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剑斩杀

次日，苏衡便带着言弭回将军府。

昨日他自宫中回去后就将发生的事情同言弭简要地说明了一下，也告知与她他过两日就要启程去边境，希望言弭能够留在皇城中等他回来。

而第二天，他带着言弭回到将军府的缘由乃是有话与言蒙一谈，并且希望言弭能够留在将军府中，免得在丞相府内太过寂寞无趣。

这一次，言弭意外地答应下来，没带片刻迟疑也没有半句反对，爽快得令他自己都有些狐疑。

而言弭给他的解释乃是如今已做他人妻，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哪有不听从丈夫的话。

这样的话出自言弭的口中实在让苏衡难以置信。但他也没办法从言弭那看似诚恳的双眸中看出什么小九九来，于是也就随言弭而去。

届时只需多派些人手在她身边保护她就可以了。

也需将琴凝留下，苏木也需留下。

苏衡心中暗自盘算着，一边担心着朝廷的变数，一边又顾虑到洛隐那边的动向，想来还需尽快解决这些问题。

两人离开丞相府，到抵达将军府的这段路程中，言弭安静不语，没有先前那样的活跃，苏衡自是看在眼里，猜想或许是因为自己不日便要离开皇城，所以言弭正在为自己担心吧。

也是，毕竟两人才成亲不过不到一天，转眼就要分别。言弭作为新妇，实在是委屈她了。

苏衡思及于此，心中暗自叹气，伸手紧紧握住了言弭的手。

言弭抬头看向苏衡，投以一个浅笑，反手握住他的手。

或许是昨日方才出嫁，今日便回了娘家，这样的出现让将军府中的许多人差点没反应过来。

好在府上管家刘文彩毕竟也有着多年丰富的经验，遇到任何事都能很快地反应过来，就赶紧让府上众人去招呼四小姐与丞相姑爷。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两人为何第二日就回到了丞相府，但是见两人手牵手的亲密行为，倒是让大家稍稍放宽了心。

原来并非新娘被遣返娘家啊。

在虞国，新娘出嫁之时，唯有三天后方可回娘家，若是三天内就被遣回，那么就有可能是在婆家失了本分，受到嫌弃。

因此在见到言弭回来的时候，众人都十分诧异。虽然说有见到旁边一并前来的苏衡，但心下仍是有些不放心。

若是自家小心在加入丞相府的第一天就被遣退回来，那实在是丢了面子。

然而又见两人的关系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在管家的催促下，众人也没那个好奇心再去胡思乱想。

而实际上，则是因为言弭对这儿的规矩并不了解，苏衡从前是名江湖人，又是隐居山林，即便后来来了皇城好几年，但从不怎么接触过这类的事情，也就没有那么在意了。

所以两人状态之外的人对于将军府内下人奇怪的眼神也颇感不解，但并没有仔细思考。

苏衡有重要的事需要找言蒙一谈，而言弭则是也有事情想要找一下言弗。

于是两人并未多说什么，紧紧是一个眼神，便在各自松了手。

“我想去找一下言弗。”

“好，你去吧。”

一人一句，简单明了。

在言弭离开大堂之后，听闻苏衡言弭两人回来的言蒙也自练功房出来。

“丞……”他走至苏衡面前，方才拱手，正要作揖，就被苏衡拦住：“岳父大人，莫要多礼。唤我怀安便是了。”

言蒙爽朗地笑道：“哈哈，习惯，习惯罢了。”

他看向苏衡：“方才前来听下人说弭儿也回来了，她人呢？”

“阿弭前去找五小姐了。”

“这样。那……”言蒙顿了一下，“怀安，这边来吧。”

“是。”

苏衡应完跟着言蒙朝书房方向走去。

方才言蒙见到他喊的第一句话，乃是敬称。苏衡明白，言蒙大概是知晓了他的用意，因此才会故意这般喊道。

言蒙久经沙场，早已身经百战，经验老道丰富，即便是个武官，也有心思细腻的一面。

昨日宫中传召想来他已经放在了心上，虽是为当面问及，但见今日自己如此迅速前来，想来言蒙心中应该是猜到了什么。

皇上虞辰会召苏衡入宫，无非是两件事。一者朝廷之事，苏衡作为朝中丞相，自是有为皇上分忧的责任；二者便是医治之事，虞辰从前便有过怪病缠身，太医院之人无法找出其病因，还是苏衡出面，这才解了病患。

这是苏衡与虞辰第一次见面的契机，也是他迅速当上一国之相的原因之一。

有才华而无机会者，难以有所成就，多为泯没，无所施展，一如马之千里者，无人知也；而有才华又有机会者，即可绽放异彩，多有成就，留下佳话，一如伯乐知千里马，一展其华。

而苏衡入宫之后，并无任何大事传出，仿若无事一般，此乃可疑之处。

苏衡向来平淡冷静，但大婚当日，听闻那名奴才的传召之时，神态似乎有些不对劲。言蒙虽然是名武夫，可以说是一个粗人，不如文人那般心思细腻，但他不管怎么说也是一名练武的人，眼力好是极为正常的事，若是当时未能看出苏衡脸上的变化，那他就真的是一名大老粗了。

所以在心中有所猜想之后，言蒙就决定将苏衡带入书房中，详细确认询问一番。

苏衡自然知道这个岳父已然猜到了什么，实际上，不需要言蒙来问，苏衡自己就会告诉言蒙。

因为他此次前来的目的，就是与言蒙一谈。

两人进入书房之后，言蒙命人奉上两杯茶，随后遣退身边的人。

言蒙端起那茶，轻轻掀起茶盖，白雾般的热气登时便从茶碗中冒了出来，带着些许湿热的感觉，弥漫着清淡的茶香。

“本将军，算起来也是一个武夫。从前倒是不知读书，不知品茶，等到遇见了弭儿的娘亲之后，本将军这才有了这些习惯。在府内重新配置了书房，在书房中放置许多书籍，在府内收集了许多茶。弭儿的娘亲告诉我，这是我意外被挖掘出来的风雅兴趣，她希望我能一直如此。于是，我便一直如此。你认为这茶如何？”

言蒙并未品茶，而是在说完这段话之后，将茶碗放了下来。苏衡将茶端了起来，凑近鼻间轻轻闻了闻：“此茶香味清淡，味中微含花香，茶色翠绿新鲜，茶汤汁色偏淡，虽是未尝，但已然知晓其功效，乃静心也。”

“嗯，说的不错。”言蒙点了点头，“丞相。”

他抬头看向苏衡，所喊出来的是从前的称谓，而这一次，苏衡并没有让言蒙改口，他的神态如同这碗茶水一般清淡。

“请务必告知本将军，昨日究竟发生何事？”言蒙到底是个练武之人，常年在军营中生活，性子早就是骨子里的直接。即便有着一点点文人的文雅，但还是不喜欢拐弯抹角。

苏衡知晓言蒙的性子，也不打算跟言蒙绕圈圈。原本他也是要告诉言蒙这件事的。只不过现在变成了言蒙主动向他问起而已，于是苏衡就将虞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知了言蒙。

言蒙听完之后，眉头紧紧锁了起来：“原来，这就是你带着弭儿回来的原因。那么你明日就要前往边境？”

“是，因此，怀安希望岳父大人能够将阿弭留在此处。丞相府中下人本就偏少，若是阿弭留在丞相府上，怀安担心她的安慰，而若是留在将军府中，不仅有岳父您的保护，更有兄弟姐妹的陪伴，想来她也会开心一些，毋需为我担忧。”

这一声，是女婿对岳父的请求。言蒙自然是明白的：“这一点，你就放心吧，本将军不会再亏待她的。既是我的女儿，又怎会容许她在我眼皮底下出事呢。”

“多谢岳父大人。”苏衡顿了一下，“此外，怀安还有一事相请。”

“说吧。”

“眼下朝廷局势想来将军您也是知道的。”苏衡又换了一个称谓，言蒙也没有在意那儿多，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不过并没有多加了解。你们这些文官总是这样热衷于勾心斗角，我不过老匹夫一个，自是不会参与进去。”

“怀安在此，仅有一事相求。”苏衡顿了一下，挑明了向言蒙如此说道。

言蒙再度端起桌上的茶碗，这一次他轻轻地抿了一口道：“何事？”

“怀安知晓，将军之责乃是战场上歼敌护国，只是如今朝廷政局动荡，表面上虽仍是平静，但暗处已然蠢蠢欲动。而怀安所求之事便是希望将军能够有个明确的立场。”

言蒙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你的意思。皇子争夺皇位之事，历朝历代皆有发生。我也不是全然不知道。而你要我的立场的意思，想来是希望我不要帮助你们当中的哪一方吧。”

双眼如鹰一般直勾勾地盯着苏衡，苏衡坦然以对，坚定地吐出一个字：“是。”

“你，我本以为你仅仅是为了皇上才会入朝为官，如今听你一番话，看来你已经有了自己的立场。”

“怀安的立场，便是虞国的立场。”苏衡的话，铿锵有力，他回视言蒙，双眸之中澄澈分明，“虞国安好，是怀安的职责；为虞国挑选一名明君，是怀安眼下所要做的。”

“挑选明君，苏丞相。”言蒙的声音忽地变得十分低沉，“你的意思是要置当今圣上于不顾了？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哪怕你是一国之相，如今所言已属反叛行径！你可知本将军可在此将你一剑斩杀！”

“将军不会如此。”

“是吗？”

言蒙话语方落，就见一道白光乍现，恍神间，苏衡已感觉到脖颈上的冰凉。

那是一把冷剑，冒着丝丝寒意，在夏日中也不减半分，就这样冷冰冰地架在苏衡的脖子上，稍微一动，即可见血。

“你，到底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