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章 荀子细说吕不韦 李斯西行遇异人

荀子说：“秦国现在的相国，叫吕不韦，是个奇才！你去投靠他，日后必定发达！”

李斯说：“老师，我只听说过吕不韦权力非常大，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能不能详细告诉学生？”

荀子点点头，说：“吕不韦本是卫国的富商，卫国濮阳人。他善于与各国王公贵族交往，生意做得很大，贱买贵卖发家，其财富巨亿，富可敌国。多年前，秦昭王的孙子子楚，在赵国做人质。子楚是庶出，其母是夏姬，不是正室，也不受子楚的父亲安国君宠爱，因此子楚被派往赵国做人质。”

“秦国多次攻打赵国，赵国对子楚也不以礼相待，子楚虽为王孙，但是穷困潦倒，日子不好过。后来吕不韦去赵国邯郸去生意，结识了子楚。吕不韦见到子楚后非常喜欢，认为奇货可居，刻意笼络，送金送银，还把自己宠爱的艳妾赵姬送给子楚。”

李斯说：“侍姬不是正室，跟奴隶差不多，子楚喜欢她也不违背礼数。”

荀子接着说：“吕不韦对子楚说：‘我能光大你的门庭。’子楚笑着说：‘你姑且先光大自己的门庭然后再来光大我的门庭吧’吕不韦说：‘你不懂啊，我的门庭要等待你的门庭光大了才能光大。’子楚心知吕不韦所言必有深意，就拉他坐在一起深谈。”

“吕不韦说：‘秦王已经老了，安国君被立为太子。我私下听说安国君非常宠爱华阳夫人。华阳夫人没有儿子，而能够选立太子的只有华阳夫人一人！现在你的兄弟辈有二十多人，你又排行中间不受父亲宠爱，长期被留在赵国当人质，即使秦王死去安国君继位为王，你也不要指望同你长兄和早晚都在秦王身边的其他兄弟们争太子之位。’”

“子楚说：‘是这样，那我该怎么办呢’？吕不韦说：‘你很贫窘又客居在此，也拿不出什么来献给亲长结交宾客。我吕不韦虽然不富有，但愿意拿出千金来为你西去秦国，游说侍奉安国君的华阳夫人，让他们立你为太子。’子楚于是叩头拜谢道：‘如果实现了您的计划，我愿意分秦国的土地和您共享。’”

李斯聪明异常，听了大惊，说：“吕不韦肯定成功了，不然他做不到相国！”

荀子点点头，说：“吕不韦拿出五百两黄金送给子楚作为日常生活费用，又拿出五百两黄金，购买珍奇玩物自己带着西去秦国游说。吕不韦先拜见华阳夫人的弟弟阳泉君，和华阳夫人的姐姐。通过阳泉君姐弟，把带来的东西统统献给华阳夫人。”

“华阳夫人接见吕不韦，赐宴。吕不韦说起子楚聪明贤能，并且常常对人说‘我子楚把华阳夫人看成天一般，日夜哭泣思念夫人。’华阳夫人非常高兴。”

荀子继续说：“吕不韦乘机又让华阳夫人姐姐劝说华阳夫人，女人年老色衰，宠爱不会长久，华阳夫人膝下无子，难得子楚这么孝顺，不如立子楚为安国君的太子？日后也有个依靠！安国君几经华阳夫人劝，都说子楚的好话，就刻下玉符立子楚为继承人！”

“安国君和华阳夫人都送了好多礼物给子楚，而且请吕不韦当他的老师。因此子楚的名声在诸侯中越来越大。当初吕不韦送给子楚的侍妾赵姬，已经怀孕了才跟子楚在一起！后来赵姬生下儿子起名嬴政。子楚就立赵姬为夫人。”

李斯一听大惊，说：“嬴政不就是现在的秦王吗？难道是赵姬和吕不韦生的？”

荀子点点头，笑道：“这事已经不是秘密了，就是没人敢告诉秦王，你到了秦国，万万不可提起此事，否则有杀身之祸！”

李斯连连点头，说：“请老师继续讲。”

荀子说：“后来秦昭王派王齮围攻邯郸，情况非常紧急，赵国想杀死子楚。子楚就和吕不韦密谋拿出六百斤金子送给守城官吏，得以脱身逃到秦军大营，这才得以顺利回国。赵国又想杀子楚的妻儿，也被吕不韦花钱买通官员偷偷救走。”

“秦昭王死后，子楚的父亲安国君继承秦王位，守孝一年后加冕才三天就突发疾病去世了，谥号为孝文王。子楚继位做了秦庄襄王，吕不韦又把子楚的妻儿送还给他！庄襄王即位三年死去，太子嬴政继立为王，尊奉吕不韦为相国，并且称他为‘仲父’。封爵为文信侯，食邑十万户，权倾朝野。”

李斯听了倒吸一口凉气，说：“这吕不韦相国真是天下奇才，用计如此深远！对了老师，这些宫廷密事，您怎么会知道？”

荀子笑笑，说：“我的弟子遍布天下，不乏达官贵人！你之前认识的韩非子，就是韩王之子！我告诉你这些，也有私心的。我助你求富贵，也希望你在秦国推行以法治国的主张，使我的学说，名扬天下！”

李斯喜不自胜，对荀子叩了三个头，师徒二人依依惜别。

李斯一路向西，离开齐国，经过魏国。

魏国与齐国不同，齐国被燕国大将乐毅帅五国联军在济水之西大败齐军， 讨伐齐国，攻占齐国七十余城，几乎亡国。后来齐将田单奋起，离间乐毅和燕惠王，乐毅外逃，田单趁机收复失地。因此齐国复国后，不少地方仍然破败，民生凋敝。

魏国地处中央四战之地，西邻秦国，东隔淮水、颍水与齐国和宋国相邻，西南与韩国、南面有鸿沟与楚国接壤，北面则有赵国。

忧患的环境和勃勃雄心使魏文侯成为战国最早推行变法图强的君主。他用翟璜为相，改革弊政；用乐羊为将，攻掠中山国；以李悝变法，教授法经，依法治国，历经几代的变法图强，到了现在的魏安厘王统治，魏国呈现出蒸蒸日上的旺盛生机。

李斯来到魏都大梁，在街边上一座茶馆里坐下喝茶歇息。

忽然来了一位道士，五十上下，笑眯眯地坐在李斯这一桌喝茶。

李斯看这道人，身材消瘦，相貌清癯，手持一柄拂尘，身上衣服是一个补丁摞着一个补丁，但是洗得干干净净，非常整洁。

李斯先没有在意，低头喝茶。

一会儿，不住地有人从身边而过，茶馆里熙熙攘攘，没多久就坐满了人。

李斯这桌还空着两个位置，不一会儿过来两个商人模样的人坐下，点了壶好茶，叫了些茶点，两人边喝边聊。

一个商人说：“我们刚从齐国过来，齐国比魏国差远了，处处可见残垣破瓦，魏都的大梁城多气派！处处繁华，歌舞升平，我们的货物在这里肯定好卖！”

另一人说：“是啊，看来我们来魏国卖货，是选对地方了！齐国被乐毅一战，至今没有完全恢复元气，乐毅真是个厉害人物！”

忽然那道士笑道：“乐毅厉害？我看没他的祖上乐羊厉害！”

一个商人说：“道长，我听说乐羊是前几代魏国名将，我们只闻其人，不知其事，道长是魏国人吧？给我们讲讲，解解闷？”

道士笑道：“商纣王为了考验周文王，便将文王长子伯邑考杀了做成饼送给周文王，周文王装作不知，吃了肉饼，你们听说过吧？”

两位商人一起点头：“听说过，周文王真是海量！”

道士说：“乐羊在这方面超过了周文王！中山国，地处河北燕云之地，早期它鼎盛一时，有千乘战车，兵马无数，曾一度是中原诸侯的心腹之患。魏文侯十七年，中山国出兵进攻魏国，来势汹汹，魏国一时不知该派谁去应战，最后，魏相国翟璜举荐了乐羊。但是，魏国国君却对乐羊有所顾忌，因为乐羊的儿子乐舒此时正在中山国为将，魏国君担心乐羊会顾忌父子之情而对中山国有所保留。但是，翟璜和乐羊表示，一定不会因为乐舒而有所保留，一定要击败中山国。于是魏国君派乐羊率领魏军出战中山国。”

“中山国国君听说乐羊亲自和自己作战，十分愤怒，他因此杀了乐舒，并将乐舒剁碎做成肉粥，派人送给乐羊。

按照常理，自己亲儿子被人杀死剁成肉酱送到自己面前，一般人肯定当场悲痛欲绝。

然而乐羊却不是，他镇定的接过自己亲儿子做成的肉粥，面不改色的吃了个精光，还舔了舔碗！”

“当时魏国将士和中山国使者都很被震惊坏了：这是什么人？

吃了自己亲儿子的乐羊获得了魏国君主的信任，得以率领魏军大破中山国。”

两位商人和李斯都听呆了！一位商人问：“乐羊真的把自己儿子的肉吃了？”

道士笑道：“当然吃了！老一辈的魏国人还记得此事！乐毅是乐羊的后代，继承了乐羊的遗风，杀人不眨眼，齐国当然打不过他！”

李斯听得津津有味，问：“道长，乐羊后来怎样了？”

道士说：“乐羊建立了巨大的军功，但是他的结局并不美好。魏国国君猜忌乐羊：连自己儿子的肉都能吃，这世上还有谁的肉他不会吃呢？

魏国人认为乐羊薄情寡义，心太狠，不能委以重任，因此，乐羊晚年坐了冷板凳，并未得志。”

李斯忽然问：“道长今天多大了？”

道士微微一笑：“贫道多在山中度日，偶尔游戏红尘，不记得岁月。只知山中桃树年年结桃，贫道吃了九十多回了，呵呵。”

李斯听了暗暗吃惊，这道长差不多一百岁了，看上去只有五十岁！

李斯认定道长是个异人，想问一问他，自己的前程如何。无奈茶馆里人多眼杂，又很吵闹，不便开口。

李斯留神这道士，没多久，道士站起来出了茶馆。

李斯连忙跟了上去。

道士在大街上走着，步履很快，穿过人群如鱼游流水，毫无阻滞，一闪就过去了。

李斯在人群中挤着，费力地追赶。

眼看着老道进了街边的一条巷子，李斯赶进去一看，巷子里静悄悄地，一个人也没有！

李斯诧异地在巷子里寻找，这是条死巷子，两边都是人家的后墙，没有一个门！道士哪里去了呢？

忽然身后有只手拍了李斯肩膀一下，李斯大吃一惊，转头一看，道士站在身后，笑吟吟地问自己：“你是在找我吗？”

李斯心知这是位异人，连忙深施一礼，说：“学生将欲西行，前程未卜，请仙长指点迷津！”

道士笑道：“贫道只知道饥来吃饭，困了打坐，并不懂人间事务，问我无益。”

李斯越发恭敬，不住地作揖，请求指教。

道士哈哈一阵大笑，说了一句话：“道遇有缘人，你径直往西行，你的有缘人在前方等你。”

说完道士一甩拂尘，倏然不见！

李斯大惊，四处寻找，再也看不到道士。

李斯闷闷不乐，遇到异人，本想求教一番，谁知一转眼就不见了！

转念想起道士的话，向西行会遇到有缘人，自己反正去秦国要一路向西，就顺道看看吧。

李斯走了十几里路，来到大梁城外一处集镇，忽然看见许多人，拿着香烛、水果、熟菜等贡品，熙熙攘攘地往前走。

李斯拉住一位老者问：“老丈，这么多人，要去哪里？”

老者笑道：“公子是外地人吧？我们这是去祭祀龙王！龙王显灵了！”

李斯问道：“真的有龙王？怎么显灵的？”

老者说：“前方二里地有座龙王庙，里面塑着龙王像，这龙王无比灵验！本地几个月不下雨了，前天我们四乡八镇的乡民自发地聚集在龙王庙求雨，昨天就下了倾盆大雨！今天我们大家自愿地准备了贡品、香烛，去龙王庙拜祭！”

李斯怀疑地问：“龙王真有这么灵验？不会是巧合吧？”

老者忙说：“这位公子，不可亵渎神灵！几个月不下雨了，我们刚去祷告，第二天就下雨了，哪有这么巧？而且，平时乡民们有了难事，谁家东西丢了，去龙王庙祷告一番，第二天就找到了！更神奇的，有几个妇女不能生育，夫家要休了她们，她们去龙王庙哭拜，求子，没几个月就怀上了！你说神奇不神奇！”

李斯来了兴趣，说：“反正顺路，我也随老丈去看看吧！”

李斯跟着人群，走到龙王庙外，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把香，买了对蜡烛，也去拜龙王！

到了目的地，李斯看看这龙王庙，盖得又高又大，庙前苍松翠竹环绕，松下有许多摊位，乡民们贩卖着货物。

庙里人头攒动，李斯随着人流缓缓地挤了进去。

庙里地方不小，站满了人，最里面神缦缭绕，中间竖着个龙王的站像，高大威猛，面目狰狞，十分威武。

龙王像前有张又长又大的木案，摆满了祭品，猪头、牛头、羊头都有，还有许多熟菜、果品。

木案旁边站着个庙祝，道士打扮，指挥着人群给龙王献供品，叩头烧香。烧完香，庙祝就催促人们出去，让后面的人过来献供、上香。

李斯随着人流上前，在一座大铜鼎里点上香烛，给龙王磕头。

大殿里香烟缭绕，人潮拥挤，却很安静，没人敢大声说话，怕亵渎龙王。

李斯刚刚叩头完毕，忽然庙里陡起一阵旋风，刮得神缦乱卷。庙祝大惊，看看庙外阳光明媚，庙里狂风大作，吓得连忙跪倒，喊道：“大家跪下，快跪下，龙王发怒了。”

庙里人一吓，纷纷跪倒磕头。

忽然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都出去，李斯留下。”

跪了一地的人们只听见声音如洪钟，却不知道谁在说话。

人们茫然四顾，问：“谁是李斯？谁是李斯？”

庙祝忽然喊道：“龙王爷爷发话了，大家赶紧出去，叫李斯的留下！”

人们一听，从地上爬起来，全都退到庙外，好奇地往庙里看。

庙祝最后一个出来，也站在庙门前好奇地张望。

偌大的龙王庙里，就剩李斯一个人茫然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忽然背后“轰隆”一声，两扇庙门飞快地关上了，吓了李斯一跳。

李斯转头看着庙门，忽然声音又响起：“李斯，你可认得我吗？”

李斯一惊，回过头来，细细一看，龙王的塑像竟然活了！眼睛睁开，须发皆动，在和自己说话！

李斯吓得连忙磕头，说：“小人不认识大王，大王有何指教？”

龙王叹了口气，说：“也怪不得你，你转世几次，早已忘了前生之事。”

李斯一愣，说：“大王认识小人？”

龙王点点头，说：“几百年前，我是鲤鱼修炼成精，欲化龙升天。本来我已蜕化成龙，只因最后一关雷火烧身，我没有挺过去，心中起了嗔念，被雷火烧成重伤，升天失败。那天巧遇你的前世，灵珠子。你心地善良，想救我，又把我的尸身送回深潭里，叶落归根。当时我非常感谢你，陪我度过最后的时光，给我安慰，我把龙珠送给你吃了，你因此每次转世都非常聪明，有异于常人！

我转世又做了龙，天帝命我在此地庇佑一方百姓，行善积德，许我功德圆满之日升天！我就附在这龙王像上，只要善人求我，有求必应。今天你跪在人群中，我远远就看见你头上有道白气，正是我几百年前炼成的龙珠之气，因此我认得你是灵珠子。我又用神通观察，你这一生叫做李斯，所以我让其他人出去，和你叙叙旧。”

李斯大喜，说：“龙王，我怎么没发现我头上又白气？对了，我正要西去秦国谋生，大王帮我看看，前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