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裁决
张子昊惊得浑身冷汗，就好似一个喝多酒的醉汉被朋友骗去蹦极，本来醉醺醺地，突然发现自己在半空中往下坠，血液里的酒精全都从冷汗里吓出来了。
衣装是道士，但又不像正规道士……
拥有灵魂的力量凶器，还有恶魔炼魂的手段……
能杀人于无形，夺魂于无物，嗜血于无生……
而且他们不要钱，他们要的只是元宝蜡烛，并且一要救十斤，胃口很大！
不仅如此，他们还是主动找上门，主动帮盛家家主刺杀林依雪。这说明他们不仅了解林依雪，而且还对林盛两家的矛盾了如指掌。
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头？为杀一个手无寸铁的林依雪，就需要三个如此古怪诡异之人？
难道他们知道自己的存在？知道自己不平凡，不普通的存在？知道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张子昊？
这一切……
张子昊不敢想，也不愿想……
更或者是他害怕想。
这里面有太多想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如果没有线索，就算想破头都想不出个所以然。
所以张子昊打算寻找线索。
他猛地记得自己当场狙杀了一名杀手，那名杀手根本没料到自己会死。然后其他三个杀手乘机出手伤了林依雪。
这番看来，这三个杀手很有可能就是盛家家主说的三个道士。
而死的那名杀手与后三个杀手关系应该不是那么密切，就算有联系很可能也是那种利用利益，说难听点就是车前卒，替死鬼。
如果不是这名死去的杀手，死的就是另外三个杀手中的一个了。
一系列的线索在张子昊脑海里汇聚到了一起，又突然散开，好像若近若离，又好像难以吻合。
张子昊忽然感觉自己已经开始分不清什么是前生什么今世，什么是凡人什么是仙人……
前生险阻，今世多难。凡人有烦，仙人鲜少……
此时此刻在他心中他只想保护自己最爱的人。
就算自己成仙……
连心爱的人都不能保护。
那又能算是什么仙？
倒不如不负糟糠的宋弘，抱住赴死的尾生。
张子昊似乎已经知道答案了，不是杀手的答案，而是他心中对爱的执着与不弃。
“你把元宝蜡烛烧给他们呢？”张子昊问。
“烧了，我和我秘书一起烧的。烧的那天本来天气好好的，结果烧到一半忽然阴云凝结，狂风大作，风呼啸如鬼哭狼嚎，吓得我们毛骨悚然。但奇怪的是元宝蜡烛却没被吹动一丝一毫，旁边好像有几只影子般的模糊大手，紧紧地罩住它们。我秘书慌不择路地逃走了，结果时遇到车祸，现在正躺医院抢救。”
“那你呢？”
“我吓晕了。”
“你吓晕了没人发现？”
“公司规定楼顶不准上去，所以我在公司顶楼上烧的那些东西。”
“你晕了多久？”
“大概有四五个小时。我中午吃完饭烧的，等儿子下午放学才醒。这点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儿子的电话我才醒的。”张子昊看到盛家家主讲得振振有词，不像撒谎。而且他一个凡人的身份能说出这般言语，绝对不是靠编就能编出来。
看来林依雪遇刺这件事绝不简单。对方不禁蓄谋已久，而且深思熟虑。并且很有可能是因为自己才连累了林依雪。
张子昊又问了盛家家主其他问题，盛家家主知无不答，确实不知道的也老实交代不知道。
张子昊发现实在问不出什么东西了，轻轻地把水杯推向盛家家主：“喝了它吧，喝下去一切就会结束的。”
盛家家主顿时呼吸紧张急促起来，他颤巍巍地端起水杯，绝望地看了看张子昊，留下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话：“你要说到做到。”
张子昊郑重地点点头，没有多说一字，也没有再多说一句。
盛家家主知道张子昊不愿多言，也知道他会信守诺言，于是举起水杯一饮而尽……
五分钟后警方赶到现场，发现盛家家主端着一个小水杯，坐在自己的办公室沙发上安详地去世了。
经现场监控调取，指纹采集，脚印归类等多项调查取证，均没有发现外来人员潜入办公室迹象。
办公室的纯净水与盛家家主手中的饮用的水也确认无毒无害。
但奇怪的是，警方在察看视频监控时发现盛家家主多次古怪大笑，而且一直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还反复大骂几次“姓张的”。
最后法医判定：盛家家主因害怕法律裁决，所以患上了急性癔症，而且常年的不规律生活习惯导致了身体机能极差，与自己的癔症一起并发导致心律失常猝死。
……
这夜，张子昊一直陪着林依雪，给她疗伤，为她讲故事，告诉她自己前生遇到的各种奇闻趣事，告诉她认识到的哪些仙翁神婆。甚至还为她讲述上天仙人无上真经。
当然这些林依雪都不爱听，她最喜欢的还是听爱情故事。那种牛郎织女般的凄美故事，永远最能打动女人多愁善感的内心。
“牛郎织女真的存在吗？”林依雪偎依在张子昊怀里偷偷撒娇，就像一个新进门的小媳妇，与自己海誓山盟的如意夫君卿卿我我，你侬我侬。
其实张子昊很想告诉林依雪，他前世在的那个世界并没有牛郎，也没有什么织女。但人都想相信美好。有时候活在一个虚假的美好之中会比活在一个痛苦的折磨中更好。
所以医生常常不会告诉病人得了癌症，只会告诉病人你得的是小感冒。然后鼓励叮嘱他继续治病。哪怕最后病人知道了病情真相，他的家属，他的朋友，都会鼓励他勇敢地活下去，告诉他这个世界有奇迹出现。哪怕没有奇迹，自己便是奇迹。
所以张子昊还是欺骗了林依雪，他说，他们那个世界的牛郎织女每天快乐的生活在一起。牛郎放牛，织女织布。他们家有前五后院，他们家儿女绕膝。他们家的老人长辈——你们所说的王母，其实对他们很好，很赞同他们的婚姻。
织女的七个姐妹也非常幸福，经常串门走亲戚，相互帮助。
张子昊不停地说，林依雪不停地听。
张子昊说到后面越来越多，林依雪听到后面越来越少。
因为她太累了，她身体太虚弱了。终于在故事与幻想中，安然入睡。乖巧地像一个孩子。
张子昊轻轻地松开林依雪，慢慢地替她盖好被子。然后再输一丝灵力到她体内，保证她今晚有一个良好无梦的睡眠。
这个世界很残忍，但正是因为残忍，所以才要创建美好的未来。
有时候美好的未来没有来临，人们只能用故事，用小说，用图画记述描述这些。激发人们的兴趣爱好，勾起他们对美好的希望与憧憬。
但如果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在身边呢？
一段伤……
一种痛……
一场永不和好的分离……
一次生死相拼的背叛……
张子昊不害怕残忍。修了三百年的仙，他见过这个世界上太多残忍，他自己身上也发生过这种残忍。
如果让他选择，他会接受残忍，然后战胜残忍。这就是他为什么变成了张子昊后依旧勤奋修仙的原因。
但不是每个人都是张子昊。很多人不愿接受这种残忍，甚至害怕这种残忍。
一些无辜的人，可能他们根本就不该接受这种残忍。
比如鳏寡孤独残……
比如战争中的无辜黎民百姓……
所以有人愿意在今生改变记忆，去忘掉这一切，重新来过。
所以有人愿意在来生抹去记忆，投胎后才不会记得前生。
每一次遗忘都是一次重生。
每一次遗忘都是一次治愈。
而那个盛家的家主。在人生的最后念头，还是选择了为自己的家人改变记忆。
也许这就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待林依雪睡着后，张子昊悄无声息地来到盛家。
盛家上下还沉浸在家主死亡的哀痛中，就连睡觉做梦都带着抽噎与哽咽。
张子昊站在客厅，双手合十，七道青白交加的光芒从他手中飞出，化成一缕缕细烟，飞出每个盛家家族人员鼻中。
这光芒不是别物，正是盛家家主的三魂七魄。青色为魂，白色为魄。如今三魂七魄飞灰湮灭，阴阳两界再无盛家家主。
这是盛家家主自己的选择。
其实改变家人的记忆有很多方式。但他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最残忍的一种，并且请张子昊为他实现愿望。
或许是自己内心的愧疚吧？或许是对自己妻儿家眷的不舍。
或许他认为是无辜的，不该让他们忍受这份思亲之苦。
不该让他们背负犯罪者亲眷的骂名。
总之种种原因导致盛家家主选择了这条不归路。
就像他最初犯罪一样，明明知法犯法，却依旧不会回头。
生是如此，死亦是这般。
只不过生如此为一己私利，死这般却是为了妻儿家人。
人生苦短，今生有缘相伴。
来生？
没有来生了。
最爱的家人啊，唯有这缕残魂碎魄伴你们走尽一生。
愿您好，您们好。
这夜盛家老小都做了一个同样的梦。梦里盛家家主告诉他们，他们的家在遥远的海边，那里世外桃源，春暖花开。没有红尘俗世的烦恼，没有尔虞我诈的险恶。
梦里的盛家家主勇敢地出海捕鱼，顽强地与风浪搏斗，高傲地与大海对抗。他没被任何击败过！他只是为救人牺牲了自己。
这是一场梦，但却成为盛家老小心里永不磨灭的记忆。
梦醒后的盛家老小忘记了自己曾有的荣华富贵，忘记了自己曾朝思慕想的人间奢华，举家搬离了城市，来到海边，过起了平淡而又安宁的生活。
张子昊看到这场梦，久久难以言语。
如果说人生如梦，此刻的自己是在做梦吗？
自己由生到死，从死到生。尝尽人间百苦，辛酸背叛，也享过无上荣华，甜蜜爱情。
林依雪……
她也是梦吗？
一个完美的白雪公主……会不会就是因为一场梦……
爱上一只青蛙？
天降号啕大雨，大雨是乱人魂梦的号啕。
张子昊站在这片夜雨中仰天长啸：
若此生噩梦，我比它更恶！
若此生美梦，我比它更美！
若此生春梦，定叫它春宵万年！
若此生梦醒，必会踏破星辰，追求那无上仙道！
我若为仙，定公正天下，裁决苍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