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

我觉得我应该是在想一个人，那个人穿着祭祀用的狩服，上面刻着绿色的云兽花纹，清晰可见每一道纹理，但是关于他的脸，却始终朦胧不清，被刘海下的阴影所覆盖。我努力地回想着，但头像是被放在周王曾经烹过人的小鼎里面煮，混混沌沌地被卷进了暗黑的漩涡。

一抬头，却发现窗外的樱花早已盛开，透着春意料崤。

京都的樱花每年三月便会开，绚丽多彩，可以从街头连城一条的花海，未等它们凋谢，便自己从枝飘落。阿虚和我说，每一朵樱花都是死去人的灵魂，他们游荡在世上，是因为有未完成的心愿，一旦他们完成心愿，就会幻化做樱花从枝头飘零，永远沉睡在土地深处。而今年的樱花，开的极艳，带着一种不寻常的红色，像被鲜血染就。

从巷回来天已经黑了，我点亮了门口的木灯偶，忽然想起来，阿虚已经好久没有出现了，自从他去了远野之后，便越发行迹罕见了。记忆深处的那个人，不仅不知道长相，就连名字都记不得，可和他相处的感觉却是真真实实留在我的脑海中的，每当想起来，心就会揪成一团，眼泪也刷刷地流下来。

今天晚上，他又出现在我的梦里，穿着修长的刺绣狩服，宽大的袖子垂下，手中仿佛握住了什么东西。脸上戴着一个白玉制成的面具，远远地看着我，透着一种哀伤，直刺进我的心里。我不可抑制地大哭起来，泪水顺着指缝掉落在雪地上，他转身离去，眼光全然是绝望。

当我醒来时，天已经全亮了，刺眼的光线透过窗口射在略带湿意的枕边。

你究竟是谁呢？

我踏上了寻找记忆的旅途，古老的村子，溪边的石桥，荒凉的古镇，热闹的街市，无论是九旬银发斑斑的耄耋老人，还是几岁牙牙学语的垂髫儿童，抑或是走街串巷的杂货小贩，我都一一询问，在这些蛛丝马迹中拼凑出了一个人的名字，乔玉。村口卖烧饼的大娘告诉我，乔玉是与保卫国家的大功臣，在和羽人的战争中，用三万兵力就赶走了羽人的三十万军队，那一仗打的天昏地暗，连善于在黑暗中潜行的鸟雀都睁不开眼睛，乔玉将军耗尽自己的灵力将羽人的首领——癸冥封印在黑曜石里，而自己也因为精疲力竭，沉睡在樱花树之下。一提起乔玉，大娘的脸上就弥漫着一种幸福的微笑。她说她的儿子曾经被羽人捉去，若不是我和乔玉，她儿子就要死在羽人的繁重劳役下了。听她说，我曾经和乔玉并肩战斗，出生入死，一同受过万民瞩目的加冕。

可是，为什么和他的记忆就像是生生被减去一段，蒸发在我的生命中了呢？

我又看到了他，乔玉，隔着一条黑暗的长河，河水深处中的黑色暗流涌动。他依旧是静静地望着我，带着一种悲哀的近乎绝望的情绪。我颤抖着将在心里呼唤千万次的名字叫出。时间仿佛在一瞬间静止，四周黑色的森林，惨红的天空，以及那一条可怕的河流，全都消失不见。他走到我面前，温暖的手指抚上我的脸，“阿洛，好久不见。”

我浑身颤抖，回忆仿佛像电流一般一瞬间击中了我，许多片段涌上脑海。“阿洛，只要我们赢了这一战，就去归隐，在江边筑一竹楼，琴瑟相友，我要在院前，为你种上一片的洛水莲花…..”“阿洛，你先走。”“我不会死的，等我杀完了这些羽人，就会去那片樱花林里等你。”“对不起，阿洛，我食言了，我真是没用，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你不要痛苦，不要为我的离去而伤心，你只要忘了我，然后好好地活下去…..”我失声痛哭，仿佛看到了他无可奈何地摇头，“阿洛，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呢？”

物转星移，我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樱花飞舞的时刻，淡淡的光线氤氲在周围，他站在樱花树下，对我笑的温润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