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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丰州战事
当慕容阎昆领军,沿着西汉水来到上禄城时,他才知道裴观这一次的突袭多么艰险,不由得对裴观再次刮目相看。
魏晋南北朝时期,氐人部落大帅杨腾便占据了彼时还叫武都郡的仇池,仇池山方圆百顷,山上有泉,可以煮土为盐,因为地势险峻,能够居住数万人,因此以此为根基,成为一方豪强。
杨腾之子杨千万,被曹魏政权封为百顷氐王,到了他的孙子杨飞龙,被西晋武帝封为假平西将军,杨飞龙无子,于是将外甥令狐茂搜为养子,改名杨茂搜。
杨茂搜建立了前仇池国地方政权,势力最大时,号称户口五十万,管有武都、阴平两郡,大概是如今的成州、武州和凤州的一部分。
后来前仇池国被前秦苻坚所灭,淝水之战后,杨氏再建后仇池国,被东晋权臣刘裕给灭掉了。然而杨氏如同鲜卑慕容氏一样,韧性十足,先后又建立了武都国、武兴国、阴平国等小政权,终于在北周时期被杨坚彻底消灭,氐族也渐渐消亡。
安史之乱后,这一片土地又落入了吐蕃手中,然而最终,还是重新回到了大唐的怀抱。慕容阎昆特意去仇池山上看了一遍,他这些年也学着读史,胸中感慨万千,突然就想起了陈子昂的那首诗: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然后他的诗兴很快就被裴观给打断了,裴观长叹说道:“《山海经.大荒西经》有言:西南,大荒之中隅,有偏句、常羊之山。常羊山就是仇池山,战神刑天之首,便是埋葬于此啊!”
这便触及到了慕容阎昆的知识盲点了,他有些愣愣地听着,裴观继续说:“四千年前,轩辕黄帝便占据了此处土地。我华夏先祖,披荆斩棘,打下的偌大天下,人民土地,岂能在我辈手上失去呢?”
慕容阎昆发了一会儿呆,不服气地说:“我慕容氏乃高辛氏之后裔,黄帝生玄嚣,玄嚣生蟜极,蟜极生高辛氏,鲜卑旁支吐谷浑,亦是轩辕之后。我既然是唐人,收复故土,也是我辈武将之责!”
裴观不由得高看了这位肤色白皙带着些许胡人相貌的将军,突然大笑:“将军所言甚是,咱们便跟随凉国公,为国家效力,为大唐效力,为华夏效力!”
慕容阎昆笑了起来,从内心底,他对于汉人世家大姓还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卑感的,尤其是在裴观这个裴氏出身面前,总是不免有些自惭形秽。
哪怕如今大唐皇室已经衰落,但是地方藩镇势力庞大,慕容阎昆心中还带着对曾经牛气哄哄的大唐武力的恐惧,所以如今加入了大唐,他便和缅播高一样,努力地想要做个真正的唐人。
九月底,祁连军攻占成州长道县,彻底占据了陇右四州。李弘益得了飞鸽传书,一面上表朝廷报捷,一面选派文武官员,前往四州任职。
司马邺如愿以偿地成为了武州刺史兼成州刺史,秦韬玉知叠、宕二州刺史,镇西军南下四州驻守,祁连军协防,准备着手清理地方。
李弘益给慕容阎昆和魏元景下了命令,争取尽快让士兵适应高原生活,只等开春之后,杀奔鄯州和廓州,重新夺回开元年间陇右节度使府衙所在。
从进入凉州以来,李弘益的打算便一直很明确,他并不急于扩展地盘,贸贸然占据太多州县,对于维护大唐在地方的统治并不利。
尽管他一直努力在河西军中推广火器,然而毕竟黑火药的威力受到时代工艺技术的限制,火器很难有更进一步的发展了。所以他把目光投向了西北的几处产马地。
凉州本地就产大马,朔方也是产马地,再拿下产青海骢的鄯州,然后收回定难军的几个州县,西北的产马之地就全归自己了。
李弘益摸着下巴,幻想着万马出潼关,纵横天下,不由得嘿嘿笑了起来。他把怀里的大女儿李玉容猛地托了起来,举在半空,轻轻颠着,说:“嗯,小宝宝,举高高!”小女娃娃脸色猛地一紧张,然后开心地笑了起来。
原本能想着在家多呆一段时日,九月初,李弘益收到了丰州急报。这两年北方冬天天气寒冷,天德军在阴山的探子回报,阴山达靼似有蠢蠢欲动的倾向。
李弘益无奈地叹了口气,居延海附近的河西达靼被他两次大战,赶往了更北方,这些年凉州以北很是平静,谁曾想阴山达靼又有了异动。
冬天天寒,李弘益穿越这些年来,本身就有着非常直观的体会,一想到当年征王行瑜,渭北接连下了两个月的冻雨,然后就是一场大雪,他便觉得后背都有些发凉。
草原的游牧民族受制于生活习性和社会结构,遇到天灾,比农耕民族更难以抵抗。李弘益读史时记得很清楚,当年强横一时的匈奴,不就是屡次败于汉朝之手,然后一场大雪,便被东胡彻底击败吞并了么?
根据天德军的上报,以及军情司搜集的情报,李弘益皱起了眉头,他特意找来熊乐玄问了一下,根据熊乐玄的估计,今年依旧是个冷冬。
这样一来,只怕草原的雪灾更加严重,说不定阴山达靼会赶在下大雪之前就要南下,到时候丰州就要面临着一场苦战了。
李弘益有些歉意地看着妻子索梵微,他和索梵微一直想要个儿子,只可惜这一次回姑臧只待了几个月,自己又要出征了。
索梵微很明事理,犹豫了一下,说:“郎君,不如让康妙妙跟你去丰州吧!”李弘益哑然失笑:“长途跋涉,远去草原,军中怎么能带女子呢!我身为主帅,自然要以身作则啊!”
于是九月下旬,李弘益调玉门、神武军一部,再入灵武城,与朔方军一起,奔赴丰州而来。慕容阎昆在陇右四州战事顺利,进行得很快,所以预算还有结余,只是李弘益这里就必须速战速决,不能久拖了。
会州至灵州的官道还在修缮,河西财力毕竟有限,因此依旧是用混凝土修缮其中破损不堪的道路,李弘益是很想全部都混凝土化,可惜整个河西三镇,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不可能全都用于基建这一块。
曹用行这一次也跟着来了,管理民政并非他的所长,尽管他目前还兼着会州刺史,并且坐镇朔方,负责朔方两州的一切事务向河西并拢,曹用行毕竟年轻,热血激昂,一年多没有动弹,有些坐不住了。
他骑在马上,坐骑依旧是当年结婚时的那匹白马,这么多年过去,白马也有些老了,曹用行念旧,舍不得更换,所以平日里依旧骑着。
他颇有些意气风发,说:“十一郎,当年咱们在居延海杀达靼,当真是畅快!这一次咱们直接马踏阴山,哈哈哈!”李弘益也大笑了起来:“不教胡马度阴山,咱们是该追寻一下卫国公的脚步了!”
丰州黄河渡口,前来迎接的是浑炜,李胜甲并未在九原城,而是去了北面的西受降城。于是李弘益马不停蹄,继续北进,带兵前往西受降城与李胜甲的天德军主力会合。
黄河在“几”字形的顶端分出一条支流,形成了一个有些像饺子形状的河间平原,也就是丰州,而西受降城就在黄河北岸,这里已经不是当初张仁愿所建的那座,开元、元和年间,两次为河水冲毁,因而天德军重修西受降城,就在大同川一侧,仍旧矗立在黄河之北。
在黄河南岸,还未渡河,李弘益便远远地看到北方的天空弥漫着黑烟,他大惊,说:“莫非李将军与达靼已经交战了么?”浑炜在一旁解释:“这是鄙军的传统,每年九、十月间,都要烧荒!”
他仔细解释了一遍,李弘益等人才明白过来。原来天德军实力不足,偏韩遵上台后,朔方对丰州的支持有限,毕竟朔方还得防备贺兰山西侧的回鹘和河西达靼,因此无奈之下,本州军兵便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
每年秋天,秋草枯黄的时节,天德军骑兵便要北出西受降城,放马百余里,纵火焚烧草原,这样达靼骑兵若想入侵,便会缺乏水草,没办法获得给养。而天德军在黄河北,坚壁清野,死守城池,整个冬天便不用担心达靼南下了。
李弘益长叹一声,问:“每年只烧荒一事,只怕天德军士便有不小的折损吧?”浑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我等放火,达靼人自然要来救,免不了要战上一场。好在我天德军多为骑兵,战斗规模也不大,算下来,每年烧荒,差不多要折三五百兄弟的性命!”
众人无不叹息,曹用行看了韩逊一眼,把韩逊看得心里发毛,心想:韩遵坐视不理丰州,跟我可没有关系啊!李弘益叹道:“当真苦了丰州百姓军士!”
浑炜笑了笑:“我等为国家守卫疆域,保家卫国,能得国公一句赞赏,便也心甘了!此次国公率大军前来,我们也不必年年担忧,下官愿随国公,杀进草原,肃清漠南!”
李弘益豪气顿生,大声说:“不亏为浑忠武之后!咱们便杀过阴山,马踏达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