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再会李克用

静边塞外十里处，云州军一万余士兵将静边塞环形包围了起来，谨慎地盯着关隘内的河西军。李弘益占了静边塞，却未再进一步，而是据关而守，来往商旅不禁，就连那不足一千的守军都放了回去。

李克用先派出的使者来到关下，恭敬地说晋王很快就到，于是李弘益打开关门，等着李克用的到来。

李克用胆气十足，直接引千余精骑来到了关下，看到李弘益已经在城外等候多时，脸色稍缓。他跳下马来，抖了抖铠甲外面紫袍上的积雪，李弘益走上前来，拱手施礼：“见过晋王殿下！”他的礼节一向无可挑剔，任谁都说不出话来。

李克用凝眉看着关墙上军容整肃的河西守军，冷笑着说：“不知静边塞是我河东的地盘，还是河西的地盘？”

李弘益伸手邀请，笑着说：“自然是晋王的地界，在下多有冒犯，还请晋王一行关内叙话。”

于是李克用当先一步，进入城内，身后的千余骑也都下马，牵着战马跟随着进入城内，李弘益笑着看了一圈，恭敬地对盖寓施礼：“云阳一别，寄公一向可好？”

盖寓连忙回礼：“多谢凉国公挂念，老夫很好，国公一路西来，辛苦了！”李克用见李弘益对盖寓的态度比对自己更加尊敬，想要生气，突然觉得也没有那么气了。

一行人进了静边塞校尉府，屋子里暖烘烘的，炭盆、温酒的热水鼎、暖锅全都已经备好，李弘益说：“前次在云阳吃了晋王的嫩羔羊，这一次在下请，尝一尝阴山达靼的羊肉，可好？”

李克用拍了拍身上的雪，就要去坐主座，却发现李弘益将主座撤了，只在左右摆了一排相对而设的几案，心想这个李弘益倒有趣的很啊！

他自去右首坐了，李弘益将身边诸将一一介绍，说：“这位是河西玉门军长史阴继武，这位是天德军司马折嗣祚，这位是天德军都虞侯浑炜，这位是河西参军王贞白。”

盖寓见李克用闷不作声，便将随行前来的诸将介绍了一番，然后七八个人落座，士兵们立刻布上菜肴，又烫了酒端上前来。

李弘益端起酒杯：“晋王殿下，我北讨达靼，追击阴山达靼头领至此，静边塞守将有意收容，不肯放人。某无奈，攻下此塞，还望晋王见谅！多有得罪，某自罚一杯！”

他一口饮了，李克用依旧黑着脸，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盖寓见状，便要出来打圆场，被李克用一摆手制止了。李克用沉声说：“静边小塞，只有一千驻军，凉国公拿下也非难事。李存信在何处？交出来吧！”

李弘益摇了摇头：“李存信，小人也，不堪重用，晋王留之何用？他与我的一位朋友有仇，在下要带他活着回凉州，交给我那位朋友处置。还请晋王应允！”

李克用的脸色变了几变，他知道李弘益说的是李存孝。在他这么多养子之中，李克用最喜欢的就是史敬思和李存孝，两个人武力过人，勇猛豪烈，而且对自己忠心无比。一想到李存孝，他便突然心软了。

当年李存孝被人诬陷谋反，李克用盛怒之下，命李存信、康君立领兵往攻。若非李存孝被救走，李克用已经存了杀他的心思。后来李存信攻破邢州，没有抓到李存孝，便杀了李存孝一家。

待后来细细回想，李克用也反应过来了，李存孝作战勇猛，傲气十足，若说是他得罪了河东诸将，这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是要说他存心谋反，实在有些牵强了，当时河东军中李存信的势力极大，便是李克用也不敢轻易惹他，哪怕两个人是名义上的父子关系。

现在想来，李存孝其实是被李存信被逼反的。李克用想明白了这一点，他顾忌李存信的实力，于是迁怒于康君立，结果康君立被发配到岚州为防御使，好歹逃脱了原本历史上被李克用赐毒酒毒死的悲惨下场。

李弘益察言观色，知道李克用心中动摇了，只是他攻破河东驻守的静边塞，李克用面子上过不去，于是说：“在下此次破达靼，俘虏无算。听闻晋王当年曾招募达靼骑兵为辅用，晋王若有意，在下愿意送两万达靼骑兵前来河东听命。晋王意下如何？”

李克用眉头立刻展开了，他这几年三面树敌，损失极大，若不是河东人口极多，只怕也坚持不下去了，况且他军中还有万余达靼骑兵，再用多一些，稍加操练，便可上得战场，而且这都是骑兵啊！

盖寓看了一眼，笑着说：“好啊，凉国公盛情，却之不恭，若有达靼骑兵为助力，河东便如虎添翼了！”

李克用说：“两万胡骑不够，我欲多招募达靼部落，凉国公以为如何？”李弘益心中大喜，他巴不得更多的达靼青壮进入中原，去和朱温参战厮杀呢。这样阴山附近的牧场便空了出来，更有利于他的统治。

于是微微皱起眉头，沉吟了片刻，说：“好，权当在下为晋王赔礼了！晋王可派人至阴山，招募士兵。”

李克用终于露出了笑脸，被打破静边塞，舍了一个李存信，换回数万上马就能厮杀的达靼骑兵，实在是太划算了。他为人豪爽大气，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于是端起酒杯：“如此，便一言为定！”

酒席之间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李克用喝着凉州春，一张黑脸涨得通红，说：“还是凉州的酒好！”这时折嗣祚上前敬酒，李克用看着他，问：“折司马可是原振武军都知兵马使折公之后？”

折嗣祚恭敬地说：“正是！”李克用见他身材高大健硕，顿时起了爱才之心，说：“尊父原与家父友善，又曾在河东为官，折司马，不如你来河东，以君之才干，一州防御使不在话下！”

李弘益一听，当着自己的面从自己手下挖人，于是大笑着说：“晋王，我一向敬佩十一太保的忠勇，云阳见到史小将军，很是喜爱。若晋王舍得，请小将军到我河西，我新打下陇右四州，也缺一个防御使呢！”

史建塘立在李克用身后，脸色发红，有些手足无措。李克用惋惜当年史敬思为救他而死，对史建塘一直很是看重，选了史建塘为自己的亲卫，一直跟随在身边。

李克用一楞，随即大笑起来：“凉国公倒是好打算，这笔买卖做不得，叫我很是为难啊！”折嗣祚听他言语中对自己很是看重，说道：“谢晋王看重，若是当年遇到晋王殿下，某一定会为晋王效力！然而某在丰州有一班好兄弟，又得遇凉国公，河西很好，恕下官无礼了！”

李克用唏嘘不已，对折嗣祚的忠义越发敬重起来。李弘益有心炫耀，得意地说：“都虞侯浑炜浑延光，乃咸宁郡王浑忠武之后也！”

李克用肃然起敬，主动举杯：“原来是国家忠臣之后，吾敬延光！”浑炜毫无骄矜之色，举起酒樽恭敬饮下。在浑炜看来，自己身为浑瑊的曾孙，祖先显赫，固然只得自豪，但名气毕竟是先人的，他浑炜一样可以靠着自己，立下大功劳，不逊于祖先。

李克用先前从未关注过天德军，毕竟丰州太小，这一次见了，才知道小小的天德军一样卧虎藏龙，心中羡慕不已，这样的人才都被李弘益捷足先登了。

李克用出身沙陀族，是个胡人，而且曾经逼迫唐僖宗出逃长安，又极其强势地击败了当今天子李晔的征讨禁军，因此为中原世家大族、名人后代所不喜，他手下的文武官员，基本都是父子两代培养起来的，故而心中羡慕得紧。

他性格豪爽，看到自李弘益以下，折嗣祚、浑炜形容磊落，气度高远，就连一看就是读书人的王贞白也颇为豪气，顿时把不快都抛到一边，与众人对饮，兴致高昂。

盖寓心中却有了主意，他听闻李弘益破了阴山、河西达靼联军，也知道关内道如今只有定难军一家藩镇，可以说李弘益的势力已经延伸到了潼关，于是开口说：“国公，如今中原之地，宣武朱温气焰最盛，吾闻天子有意讨伐，不知国公如何看？”

如今长安朝廷能够直接掌控的州，关内、山南西道也有差不多十来个，李晔正在积极招募士兵，再组禁军，他受到数次打击，也知道削藩一事急不得，又不愿李弘益的势力再次扩大，从未提起要河西出兵向东。

李弘益听出了盖寓的意思，他看了一眼捧着一条羊腿大口啃食的李克用，心想：看来河东这两年很是窘迫，是想要与我联手共同对付朱温了！

朱温篡唐，李弘益这一点历史知识还是晓得的，在他看清楚了天下形势之后，朱温一直都是他心中最大的敌人。于是沉吟了一番，说：“我闻朱温素有反志，理应早除。某这一次返回河西，便上表朝廷，请求出兵讨伐宣武！愿与晋王联手，平复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