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通幽寒阴体

按理说这迎星殿好歹是宗门负责外门要务的第一道殿，作为外门执事的许树人不可能不在大殿镇守，然而自少年踏进这殿门起，就没看见半个人影，反而是隐隐约约听到了几道叹息声，若再细听些，甚至能发现其中还夹有妇人宛如蚊喃的低泣声。

少年一时间不禁有些举手无措，他静静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也不好在这大殿直接呼喊，等待了小会儿，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往大殿深处走去。

穿过殿后的偏门，少年来到一古色古香的长廊，没走几步，便发现了声音的来源。

然而还来不及有所动作，少年面前的古屋就传来了一道苍老遒劲的声音:

“是谁在窗外！”

“嘎吱”

话音刚落，紧闭的雕花木门就被一双大手打开，少年一愣，发现门槛前的是一个黑发狂乱的国字脸中年人。

这人眉头紧皱，似是千年寒霜一般，看上去有什么化不开的忧愁，待他看到眼前的是一个半大的少年时，额上的抬头纹更是紧密了几分。

“你是何人？来此作甚？”

陈修能看出这大叔心情不好，所以说话也不拖泥带水，他行了一揖，随即道:“我来此是为了找许长老的，麻烦您通传一声，就说陈修能来找他老人家有事。”

却没成想那中年人听完话只是眉头一横，随即面露不悦的说道:“哪儿来的什么许长老，找错地方了！快些走！”

中年人一边回答，一边就要关掉房门。

“慢着，铁山！这小子找的是我，你先进去吧，我来与他分说便是。”

中年人闻言不禁扭头怪异的看了眼许树人，同时无言的点了点头，随即便跨步向右侧屋内走去。

中年人一进屋，许长老便走出房门，带着少年走向了长廊的偏僻处。

“修能，你怎么无事跑到我这儿来了，可是遇到什么麻烦？”

“嘿嘿，也没什么，只是闲着无事，跑来看看您老人家。”

老人闻言不禁扶了扶额头，又不经意擦了下颊下的水珠，随即没好气的瞪了眼面前嬉皮笑脸的少年，同时无奈说道:“老夫活了多大岁数？你这屁大的少年郎有事儿能瞒得住我？快些说吧！”

“嘿嘿，姜还是老的辣，到底还是瞒不住您。”

当面被许长老拆穿，少年也有些不好意思，他红着脸哂笑一声，随即才一脸正经的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请您安排一个名叫齐缘的凡胎一境的杂役弟子住进我的宅院，再把他遣往五谷殿内干活，您看可以么？”

老人听完眉头一皱，不解答道:“我还当是什么大事，这事老夫帮你办了。只是你此举是为了什么？”

“咳咳，不瞒您老，其实我就是看那师弟遭人欺辱，看不过眼，就为他出了一口气，又怕事后他遭人报复，才出此下策，若叨扰打搅到您，还望长老您见谅。”

老人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捂着胸口长叹了一口气，身子一歪，软在了长椅上，良久，才摆了摆手说道:“好了，此事我今日就可帮你办妥，修能，你退下吧。”

“呃……”

陈修能自小颠沛流离，见惯了人情世故，虽知道自己今日来麻烦许长老麻烦的不是时候，但此时说走就走怕是更为不妥。

于是他往前趋了两步，双手亦开始拿揉起老人的肩背，笑嘻嘻的说道:

“修能又岂是那种唯利是图，不知好歹的人，长老您一看就是有什么忧心之事，憋在心里可不好受，不如给小子讲讲，虽然我道行低微，无甚本事，不能帮您解决，但即使是能开导开导，顺顺您的心情也是好的，您说是不是？”

“你这小子！古灵精怪的，一天就知道哄老夫开心！不过此事给你说了确实无甚用处，也只是平添烦恼罢了。”

许长老听到少年言语，饶是此时心中烦闷也不禁被逗得一乐，他眯着眼，享受着渐渐放松了的肩背，慢悠悠的回答道。

“嘿嘿，许长老，那可不一定，比如我就知道里面十有八九就有一个病患，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嗯？”

此言一出，许长老顿时伸着脖子回头轻咦了一声，随即又端正身子，轻叹起来。

“哎，没错，没想到倒是被你这小子猜了出来。”

少年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手中力道不减，接着问道:“嘿嘿，那长老您给我细说说呗，哦对了，还有，为什么我刚刚在那大叔面前提到您，他却说这里没您这号人？这里是迎星殿，他没道理不认识您啊！”

许长老听到少年所说，眼中竟慢慢流露出了萧索之意，他看着前方的池塘，目无焦距，许久，才无奈的回道:

“罢了，罢了，藏了这许多年，今天便与你这小子说说。”

老人摆了摆衣袖，微微昂首，露出追忆之色，随即开口说道:

“老夫本名其实并不叫许树人，许树人这名是我入宗前自取的，而我原本则是清虚州剑魂域樊家家主的义子，名为樊破天，因厌倦了家族争斗与琐事，故离家游历，直至七十年前才改名栖身于问道宗。”

“而铁山不知道我的化名，所以刚刚才会表现得有些惊异，现在你小子明白了吧？”

“呃……”

少年哪猜得出许长老的身世经历会这般曲折，他一时之间难免有些错愕，手中动作亦慢了下来。

“呃，所以长老您主家有人受伤或是患了重病，在他们那边束手无策，只有四处求医，直至今日到了我们问道宗？”

“没错，只是可惜铁山他们跋山涉水不远万里才见到掌教和千尘长老，却没成想连他们也束手无策，哎，真是可惜了那么水灵的一个姑娘……哎。”

老人说着说着就不禁流露出了痛惜的神色，他双手紧攥，显得十分无奈。

少年闻言却是若有所思的沉吟起来，他先是神情挣扎的犹豫了一会儿，良久，方有些拿捏不定的对着老人说道:“长老，小子有一话不知当不当说。”

“你这小子，扭扭捏捏的作甚，别卖关子，有话直说便是。”

“那修能可就说了，可能您不相信，但是我有办法为那姑娘续命，虽然无法医治痊愈，但是缓解一阵却是可以的。”

“什么！”

“你说什么！”

老人闻言却是直接从长椅上拔起身子，他抓着少年的肩膀，不可置信的问道:“修能，你可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此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一屁大的少年懂得什么医术？可别胡乱逞强！”

少年感觉到肩臂处强猛的力量，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但许长老三番几次帮助于他，对他有再造之恩，再加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于情于理，他都没有办法做到见死不救。

咬了咬下唇，少年猛的抬起头，直视眼前激动的老人，决绝道:“长老，我不是逞强！因为我还知道那姑娘是至阴至绝的‘通幽寒阴体’！”

“什么！”

少年一语石破天惊，但不等许长老反应过来，不远方的屋内就再次传来一道苍老的叹息—

“罢了，老幺，带那少年进来吧。”

许长老听到这声音顿时冷静下来，他拍了拍陈修能的肩膀，示意少年跟他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