斯出游间六国 反间除掉信陵君

李斯欣然领命，同意去各国游说大臣，离间东方六国君臣。

秦王嬴政大喜，问：“孤王不惜重金，让先生带去运作此事。只是路途遥远，又不便派军队护送，先生如何安全地带着这些黄金？”

李斯道：“吕不韦相国门下有三千门客，其中不乏奇才异能者，我打算跟他借四个门客助我。”

秦王嬴政感兴趣地问：“你准备借哪四个人？这些人都有些什么本事？”

吕不韦道：“我想借司空马、甘罗、张唐、廖异四人！司空马轻功高强，翻檐越瓦如履平地；张唐、廖异都是武功高手，都有万人敌的本事；甘罗更奇，今年才十岁，是个小孩子，但是聪颖异常，会说各国的方言。他个子虽小，主意不少，博闻强记，见多识广，往往能干成大人干不成的事。”

秦王大喜，又问：“帮手有了，黄金怎么带去？”

李斯道：“臣准备买十车粮食，装作贩米的，把黄金灌进米袋子，上面堆米，下面堆黄金，掩人耳目。”

嬴政喜道：“好主意！我再在军中选二十名哑巴军士给你，两人推一辆粮车，供你驱使。”

李斯问：“大王，为何要选哑巴军士？”

嬴政道：“你干的是机密事，要防止被人发觉！这二十名哑巴不能说话，而且不会写字，即使事情败露被敌人抓去，也不会泄漏秘密。”

说完君臣二人哈哈大笑。

过了三天，万事准备齐全，吕不韦相国亲自摆酒，为李斯一行人送行。

嫪毐闻讯也从雍城赶来，和李斯道别。

吕不韦门下宾客都来了，三千人一个也不少，吕府了到处摆满了宴席，人们熙熙攘攘，喝酒送行。

李斯有重任在身，不敢多喝酒，把吕不韦相国和嫪毐，以及几个主要门客敬了敬，喝到下午，辞别吕不韦和嫪毐等众人，骑马出发。

李斯、司空马、张唐、廖异、甘罗五人骑马，哑巴军士二十名推着粮车络绎而行，离开秦国都城咸阳，向东而行。

甘罗才十岁，也骑着一匹白马，笑嘻嘻地问李斯：“李大人，我们第一站去哪里？”

李斯笑道：“魏国与秦国接壤，我们就先去魏国吧！甘罗，你博闻强记，给我们讲讲魏国的情况？有些什么人物？”

甘罗道：“魏国最出名的，当数信陵君魏无忌。他是国君魏安釐王魏圉的异母弟弟，魏无忌是魏惠文王的儿子，可惜不是长子，虽然文武全才，但却没能成为魏王。由他汇集手下门客思想言论编纂成《魏公子兵法》，很是有名。

魏无忌处于魏国走向衰落之时，魏国自梁惠王魏罃时的马陵惨败后，国势衰落，江河日下。而西邻秦国经过商鞅变法、张仪略地，在列国中突起，有兼并六国之势，没有一个国家敢真正抗御秦国，魏国毗邻秦国，受我秦国的害较深。

信陵君在招揽门客方面，无论在招募手段、人才数量、宾客质量上都是冠绝当代四公子的。

信陵君效仿孟尝君田文、平原君赵胜的辅政方法，延揽食客，养士数千人，自成势力。他礼贤下士、急人之困，曾在军事上两度击败秦军，分别挽救了赵国和魏国危局。

但他屡遭魏安釐王猜忌而未能予以重任。我们可以从信陵君身上下手，利用他们君臣间的猜忌，让魏安釐王疏远他，这样将来我秦国伐魏，信陵君和他的门客就派不上用场了！”

李斯大喜，说：“好，就依你的主意，去离间魏王！”

司空马说：“甘罗小朋友，我早听说你博闻强记，也听过信陵君的大名，究竟信陵君是怎样一个人？你给我们说说。”

甘罗笑道：“司空大叔，你考我呐？我就给你讲讲，只是以后不许叫我小朋友了，我出来是辅助李斯李大人的，我们平辈论交！”

司空马笑道：“好啊，你只要把信陵君的故事能说出来，我就服你，以后喊你兄弟！如果说得不全，还是喊你小朋友，哈哈！”

甘罗想了想，缓缓说：“魏国有个隐居的人，叫侯嬴，已经七十岁了，因家境贫寒，为魏国都城大梁的夷门守门。信陵君前往拜访侯嬴，想馈赠一份厚礼。他不肯接受，说：‘我修身洁行几十年，不能因为贫困而接受您的财物。’信陵君设筵席大会宾客，客人都已坐好，他自己带领随从的车骑，空着马车左边的上座，亲自去接侯嬴。侯嬴整理破旧的衣冠，并不谦让，径直上车，坐到信陵君空出的上首座位。信陵君亲自握着马缰，越发恭敬。侯嬴对信陵君说：‘我有个朋友在菜市中做屠户，希望委屈您的车骑，让我去拜访他。’信陵君引车至菜市中，侯嬴下车，见到他的朋友朱亥。侯嬴一面侧目窥察信陵君的脸色，又故意久久地站着，跟朋友朱亥说话。信陵君毫无不悦，面色越发地温和。

这时候，魏国的将相宗室宾客满堂，等待着信陵君回来饮酒。路上行人都看到信陵君手执缰绳等待侯嬴上车。信陵君的随从都暗暗地骂侯嬴，侯嬴见信陵君始终面不改色，就辞别朱亥上车，到了信陵君家。

信陵君请侯嬴上座，向宾客一一介绍，赞美侯嬴，又起立为侯嬴敬酒。侯嬴趁机对信陵君说：‘今天我侯嬴为公子尽力也值得了。我只是个城东门抱门插关的下人，可是公子委屈车马，亲自在大庭广众之中迎接我，我本不该再去拜访朋友，今天公子竟屈尊陪我拜访他。可我也想成就公子的名声，故意让公子的车马久久地停在街市中，借拜访朋友来观察公子，结果公子更加谦恭。街市上的人都以为我是小人，而认为公子是个高尚的人能礼贤下士啊。’宾客听了无不惊异。侯嬴从此便成为信陵君的上客。侯嬴对信陵君说：‘我所拜访的屠夫朱亥，是个贤人，世上人都不知道，如今他隐身在屠户间。’信陵君多次去看望朱亥，朱亥却不曾答谢。”

甘罗把马上挂着的皮袋子取下，喝了几口水，继续说：“有一次，信陵君正与魏王下棋，得到赵兵要侵犯北部边境而边关举烽火的警报。魏王立即停止下棋，欲召集大臣商议对策。信陵君拦阻说：‘这是赵王出来打猎，不是入侵。’说完，又不失常态地与魏王继续下棋。魏王却惊恐不安，已无心再下。不久，又从北方传来消息说，赵王在打猎，不是入侵。魏王大为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赵王是出来打猎的？’信陵君说：‘我的门客有能够探听到赵王隐秘的人，赵王的活动门客总是向我报告，所以我能知道。’”

张唐笑道：“甘罗，你知道得还真不少！请你把有名的‘窃符救赵’给我们讲讲？”

甘罗说：“赵国平原君的夫人是信陵君的姐姐。之前秦兵围攻邯郸，赵国多次向魏国求救，魏王派将军晋鄙领兵十万救赵。秦王派使者威胁魏王说：‘赵国的国都很快就会被攻下，谁敢救赵，等到破了赵就先打谁。’魏王恐惧，令晋鄙军留在邺城筑壁垒，名为救赵，实际上是观望两国的胜败。

平原君向魏求救的使者接连不断，并写信责怪信陵君说：‘我以为你有救别人困危的崇高义气，如今邯郸危在旦夕而魏国救兵不来！公子纵然轻易地抛弃我，难道也不怜惜你的姐姐吗？’

信陵君为此事很忧虑，屡次去请求魏王，门客们也用各种办法劝说，魏王始终不听。信陵君估计魏王不肯派兵救赵了，便决定带一百多辆车骑去赵国，跟秦军死拼。路过夷门的时候，信陵君遇见侯嬴，侯嬴说：‘公子努力向前，我年老不能跟从了。’信陵君已经走了数里，心里总觉得不痛快，心想，我待侯嬴不薄，我将去拼死，为什么他没有一言半辞送我呢？于是又回来见侯嬴。

侯嬴笑着说：‘您的行动好像是以肉投喂饿虎。’信陵君听出话中有话，连忙请教。侯嬴支开旁人悄悄对信陵君说：‘我听说调动晋鄙的兵符在魏王的卧室内，魏王最宠爱如姬，她可以随便进出卧室，能够窃到兵符！我还听说，如姬因为父亲被人所杀，想要报仇，三年没有找到仇人。如姬曾哭泣着求您，您派人取了仇人的头献给如姬，所以如姬很感激您。如今请她偷出兵符，就能救赵了。’信陵君依照侯嬴的办法请如姬帮忙，果然得到了兵符。

信陵君带着门客要去调动晋鄙的军队，侯嬴又对他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晋鄙如果不听从命令，您就危险了。您要带朱亥去，必要时就把晋鄙打死。’

信陵君一行到了邺城，出示虎符，要代替晋鄙领兵。晋鄙把信陵君带来的虎符，和自己持有的虎符合在一起，是一只完整的老虎，表示这虎符是真的！但是晋鄙还表示迟疑，不想交出兵权。就在这紧急时刻，门客朱亥从袖子里抽出四十斤重的铁椎，把晋鄙打死。信陵君于是统领了晋鄙军，他下令军中，说，‘父子都在军中当兵的，父亲回家。兄弟都在军中当兵的，兄长回家。独子无兄弟来当兵的，回去赡养父母。’于是就选兵八万，进兵攻击秦军。秦军在魏军、楚军和赵军的外内夹攻下大败，邯郸围解。赵王及平原君亲自到邯郸郊界迎接信陵君，平原君背着箭袋为信陵君在前面引路。赵王一再感谢说：‘自古以来的贤人没有比得上信陵君的！’

后来魏王恼怒信陵君偷盗兵符、假传王命杀了晋鄙。这一点信陵君自己也知道，在退了秦兵后，信陵君便命令军队回魏国，而自己与门客留在赵国，一直呆了十年。

赵王与平原君商议，为了酬谢救赵的功勋，要以五座城池封赏信陵君。信陵君听说后，露出了矜功骄傲的神态。门客劝信陵君说：‘人有恩于我，不可或忘，我有功于人，不可不忘。’于是信陵君没有接受五座城池。

信陵君听说赵国有个处士（从没做过官的人）叫毛公，隐于赌场内；还有个处士叫薛公，隐于卖米汤的人家，很想见他们，但这两个人都躲着不肯见。信陵君打听到他们的住所，悄俏徒步前往，同两人交往，饮酒游玩。

赵国平原君知道了，对他的夫人说：‘信陵君跟赌徒、卖米汤的人来往，是个荒唐的人。’平原君的夫人把话告诉了弟弟信陵君，信陵君说：‘我听说平原君贤良，这才背叛魏国而救赵国。平原君不是求真正的人才，而是以宾客多感到自豪。毛公、薛公这两个贤人，我还怕他们不愿意与我交往，平原君却反以为羞耻。’

于是信陵君整顿行装要离去。平原君除掉帽子向信陵君谢罪，坚决挽留信陵君。平原君的门客们听到这件事后，不少人离开平原君而归附信陵君。

信陵君留在赵国十年，没有回魏国。秦王听说信陵君在赵国，就出兵讨伐魏国，魏国连败几仗。魏王感到忧虑，派使者到赵国请信陵君。信陵君怕魏王记恨自己，不肯回魏国，并且告诫门客说：‘有敢为魏王的使者通风报信的，处死。’门客们都不敢劝信陵君归魏。

赌徒毛公、卖米汤的薛公拜见信陵君说：‘公子受到赵国尊重和名闻诸侯，都是因为有魏国。现在魏国有急难而公子不顾惜，不回国帮忙，假如秦国攻破魏国都城大梁而毁掉先王宗庙，公子还有什么脸面对天下人呢？’话还未说完，信陵君脸色骤变，催促门客驾车回魏国。

魏王握着信陵君的手哭泣，拜为上将军。魏安厘王三十年，信陵君派人向各国求援。各国听说信陵君为将，都派兵救魏。信陵君率领燕、赵、韩、楚、魏五国之兵大破秦军，秦将蒙骜战败逃走。五国之师乘胜追至函谷关，杀得秦兵不敢出关。

安陵人缩高的儿子在秦国做官，秦派他驻守管城。信陵君久攻管城不下，就派人对安陵君说：‘你派缩高去攻管城，我任用他为五大夫，使他为执符节的军尉，去招抚他的儿子。’安陵君说：“安陵是个小国，缩高未必肯听从，还是使者自己去请他吧。’就派官吏引导信陵君的使者去缩高的住所。使者传达信陵君的命令后，缩高说：‘叫我去攻管城，是父亲去攻儿子，引人耻笑’就推辞不去。信陵君大怒，就要去攻打安陵城，捉拿缩高。缩高听到消息后说：‘信陵君的为人，悍猛而刚愎自用，必将招来安陵的祸患。”他就自刎而死。信陵君听说缩高自杀，穿起白色衣服（丧服），并避开正房，睡在厢房里，以示哀悼。同时派使者向安陵君谢罪说：‘我是个道德低下的小人，考虑不周，对您失礼，请恕罪！’信陵君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信陵君给自己门客的不仅是金钱援助和生活的照顾，而是能够谦虚结交给予尊重，信陵君门下士人，皆愿意为其出死力。出谋划策的侯嬴、力士朱亥、市井隐士毛公、薛公等等，这些出身卑微的奇人异士都是被信陵君的人品感召来到其麾下。信陵君的才能和贤德传遍诸侯，令诸侯数十年不敢出兵魏国，以招贤纳士安定邦国，信陵君真无虚名也!”

李斯听完大喜，说：“甘罗，如今信陵君尚未攻克管城，你是意思是我们去离间信陵君跟魏王的关系，对吗？”

甘罗笑笑：“李大人明见，正是此意！”

李斯下令兼程赶路，来到魏都大梁，找到晋鄙的门客，重金收买，叫他们诋毁信陵君。门客们恨信陵君杀了主人晋鄙，大家失去了依靠，就放风说；“信陵君是魏将，各诸侯的将军也都归附他，天下人只知道魏国信陵君，不知道魏王。信陵君想要称王，各国诸侯也打算立他为魏王。”

李斯又命甘罗冒冒充秦王嬴政的笔迹，写信祝贺信陵君，问他是否已经做了魏王。又让被杀的晋鄙的门客悄悄把秦王给信陵君写信的事，密告魏王！

魏王天天听到诽谤的话，也就相信了，派人代替信陵君领兵，剥夺了信陵君的兵权！

李斯等人潜伏在魏都大梁，听说信陵君已经被剥夺兵权，魏国换作别人统兵，心中大喜，知道计成，赶着十辆粮车离开了魏国。

信陵君知道自己因为谗言的诋毁再次被废止不用，便推说有病，不去朝见魏王，日夜和门客饮酒，酒后与美女纵欲寻欢。四年后，信陵君被魏王赐予鸩酒毒死，魏安厘王也死于同一年。

李斯带着司空马、张唐、廖异、甘罗，以及十辆粮车，一路向北，来到赵国。

甘罗笑问：“李大人，这次来赵国，是不是要对付赵国的平原君？”

李斯点点头，说：“正是！赵国弱小，与平原君交好的信陵君又被我们反间了，对付平原君正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