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第二百八十八章
沐昀哆嗦着捂着那涌出来的血，语无伦次地竟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她若是知道沐寅会被刺伤，她根本就不会将沐寅留在这里了。
不，她宁愿自己被刺伤，也不想沐寅替她这样……
“不疼，你别哭了，”
沐寅笑了一会儿，转而便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忽然倒了下来，沐昀都没能拉住。
沐昀惊慌失措地跪倒在地，双手紧紧地抓着沐寅的衣襟不放，双手哆嗦地宛如落叶飘摇。
顾昭终于看不下去，上前一步将沐昀的动作拦住:“你别摇了，再摇下去他就真的失血死了。”
沐昀被这句话给震清醒了一下，辨认出面前拦着她的人是谁之后，登时眼眸一黯，那双曾经灵动异常的眸子里忽然染上了滔天的恨意和厌恶。
“滚。”
沐昀缓缓吐出这个字后，坚定的眸子已然恢复出往日的睿智，她冷笑一声，手上环抱着沐寅的动作不动，下一刻阿言飞身而来。
阿言见了这场面，登时也惊了惊，竟然有人能够伤得了寅公子……
而阿言眼角瞥见了顾昭手中染血的长剑，又配着沐昀满怀恨意的眸子，阿言便登时猜测是面前这个男子伤了沐寅。
且四周横七竖八斜躺着的刺客都在提醒着他，这里在不久前发生了一起惨烈的搏杀。
刺客自然无一生还，阿言上前几步，登时便瞧见了沐寅现在已然称得上骇人的伤口，沐昀已然恢复了一些冷静，她说出来的话里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的颤抖。
“阿言，带着沐寅回府，叫太医来，快点！”
阿言立即领命，看着阿言带着沐寅离去后，沐昀才从跪坐的地上缓缓站起来，顾昭就站在她面前，一言不发。
沐昀看着顾昭的眼神都开始变了，凌厉，锐利，剑芒通通以寒刃的方式如明镜一般狠狠射向顾昭。
顾昭在触及她眼神的那一刻就忽然明白过来，她这是……在怀疑他吗……
早在他看见沐昀与旁人相拥在一起的时候，他的确是想过干脆一剑将那人贯穿，再将她夺回来，可他终究没有这样做，只因他知道，那人或许在她心中是亲人的存在，他不能动。
可他的心痛谁来说呢？她都不知道他的心思是如何的，他有多克制自己，他也有多觉得这一幕很是碍眼，他又是如何才控制住他自己不上去将沐寅那个碍眼的人拉开。
然而这一切，她都不知道。
“别这样看着我，沐昀。”
他终于像是受不了似的，上前几步伸出手掌挡在沐昀的眸子前，仿佛只有这样做，才能安慰自己沐昀并没有用那样刻骨的恨意看着他。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切不过就是在自欺欺人。
沐昀冷笑一声，将他挡在自己眼前的手狠狠打开，视线微微被她收敛起来，却依旧有着强烈的敌意在里头。
她承认，她的确曾经是喜欢过他，不然也不会在皇帝的事上一再忍让，也不会在明知道他想要谋反的时候却还放任他去做，更不会令他有机会将这些全部栽赃在沐寅的身上。
顾昭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利用她，欺骗她，利用了她对他的情义为非作歹，利用她的心意肆意伤害她身边的人。
可沐寅，他始终都是站在她这边的，顾昭利用她，欺骗她，可沐寅却是护着她，怜惜她。
相比之下，她总能知道谁对于她来说，更为值得珍惜一些，谁又更值得她用心来对待。
“背后耍些小把戏，应该不符合太子殿下的身份吧？”
沐昀冷漠地看着面前的男子，这些刺客武功不高，却又是明明白白是墨楼里的人，或者只能说这些人或许是伪装成墨楼里面的人，却又全都是三脚猫的功夫。
那么这些人的主使者心里又在想什么？
以她与沐寅的武功，还不至于被这些武功低劣的刺客所刺伤，可这背后的主使却很放心地将这些人都派了过来，他如此放心，不过是清楚沐寅的身上的伤势不宜动武，所以才会如此猖狂。
她思来想去，知道沐寅深受重伤的人并不多，她将沐寅带回沐府的时候对外都严格保密，根本没有任何消息泄露出去的可能，而作为沐寅的亲生父亲慕容芘麟，更是不可能会将自己的儿子出卖出去。
知道沐寅受伤无自保能力，而有恃无恐地出来找事的人，沐昀除了面前这个“恰好”出现的顾昭，根本没有第二个可以令她怀疑的合适对象。
“你这是在……怀疑我了吗？”
顾昭开口，语气中满是淡淡的苦涩和不敢置信，他方才清晰地看见沐昀望着他的眼神，虽然已经大概猜出来了沐昀心中在想些什么，可是现在由沐昀自己亲口对着他说出来的话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一件赤裸裸地摆在面前的，她不再相信他，甚至会自危到第一次就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不敢，”
沐昀应了一声:“只是太子殿下这么晚了不在皇宫里面为陛下处理政事，却出现得这么巧合在这长安街上救下了我……太子殿下觉不觉得这真是太巧了吗？”
“我沐昀从来都不相信巧合一事，世界上所有的巧合都是人自己搞得鬼。”
沐昀说着，便从地上捡起一把刀剑来，提在手里打量了一下，顾昭看着她的动作，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抑制不住地皱起了眉头。
“墨楼的杀手，个个武艺精通，怎么会像方才这些人一样不堪一击？”
沐昀冷笑着，即使自己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并且已经给顾昭定下了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该有一个解释的机会留给他。
顾昭却是仅仅看了眼沐昀，心思百转千回，仿佛不敢置信沐昀竟会如此想他一般，他上前几步将沐昀手里拿着的刀剑一把夺过去，然后道:“沐昀，你一定要这样吗？！”
沐昀没有防备，加上顾昭的动作实在太快且迅速，她根本就没有想到顾昭会直接上来将她手里的东西夺去，见手中刀剑被夺，沐昀也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顾昭见沐昀根本没有拿他当回事，一种怒意从心底蔓延而上，他觉得有一种心慌感贯穿了全身，直叫他心头乱麻理都理不清。
“怎样？”
沐昀登时回答，冷眼微扫:“我能怎样？我能把太子殿下怎样呢？”
顾昭丢开手中的刀剑，瞪大了双眼望着她，她当是明白他的心意的，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向她表明过心意，他能感觉到在她心里，他亦是同样的地位。
可是现在横穿了一个沐寅，而沐昀的态度显然更偏信沐寅多一些，可是为什么呢？明明沐寅也欺了她，骗了她。
可她能原谅沐寅对她做的一切，可偏偏却不能原谅他的欺瞒。
“你和沐寅终究是不一样的，”沐昀哀叹一声，正想将这话说下去，顾昭却仿佛忽然受了极大的刺激一样，他几乎是迅速欺身过来，双眸如受了刺激的猛兽一般，猩红着眼，随后一把按在了沐昀的肩膀上，疼得沐昀一个哆嗦。
“你要做什么？！”
沐昀有些气愤，她不明白顾昭这是个什么反应，只知道现在的他看起来有那么些不安全，且还有些吓人。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了？！”
沐昀再想问一句的时候，顾昭便已经咆哮出声，沐昀被他吓了一跳，但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冷静，她开口道。
“还要我说的更清楚一些吗？我说了，你们不一样，且还是那种哪哪都不一样。”
“很好！”
顾昭听了这句回答之后，竟是忽然间变了神色，虽然沐昀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哪里能刺激到他了，但是就靠着顾昭握着她肩膀的手的力道愈加大了起来，她也能察觉地出来，顾昭此刻已然到了那最后的边缘。
“你宁愿相信沐寅，也不会相信我是不是？！沐寅说这些刺客是我派来的，你便相信他了是不是？！沐寅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他说什么，你便无条件地相信是不是？！”
顾昭现在这个样子，在沐昀眼中就是那种活脱脱无理取闹的模样，沐昀眉头皱得更深，她无法与一个丧失理智的人对话，而且看顾昭这模样，显然还有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
沐昀生平对厌烦的便是这样。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吗？”
沐昀低声开口，像是要刻意压低声音一样:“就像小倌馆里的妙人，死缠烂打，不要脸面。”
“你非要与沐寅分个高低，我就告诉你，沐寅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他从小便陪在我身边，他在我心里的位置是其他人永远都不能替代的，这样说的话你懂吗？”
“他明明不是从小陪着你！他明明幼时便已经离家外游！说到底，他也不过就是你幼时见了一两面的人！还没有我遇见你的时候早！你凭什么一心认定了他而遗忘你我之间的约定？！我们呢？！我们之间的约定呢？你都忘记了！”
顾昭近乎激动万分地控诉着什么，沐昀听完没有什么触动，他所说的那些，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她甚至都不知道她幼时见过顾昭，自然不可能会与他有什么约定。
她想来想去，这些也不过就是他的片面之词，他素来爱骗人，尤其是对她，根本就难有几句真心话说出来，她自然是不会相信他的了。
“我不记得我们之间有什么约定。”
沐昀淡然开口:“我唯一记得的，就是你当时同我说你要谋反，要我沐家站队，让我给你铺路，许我身份拆穿后沐家依旧不倒，其他的莫须有的东西，我为什么要记得，我又怎么可能会记得？”
“沐昀！”
一声嘶吼咆哮而过，顾昭几乎快要失控，他道:“你凭什么这样偏颇？！”
“我从未如此说过，我从未想过要利用你的感情！”
“那意思也差不多了，”沐昀淡然甩开他的手，往回府的路上一步步走着，速度极快，沐寅受了那么重的伤，她亲眼看见那剑刺进沐寅的心口处，她沉下去的心现在宛如一道豁口，正在源源不断地给她以沉重。
“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这些，你也别跟着我，今日的事情我不会就这么算了，顾昭，”
沐昀没有停顿，阻止顾昭继续跟随着她的脚步，随后道:“别跟着我。”
顾昭往前走得步子一顿，她现在竟是连话都不愿意对他说了么？她竟是对他的误会已然有这样深了么？
顾昭怔怔地停在原地，看着那瘦小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沐昀回府后，便听闻慕容芘麟也来了，门口的侍卫跑过来告诉她，定远侯知道沐寅受伤后发了好大的火，季泷已经去给沐寅疗伤去了，沐昀飞快地一路奔跑着回到了沐寅的房间门口。
“沐家主回来了，”慕容芘麟站在房间外边，转眼看见了沐昀，登时还打了个招呼，“事情都说完了？”
沐昀登时觉得有些尴尬，连带着自己慌乱的心跳都在这一刻觉得有些难堪，是啊，沐寅时为了她才受的伤，他是为了她才会现在命悬一线，也是为了她，才会留在那里将性命托付给她。
是她连累了他。
慕容芘麟毕竟是沐寅的父亲，一个父亲为了自己的儿子打抱不平也是正常的事，只不过现在这样的情况，让慕容芘麟再同她说几句话，她几乎就要难堪地想要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嗯，侯爷。”
沐昀轻声应道，定远侯的目光始终都停留在她身上，上下打量而过后，竟也微笑起来，他怎么说那小子怎么看上这样一个人了，现在打量起沐昀来，竟也觉得沐昀很是顺眼。
“这样生疏做什么？叫伯父不是更好？本侯与沐天海也是相识了大半辈子的人了，自然也担得起你这一句伯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