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悟局

太阳已经开始在落山了，工地上的工棚处也开始飘起了炊烟。胡威带着胡小五等人又在河堤上走了一圈后就走了。

这一圈走下来，胡威主要是对照那两个巡监河工所出的勘察折子进行仔细地核对，看是否大致上与他们所叙的内容相符。

胡威回到县衙后院后就直接进了书房，他要好好地归纳一下那两个巡监河工对去年河堤修缮存在各标段的问题。这一理顺不打紧，真是千奇百怪、五花八门。有的是用河沙真心，外面用土坯封面；有的是用河沙灌注石头；有的是用高粱秆填压；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各施心思、因地取材；只是为了一个目的，偷工减料。

这样的工程，别说是河水冲了，就是河水一泡就会垮掉。这些人真是胆大到敢偷天卖的主了。

想想这黄河两岸年年受灾的百姓，有的已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有的是抛家舍业远走他乡。胡威想到这些心中的一股怒气生起，这帮人真是不杀不足于平民愤。

胡威把杜彪叫了进来。杜彪本来是要招募一部分逃荒的人回荆山封地的，但胡威考虑到自己现在这里也需要人，就让他暂时留下来了。

“老大，叫我有什么事？”杜彪刚才正在与胡小五他们在一起吹牛，听到胡威叫他就跑了过来。

“老三，恐怕要辛苦你几天了，从明天开始，你带两个人到河堤上把去年各标段的方量测量出来，并且还要找到他们取土的地点，计算出他们的运程。我想知道那些河把头到底减少了多少工时和材料。”胡威让自己的兄弟去做这些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但没有办法，他手里现在缺人呀。

胡威想到这才意识到自己该再向朝廷要人了，否则后面再上劳工后，就无人管理了，那样会出乱子的。

“就这一点事，小菜一碟，没事。”杜彪不以为然的说。这种简单地测量土方的活，对从21世纪过来的高中生来说，真的还不是一个事，可在大明朝这却是一个很是高深的东西。现在的体制只是重视八股文章，而把算数和自然科学和机械一类统称为杂学，是那种下层人才学的东西。

胡威想这就是为什么中华民族发明了火药却不如西方人的用到了极致的原因吧。胡威发现自己的思想跑偏了，赶忙收回心神。杜彪已经出去了，现在胡威要抓紧时间给嘉靖写奏折。

这是胡威离开京师后给皇上写的第一份奏折，这份奏折不是那么好写的，既要向嘉靖呈明情况，而且还要不能被在京城里的大臣们看出自己的倾向，否则这份奏折不一定能到皇上的手中。

胡威把给皇上的奏折写好后，想想离京这么长时间了，也是该给府里的夫人们报一个平安，所以他又给蒋莹莹写了一封报平安的信。

黄河溃堤并不是只涉及到武陟县一处。现在赈灾的物质已经全部到位了，所以胡威还要到黄河沿线的各地去巡察一番，否则他不放心。

马不停蹄地五天下来，胡威总算是把黄河两岸数百里的灾区跑了一遍，好在各地官吏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尽责，并没有出什么大乱子，所以胡威也省事了许多。

胡威回到武陟县衙时，杜彪将黄河溃堤的测量报告交到了他的手里。胡威看后并没有对杜彪说一句感谢的话，虽然他从那些数据里已知道了杜彪这五天吃了多少苦，但他无需，因为他们之间是兄弟。

胡威让杜彪把胡小五也找来，他们现在要好好地商量一下后面的事该怎么办。现在整个河堤上的修堤工作已进入了正规，不需要胡威再操什么心，只要保证物质的供应就行了。现在胡威的工作重心要转移到查处溃堤的事情上来。

胡威将手里拿着的杜彪测量报告递给胡小五看，“五叔，你看这事怎么办？”胡威之所以问胡小五，是因为胡小五是从出生都在大明朝生活的人，虽然说胡威他们兄弟四人到大明朝已经近二十年了，但脑子里的一些根深蒂固的东西是改变不了的，所以说他们也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思维并不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大明朝人。

“查，彻查，查清了把他们一个个拉出去杀头。”胡小五看完测量报告后义愤填膺地说，“平日搜刮民脂民膏且不说，这种毁家灭族的事也敢做，真是伤尽天良。”

“五叔，你想的和我想的一样，既然我们大家的想法是一致的，哪我们下面就把以后的事情做一个分工。我现在写信向工部要人，尽量地把去年的那几个巡监的河工弄到武陟来，这样远离京城，我们审起案子来，干扰就小多了。五叔，你呢就想办法把去年承包修筑河堤的那些河把头抓起来，先从他们嘴里拿到口供；老三，你就去各处调一下帐目，看去年朝廷到底下拨了多少银两，又有多少银两用到了河堤的修筑上。”胡威的一番排兵布阵后才又说，“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胡小五和杜彪都认真地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遗漏的，便都散去。

胡威一个人对着那摇曳的灯光，想着这个局如果做好了朝廷恐怕又要地动山摇了，这是继杨廷和之后又一次洗牌的过程。

胡威之所以有这一种感觉，是因为在他来武陟之前，在京师时首辅张璁和工部尚书与刑部尚书之间的对峙就能猜出一些端倪。这一次是大象之间的战斗，无论是那一方的倒塌，都将不是个案，而是他们的整个利益集团。这也许正是嘉靖所愿意看到的结果。

这么多年来，张璁由当初的势单力薄，到现在的羽翼丰满，门生遍天下，这些嘉靖不是不知道，只是在等一个机会或者说是一个楔口。胡威掂着左手里的那一份由两个河工写下的折子，这也许就是皇上所等的东西。

胡威掂着左右两手里的各一份折子，左手将送张璁下地狱，右手将送工部尚书和刑部尚书下地狱，何去何从，胡威心中虽已有选择，但还是在等待着最后的决断，那将是临门一脚，竭尽全力的一击，而且还是没有退路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