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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建瑞象寺---以报当日之恩

作者:水如烟 | 发布时间 | 2018-01-27 | 字数:3839

大家应该还记得,当时朱友贞自杀之前,听说敌人马上要来攻城了便派人将宰相敬翔请来为其出谋划策,后来敬翔说张良在世也无法挽回残局时,朱友贞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当时臣子们都纷纷逃走,就在那时,有人顺手牵羊地将玉玺给偷走了。

而李存勖登基之后并没有玉玺,这事儿让他十分遗憾,毕竟,一个没有玉玺的皇帝总听着不太牢靠。

如今,钱镠让他的儿子来献传国玉玺,可以说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当然,这个是从他的实际用途出发的。

还有另外一点。

那就是这个宝贝是稀世之宝,这世上只此一个,十分宝贵,而钱镠并没有献给朱全忠,也没有献给朱全忠的儿子朱友贞,反而献给了自己,这足以证明他的诚意。

当然,此事更透露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那就是钱镠之前与朱全忠和朱友贞其实只是表面上的好,而并非骨子里的。

否则,这么好的宝贝他为何要私藏呢?

这一次的献宝既解决了李存勖登基以来面临的最大难题,又恰到好处地表明了钱镠的忠心,这让李存勖颇为感动。

等传瓘离开皇宫之后,李存勖便指着那块十分珍贵的传国玉玺与列位臣子们说:“看看!看看!是你们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这得多大的忠心才能舍得将这么珍贵的宝贝献给朕呐!”

列位大臣听李存勖这么一说,倒也觉得确实是自己小人之心了,毕竟,眼前的这块宝物确实珍贵,倘若他真有谋逆之心的话,大可以留给自己用!

于是,面面相觑不再多言。

李存勖见众人都沉默不语了,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钱镠有如此忠心,朕刚刚登基怎么也得表示表示!所以,朕准备赐钱镠玉册金印红袍,你们没什么意见吧?”

“玉册金印红袍?陛下,万万不可呀!”众臣子一听,顿时慌了,纷纷跪地磕头道。

“你们倒是说说,有何不可?难道这传国玉玺还不足以表达钱镠对朕的一片忠心吗?你们忠心,你们把传国玉玺献给朕了吗?嗯?”李存勖目光如炬地看着跪成一片的臣子们,发泄着 内心的愤怒。

“这……”大臣们偷偷抬起头来面面相觑。

“哎呀陛下!臣等不是没有传国玉玺吗?若是有的话,早就献给陛下您了!”一位反应稍微快一点的大臣说。

“是啊是啊!这东西可是无价之宝啊!千百年来只此一块,岂是臣等下贱之人可以拥有的?”其他臣子纷纷附和道。

“既然你们也知道这宝物千百年来只此一块,那朕用玉册金印换这传国玉玺有何不可?”李存勖冷着脸不高兴地说。

“这……可是陛下,您知道那玉册金印一旦赐予了钱镠就意味着什么吗?那可就意味着天子的待遇啊!”一位李克用在世时的老臣冒着被砍头的危险站出来反对。

“朕知道啊!可朕依然是一国之君,这一点是不会变的!”李存勖说。

“陛下您想过没有,若是赐予钱镠玉册金印,从此之后,他的王府就成了皇宫,他的夫人就成了妃子,他的儿子就成了王子,他的左右部将就成了百官,那意味着钱镠从此将与皇帝相差无几了呀陛下!这不等于自己好不容易夺过来的江山拱手分给别人一半吗?您怎么能如此糊涂啊!哎!”老臣捶胸顿足道。

“请陛下三思啊!”

“请陛下三思!万万不能意气用事啊!”

……

臣子们紧紧地将头靠在地上,希望以此来威胁李存勖。

但李存勖的脾气随了他的父亲李克用,个性刚烈秉性直爽而且脾气十分倔强,自己一旦下定决心想要去做的事情谁劝都没用!

“都别说了!朕主意已定,明日便派人执行!你们都起来吧!退朝!”说完,也不管大臣们接受不接受,起来不起来,甩甩袖子大步流星地抱着来之不易的传国玉玺走出了大殿。

“退朝!”小太监高声喊道。

大臣们见劝不住,叹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拍打了下身上的泥土,便悻悻地离开了。

923年5月,李存勖廷大唐派使者来到杭州宣谕,赐予钱镠吴越国王册暨参加建国大典,钱氏三代都得到了册封。

从此,钱镠正式建立吴越国,以原大元帅府为国治,仪卫名称多加皇帝的规制,所居成为宫殿,府署称朝廷,夫人一一册封为妃,所下命令成为制、敕,属官一律成臣,对梁成吴越国而不称军。

钱镠封传瓘为镇海、镇东留后,总管军府事,所置百官有丞相、侍郎、郎中、员外郎、客省使等。

看到自己已经成了堂堂的一国之王,钱镠百感交集,那一夜,他辗转未眠,将自己的大半生从头到尾一一在脑海中回忆了个遍。

他想起了曾经陪自己吃过苦却最终没能等到自己封妃那一日的戴芙蓉想起忠心耿耿却总是免不了顶撞他的罗隐,想起前不久(921年8月)刚刚去世的好兄弟,好妹夫,好亲家---镇东军节度使、原“八都将”余杭马绰。

他在想,如果这些至亲至爱的人能够再多活几年,不用多就几年,或许就能看到他被正式册封的这一刻了!

但,这些却是永远都无法实现了,这注定成为他一生中永远的遗憾!

回忆越走越远,记忆深处,钱镠想起了一手将他拉扯大的婆婆,当年,他就是为了婆婆才放弃学贩卖私烟。

那可真是一段担惊受怕又辛苦的日子啊!

记得,当年他被官兵追赶无处可逃,看到前面有一座石城寺,便敲开庙门一头扎了进去。那寺中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和尚将他带到师父面前,请师父帮他想办法,那位老和尚二话不说便找来僧衣给他穿上,愣是在官兵的严格搜捕中蒙混过关。

当初,他曾经在佛祖面前立下誓言,他日若有出头之日,必来此地行寺礼佛报答诸位师父的救命之恩!

如今,他已贵为吴越国王,拥有文武百官,总算是出人头地了!是时候去实现自己的承诺了。

想到这儿,他翻了一个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次日凌晨,儿子传瓘来给钱镠请安。

钱镠看着日渐成熟的传瓘颇为欣慰,便一招手示意他坐下,传瓘会意,便恭恭敬敬地坐到一旁:“父王是否有话对儿子说?”

钱镠点了点说:“有一件事,父王从未对你提起!此事关于父王年少时的一个承诺,如今是时候兑现了!”

以前钱镠总是对他的儿孙们要求十分严格,从来不会像现在这般推心置腹的回忆自己的往事,见父王今日如此有雅兴,传瓘显得受宠若惊,他颇为好奇地问道:“不知父王当年许下了什么样的承诺?”

钱镠看了传瓘一眼,然后将目光投向窗外的天空,回忆一下子就将他拉回到了当年的场景。

他看着当年那个走投无路的自己笑着说:“当年,父王为了给婆婆曾经贩卖过私盐,结果有一天被官府追捕,走投无路之下便敲开了一个寺庙的门。”

“后来呢?寺庙的和尚收留了父王吗?”传瓘从未听父王说起过这些有趣的事,忍不住插嘴问道。

“后来,寺庙的方丈吩咐守门的小和尚去给父王拿来一件僧衣给父王穿上,然后,将父王坐在所有的和尚中间一起敲木鱼念经,侥幸躲过了官兵的追捕!”

当年的情景历历在目,虽然惊险却也无比地幸福,钱镠说着说着,嘴角便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哎!不对呀父王!”传瓘的一句话,打破了钱镠的回忆。

“哪儿不对了?”钱镠感觉很意外,明明是自己的经历,怎么可能不对?

“父王方才说穿着僧衣跟着和尚念经,但按理说和尚都应该是光头才对啊!而父王藏在他们当中竟然没有被认出来,莫非,父王贩私盐的时候也剃了光头?”传瓘果然胆大心细考虑事情十分周全,一下子便点出了其中的疑点。

“没错!当年有一位大师教会父王很多东西,父王十分崇拜他,为了像他一样优秀,父王当时便剃了光头模仿他,想不到就这光头竟然还帮助自己化险为夷!”钱镠呵呵一笑道。

“原来如此!那后来呢?”打消了疑虑之后,传瓘又迫不及待地问。

“后来,父王便在佛祖面前立下誓言,他日若能出头,必将到此地行寺礼佛报答诸位师父的救命之恩!”

说到这儿,钱镠情绪有些激动,毕竟,一晃都数十年了,也不知道当年的出手救他的那些和尚还在不在?想必,那位方丈早已圆寂了吧?

“父王,如今您已经已出人头地了!是时候履行当年的承诺了!对了父王,那寺庙叫什么名字?您还记得吗?”传瓘问。

“这事儿父王怎么能忘了呢?那寺庙名叫石城寺,父王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钱镠幽幽地说。

“父王,那个……”传瓘怯怯地看着钱镠,话到嘴边又止住了。

“有什么话想问就问吧!今日父王心情好,就满足你的好奇心!”钱镠说。

“儿子想问的是,难道……十九弟出家那件事,也跟这件事有是没关系吗?”传瓘的声音很轻很小,说到后面几乎听不见了,全是在嗓子眼里嘀咕。

虽然如此,但钱镠却一听就明白。

传瓘所说的十九弟,就是钱镠的第十九个儿子钱传玩,在他年幼时便到了临安净土寺当了和尚,法号普光大师。

“让你十九弟出家,一来是因为他身体的原因,二来也跟这件事有些关系,毕竟,当年贩私盐的罪责很重,被抓住就要坐牢,可以这么说,若是当年没有石城寺的和尚出手相救,就没有今日你父王的荣华富贵!所以,父王对佛祖是心怀感恩与敬畏的!”钱镠说。

听到钱镠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传瓘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父王堂堂一国之王,竟然让自己的儿子去当和尚,他一直以为父亲是因为不待见十九弟才这么做,听完他的经历才知道,原来,他是跟佛极为有缘的!

父子二人推心置腹地说了许久,最终,钱镠表示,是时候要实现当年的诺言了。

次日,钱镠便亲自带人赶往石城寺。数十年过去,寺庙已残破不堪,早已没有了当年的风光,守门的仍是一个年轻的小和尚,笑容像当年的小和尚一样温和,让人看了倍感亲切。

“敢问小师傅,你们的方丈可在寺中?”钱镠语气温和地问。

“在呢在呢!这位施主找我师父何事?”小和尚问。

“我们家大王想要见你家方丈!请小师傅带路吧!”随从插嘴说。

“施主请随我来!”小和尚并没有被大王两个字给吓住,他细细地打量了钱镠一番,然后将他请入寺内。

“师父,这位施主找您!”小和尚将钱镠引到正在打坐的方丈面前。钱镠仔细看了一眼,这位方丈约莫七十岁左右,眉毛胡子全白了,倒是骨骼却还硬朗,从他打坐的姿势便可看出身体很健康。

“敢问施主找贫僧……”

方丈缓缓地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面前这个长相古怪的钱镠,他顿时眼前一亮,像是要在钱镠的脸上寻找一些什么似的,左看右看,半晌后突然指着钱镠说道:“莫非,你就是几十年前那个来此避难的小盐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