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师徒恩怨 （五）饮酒

八月十五，中秋。

皎月当空，宁谧明朗。

月光铺设下宁静的花园，清新素雅，红包粉瓣翠叶，相映成趣，凉亭玉盏佳酿相得益彰。

花香，酒香，夹杂着老鼎丰的月饼香，香飘四溢。

碧水明月，映衬着男子汉笔直伟岸的身躯，超尘脱俗的容颜，是那样恬静美好。然而梅天寒形单影只，那表情却与这光风霁月，花间美景极不相称。

八月中秋，花好月圆。人呢？

韩星答应他会在八月十五回来，陪他赏月饮酒。所以他十分大意并且天真地答应他，给他自由。

如今，月圆了，酒已备好。却不见韩星的踪影。

梅天寒没有心思去气愤韩星爽约。此时他的脸上浮现出的，是一种令人揪心的，不可名状的伤感凄然。他没有饮酒，饮的只有寂寞。眼睛一直凝望着通往凉亭的路，充满期盼和渴望。但等了许久那路依然沉静……

梅天寒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僵冷，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

良久，一条娇小的白影终于在那路上出现----是寒冰。

梅天寒似乎看到了希望，忙寻问道：“回来了吗？”

寒冰目光楚然，摇摇头道：“没有。”

梅天寒再次失望的叹了口气，道：“难道他忘了答应过中秋要陪我喝酒？”

寒冰坦率地道：“也许没忘，只是不愿意回来。”

梅天寒摇摇头道：“他只要没忘记，就一定会回来。”话中充满了期望和渴求。

寒冰忙宽慰道：“韩星从不爽约，我再去门口看看。”

梅天寒抱有希望地点了点头。

寒冰转身离去，转瞬身形隐没在花间小径上。片刻便去而复返。

梅天寒眼睛一亮，兴奋地道：“来了？”

寒冰失望又有几分欣慰地道：“来了，不过不是韩星。”

梅天寒的脸色瞬间连变数次，最后苦涩一笑，道：“请她过来吧。”

寒冰点了点头，转身向花丛中喊道：“你可以出来了。”接着一条艳红的身影娇燕般从花径尽头的假山后飞翔而出，飘然而来，飘落在梅天寒跟前。是上官婉玉，只是梅天寒差点认不出。只见她此时长裙拖地，软发披肩，粉面柔和朦胧，如诗如醉。纤腰挺直，香肩端起，宁谧高雅端庄美丽，仿佛天上的月。还哪里有往日那种萧然随性的模样，活脱脱的一个芳心初动的妙龄淑女。

梅天寒忍不住莞尔一笑。眼中泛出几分喜爱。

上官婉玉含情默默地看着梅天寒，问道：“我好看吗？”

梅天寒含笑道：“好看。”

上官婉玉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叹道：“居然精心打扮自己给一个魔王看，我也是疯了。”

上官婉玉一切都看得透彻明白，也知道什么事是该做的，什么事是不可以做的，但是她管不了自己的心。索性管他正邪善恶，随心所欲吧！

梅天寒望着这个率真直爽的女孩，眼中除了喜爱似乎又多了几分怜惜。兴味盎然地道：“光风霁月，不如举杯共饮。”

上官婉玉豪“喝”了一声“好！”，大踏步行入亭中，大咧咧地在梅天寒身边落了坐，拿起玉壶斟了两杯酒。豪放地道：“要喝就喝个一醉方休。”到此方才那种淑女形态，荡然无存。

梅天寒似乎觉得这样的上官婉玉更加惹人喜爱，微笑道：“你应该倒上三杯酒，满满的三杯。”

上官婉玉道：“为什么？寒冰也要喝？”

一旁的寒冰冷冷地道了一句，道：“你们随便，别扯上我。”说着瞪了上官婉玉一眼，转身离去。

上官婉这回奇怪了，瞪着眼睛道：“那倒三杯干嘛？”

梅天寒微微一笑，眼中充满了欣慰和欢喜，目注花径尽头的假山道：“星儿，我在等你。”

上官婉玉这才知道，原来梅天寒发现韩星来了。

韩星出府已经三四天，她还正担心他的安危，一听说韩星回来了，顿时松了口气。如此花好月圆的时刻，能与朋友推杯换盏，当真一大快事，遂欢喜地道：“韩星快来快来，陪姐姐喝几杯，你若不来，我怕他趁我喝醉占我便宜。”说话当中一指梅天寒。

梅天寒实在对上官婉玉说什么话都不脸红的功夫，佩服得五体投地，自己脸上竟略现红晕，无可奈何哑然一笑。

韩星真的来了。

上官婉玉话音刚落，他便在小径上出现，穿了一套银白的衣衫，左手提着个酒壶，右手提着剑，徐徐而来，其清华毫不逊色于梅天寒。

梅天寒看着儿子人中之龙，风采卓然，不禁欣慰！待韩星走近看清了他左手的酒壶，更是喜出望外。笑道：“你还带了酒。”

韩星淡淡地道：“我请你喝酒，当然得带壶好酒。”说着步入亭中，将酒放在桌子上，将剑也放在桌子上。

梅天寒见剑，心中顿生寒意。微笑道：“花好月圆，剑放在桌子上，有些煞风景啊。”

他极力地向儿子妥协，言语中毫无责怪之意。

韩星却冷漠地道：“怕煞风景，那就算了。”转身欲走。

上官婉玉忙道：“什么剑不剑的，你走了才煞风景。负了大好月色才煞风景。来！喝酒！”双手齐上，将原来倒的两杯酒洒到地上。拿过韩星带来的酒壶，重新斟了三杯。递给父子二人各一杯，然后举杯道：“干！”

韩星刚要叫住她，她一杯酒已然一饮而尽。

梅天寒盯着韩星，缓缓地道：“这酒是她不能喝的吗？”

韩星冷冷地道：“怕酒有问题，你可以不喝。”

梅天寒微微一笑道：“你觉得梅天寒的意识里会有怕这个字？”

韩星冷笑道：“那就好。”随手端起酒杯“请！”

梅天寒也端起了摆在自己面前的酒杯，笑道：“应该说爹请才对。”

韩星犹豫了一下，依言道：“爹请。”这一声“爹”他似乎鼓足了勇气。

梅天寒好不容易听韩星终于喊了一声“爹”，心情无比的激动，端起酒杯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韩星端起的酒杯却停在嘴边，等梅天寒一饮而尽之后，缓缓地放下了。

他并没有喝。

梅天寒看见了，却若无其事。饮下这杯酒之后，不再看韩星了，而是转向了上官婉玉。道：“你该去睡觉了……”

才一杯酒下肚，上官婉玉当然还意犹未尽，随即叫道：“干嘛啊，我还没喝够呢？”话音未落，只觉得眼前天花乱转，头重脚轻，眼花缭乱。立刻知道饮下的酒不对头。指着韩星道：“你……你……”话未说完便趴到桌子上昏昏睡去。

梅天寒摇头苦笑，站起身行将上官婉玉抱起，将她抱到凉亭一侧的长椅上躺下。然后嗔怪道：“都怪你自己嘴馋。”他的口气像是父亲在训斥不听话的女儿。

韩星看了看上官婉玉，眼中泛出几分歉疚之色。而梅天寒将上官婉玉放下之后，一直背对着韩星，目光伸向远方。

韩星原本料定自己这点小伎俩根本瞒不过梅天寒，也根本就没有想过梅天寒会顺利地饮下这杯酒。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愚蠢的事。可是现在看来，这种愚蠢的事居然成功了。

韩星知道这不是侥幸。令他奇怪的是梅天寒在他漏洞百出的情况下居然喝了酒。

韩星问道：“既然你知道酒中有问题，为什么还要喝。”

梅天寒收回远望的目光，落到韩星身上。深情地道：“因为这酒是你敬的。你第一次请我喝酒，喊我爹……”

韩星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撞了一下，惭愧又隐隐有些酸楚。

梅天寒手按着头，眼神涣散，药性似已发作。但它仍以超凡的毅力拼命抗拒，保持自己的身体不倒下。然后一字一字艰难地问道：“你会杀我吗？”

韩星一愕！自己会杀他吗？

自己处心积虑用迷药迷倒他，是打算要杀他吗？

韩星自己也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正不知如何回答时，一把明恍恍的剑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