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底线

要是换了两年前的夜鹰，估计还能用一种主角特有的豪气万丈和热血澎湃大声地，问心无愧地回答道，“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的！”

然而……光阴荏苒，事物变迁，很多事情变得非常快。有人说，江湖就是一个大染缸。在进去之前，每个人都是一张单纯的白纸。然后在命运的驱动之下，不同的人经历了不同的变化，最终有的被染红，有的被染黑，这都是命运使然，由不得人选择。虽说俗语有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很遗憾，现实往往不会给人那种选择的机会，而是极尽其所能地愚弄人，折磨人，将人染上他们原本最为厌恶的颜色。

在夜鹰的光环被夺走之后，他整个人先是低迷了一阵子，待他从内心的迷茫和挣扎中再度抬起头来，有些原先很单纯的东西就已经彻底消亡了。现在的夜鹰，早已不再是那个单纯的、一往无前的少年，他的底线正在不断地后退。要是换了两年前，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黄鹂作为祭品被丢进去的。事实上，直到她被龙傲天甩入方鼎前的最后一刻，夜鹰都是有能力救下她的。但为了得到镇魔宝镜，他不得不保持了沉默。可以说是他自己选择了妥协，也可以说……是命运将他逼迫到了这个地步，让他不由自主地选择了从身心方面都一路黑到底。

——

“我……”

“嘘——先不急着回答我。”风铃似是看出了夜鹰心中的那点儿小想法，伸出食指，十分温柔地轻轻点在他有些干裂的嘴唇上，“以后……以后你有的是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就算你想要救下所有的人，也是无力回天，只能牺牲掉那些对世界影响最小的人才行。”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这算是一种别出心裁的剧透吗？”时至今日，夜鹰的神经早已经被无数的突发事件给整的无比结实。纵然是听到了疑似和自己的未来有关的预言，其第一反应竟然也不是如何应对，而是先吐槽要紧，“我突然发现一件事，自从牵扯进你们恶魔族的一系列历史遗留问题后，我竟然对自己的未来一点点期待都没有了……反正又是什么困难得要死的事情对吧？”

“那值得你期待。”风铃微笑道，“不是每个人都有当救世主的机会的。”

“但是，现在，我还要告诉你最后一件事……”白暂的手掌，轻柔地抚摸着夜鹰线条硬朗的脸庞。风铃这个货真价实的恶魔，此刻却带着如同圣母一般莫名圣洁的笑容，用仿佛母亲抚摸孩子一般的慈爱动作拨开了他那散落在鬓角的杂乱黑发，“你，夜鹰，还有龙傲天，你们两个人实在是太危险了。危险到……上面的大人物不得不让我将你们两暂时从这个战场分隔开，才能使你们无从插手接下来发生在娑婆世界的一系列事情。”

“很快就要变天了……而出于最最周全的考虑，你们两个，必须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我特意跟你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你说什么……”夜鹰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本能地感觉到一种泯灭的气息扑面而来，就在那看似轻柔的动作中，却包含着一种不为凡人所理解的大恐怖与大寂灭。就好像……现在，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冰肌玉骨、窈窕出尘的女孩，而是一头不断挥舞着触手的史前巨兽。

漆黑色的瞳孔再次相对，而这一次，夜鹰似是神色有异，若有所思。

灵儿说了要把我们两送走，就绝对不会含糊，现在再做抵抗那就显得太蠢了……从她刚才说的话来看，恶魔族近期将会有一场大行动，而我和龙傲天则是这场行动可能会有的“变数”。虽然我们能够改变现状的几率非常小，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要把我们和这个世界隔开才能完全放心。而灵儿却将这个已经被他们内部决定好的既定事实告诉我了，这是为什么呢……

她是希望，我趁着这件事还没发生的时候，再最后利用一次这件即将发生的情报少有的“前瞻性”来做些什么吗？

如果是的话……我该怎么做？我该……去欺骗谁？

……

而此时，龙傲天早已经将镇魔宝镜从空中摘下，返回到地面上了。这面镜子的体积远比看上去得要大，他不得不腾出双手捧着它，呆立在地上，用一种近乎是惊愕的眼光看着两人奇特的姿势，嘴巴长得老大。

“这家伙还说他不是主角……如果他不是主角还敢对上帝干这种事，分分钟会被她剁成碎片的吧！”龙傲天在心中怒喝一声，像是被夜鹰感染了一般，吐槽的欲望正在熊熊燃烧，“话说，这种好事为什么就轮不到我呢？你刚刚还用一种非常沉稳的男低音说什么‘我来拖延时间，你快点展开行动’，结果你所谓的行动原来就是把对方压在地上吗？这种不可描述的姿势想不让人误会都难啊！等等！先不提这个……现在该怎么办啊喂？你让我把镜子抢过来，然后呢？然后该怎么办？镜子能对她造成什么实际的杀伤吗？不可能的吧！这家伙完全就是不可能被伤到的吧！那你叫我抢走它有什么意义呢？！”

早在夜鹰发出指令的那一刻，龙傲天就开始采取行动了。他毕竟也不是什么庸手，配合夜鹰的计划还是绰绰有余的。你要是把这种任务交给李欣那种等级的人，他指不定就能给你搞砸了……虽说森罗万象的神力被封印，他的“飞行”这一项能力也不能动用了。但人家到底是老牌穿越者，脑子转的飞快，登时就飞速跑回去，将他手下士兵背着的背包一把给抢了过来。他倒也没能料到在这最后的要紧关头，竟然是他自己的发明扭转了局势……只见龙傲天快步上前，将背包的加锁扣牢，对准了镜子的位置，拇指一扣，背包上的喷射口便喷出两道淡蓝色的气体，将他这个约莫有七十公斤重的人笔直送上了天。

他当时还怕的要死……这战术背包什么都好，就是在飞行的时候声音超大！“轰隆轰隆——”，宛若飞机在起飞之前的滑翔和助跑。不过想想也是，火箭飞行兵的作战空间大概都是在一百米以上的高空处。在这种地方，听得到听不到似乎也没什么区别了。就算是听到了又如何？在你瞄准的时候，他们早已经开始高速移动了。这个世界可没有“红外线跟踪导弹”这种说法，仅凭仙人的动态视力，很难用法术直接命中这群有组织、有训练的飞天小子。

所以，声音贼大也是正常的，因为他们同时也在移动着……

龙傲天本以为这么大的声音，足以让风铃反应过来。就她刚刚展现出的战力来看，想要秒杀夜鹰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一旦她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就极有可能在三秒钟之内把夜鹰打飞，然后随便丢个什么招数过来，自己还不是必死无疑！本来嘛……龙傲天就对夜鹰的计划不怎么有底。听上去，“尽可能取悦对手”是只有下三流的人才会干的事情，现在竟然想要用这种傻到不行的方法去影响一场可能会与这个世界未来命运挂钩的战斗？这不是做梦吗？

但是，现实就像是一场荒诞的梦境，跟龙傲天开了个大玩笑。

“把镜子给我！丢过来！快！”突然，夜鹰就像是掌握了什么必胜的窍门一样，竟然冲着站立在背后的龙傲天大声喊起来，“我明白了……我全都弄明白了！这面镜子的用处并不只是验证恶魔族的身份而已，它是一个信息检测器，是一个可以在宏观宇宙上抵消掉恶魔族‘信息扰动力’的神器！而其外部表现，就是将他们用于伪装的黑发黑瞳毁于一旦！”

“哈？？你是怎么……”除了“信息扰动力”，龙傲天几乎什么都没有听明白。

“别管那么多了，现在跟你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楚！”夜鹰扭过头来，展现出一幅近乎疯狂的模样。只见他双目圆睁，太阳穴那儿直冒青筋，喊叫的时候牙齿全龇出来，仿佛要择人而噬一般可怖，“我也和你一样拥有某种创世神的力量，就在五十秒钟之前，我摸清楚了恶魔族的信息扰动规律，重创了她。虽然外表上看不太出来，但是就是这样没错！”

“呜哇——”风铃相当配合地眉关一蹙，嘴角溢出几滴鲜红的血液。

“你也知道的，这样的程度根本无法伤到她的本源，我需要镇魔宝镜！我需要这个这个东西用作阵眼！快点！耽误了时间，我们两都活不成！！”夜鹰声嘶力竭地吼道。

见此，龙傲天一时也分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被唬的一愣一愣，慌忙把手中的宝镜丢给夜鹰。

“啪”的一声，夜鹰用他惊人的握力钳住了宝镜的边缘，竟就这么将它平举起来，简直就像举一块烧饼那么容易。虎口的牙印也因为这个动作而被挤出几滴血，它们顺着镜子的边缘滑下来，正巧滴落在镜面上，扩散开一圈圈血红色的涟漪。这面小小的镜子，在一瞬间竟然像是活了一般，不住地颤抖起来，发出一阵阵“嗡嗡”的声音。一缕缕如同液化金一样的粘稠流光从宝镜的背面盘旋上来，渐渐地溢满了镜子背面的花纹，隐隐约约透出一股来自远古的吟诵之声。

而那原本怒目圆睁的神情，竟也像是变脸魔术一般，陡然间就消失了。

“镇魔宝镜……我就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