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韩建破灭

韩建的地盘在关内道诸藩镇之中算是最小的，只占有华、商二州，但华州地理位置极佳，把守着潼关，这可是陆路进入关内的要道，在黄河上还占着风陵渡。

因此他的实力虽然相比之下较为弱小，关东中原诸藩镇却颇有笼络，实在是自东向西，若是攻打潼关和风陵关，难度有些太大了。

韩建出生于河南道许州许昌，是将门世家出身，早年跟随蔡州节度使，著名的吃人魔王秦宗权，黄巢作乱关中，他跟随入关勤王，出任华商节度使兼潼关守捉使。

韩建目不识丁，但学习刻苦，劝课农事，以爱民闻名，很受本地百姓拥戴。若说他有什么不臣之举，就是上一次王行瑜、李茂贞、韩建三人合兵咸阳，结果被李弘益给搅和了。

之后韩建便一直很低调，但是李弘益却始终把他记在心里。在他看来，哪怕朝廷中对韩建多有称赞，韩建毕竟跟着王行瑜等人，有过一次恶行，李弘益可不会觉得人总是会改变的，他的目的很简单，一来彻底消除关内隐患，二来黄河、潼关以西，只能有一个说话的声音，那就是他李弘益。

因此去年年末在长安见到李晔时，李弘益便坚持请求发兵华商，消灭韩建。李晔原本是存了平衡藩镇实力的心思，然而看到李茂贞偌大的势力，被李弘益连续五年蚕食最后鲸吞，于是也无奈地放弃了这个打算。

他对藩镇殊无好感，对李弘益的印象也还不错，觉得自己若能做唐肃宗，李弘益做郭子仪却也不错，于是答应了李弘益的出兵要求。

华州在秦岭东段北部，地处关中平原，京畿道乃至华州虽然经过黄巢之乱的破坏，这些年经过朝廷和韩建的整治，慢慢恢复了生机，便是官道，也多有修缮，因此李弘益驱兵而来，路途顺畅。

下邽城在渭河北岸，离京畿道的富平县极近，自去年年底，韩建便意识到李弘益会来攻打，因此广驻士兵，将下邽防御打造得极为严密。

李弘益可一点也不怕这种攻坚战，若是冷兵器对攻，只怕还要拿人命去填，有了火炮，再加上阳妃谷兵工作坊扩大生产，持续不断地供应，他完全不用担心火药供应不足的问题了。

于是华州军再一次见识到了河西的猛烈攻势，李弘益命张琏领彰义军，南下渡过渭河，经由渭南，沿着渭河南岸继续东进，猛攻郑县。

根据军情司的情报，韩建手下的兵力大约三万左右，在下邽附近就囤了两万，彰义军便是攻不下郑县，至少也不给韩建任何支援的机会。

下邽守将是司马邺，现任韩建手下判官，是唐僖宗时左武卫大将军司马諲之子，以父荫入仕。司马邺是河内温县人，据说其先祖与司马懿还有些关系。

对于司马邺来说，他家世显赫，父亲曾为从二品的大官，自己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判官，这让司马邺心中很是不满，他自认为才干非凡，无奈曲身于此，实在是埋没了。

但是这个人心思比韩建还要阴沉，而且口才非常好，富有辩才，又通律法，韩建任命他为判官，还觉得知人善任，颇感合适，却不想司马邺心有异志。

这两年朱温在关东风生水起，势力越发庞大，而韩建低调无比，始终只有两州之地，司马邺见升官无望，便起了投靠朱温的念头。

等到去年李弘益破李茂贞，司马邺突然觉得，若是能投李弘益也不错，只是他毕竟只是一名判官，临时被发至下邽，负责城防以及城内治安，一时找不到机会。

李弘益的玉门军再次展示了强大的攻击力，每天推进数里，只用了三天，就兵临下邽城下。城外军队损失惨重，连城也不敢入，直接退往下邽城南。

司马邺此时得到郑县心腹送来的密信，彰义军围攻郑县甚急，恐韩建不能久支撑。司马邺心思一转，连夜派人坠下城去，求见李弘益。

信使被巡夜的朔方军士兵捉住，送来见李弘益，李弘益有些好奇，又有些期待，果然那信使一开口边说：“下邽城内司马判官欲开城投降，恳请凉国公收纳！”

李弘益摸了摸下巴，问：“你说的判官可是司马邺？他有什么条件？”那信使稳了稳神，说：“司马判官在韩建手下任事七八年，如今只为一小吏，愿求一州长史，便足矣！”

军情司的情报也搜集过司马邺的信息，李弘益默然无语，在几案后翻看，然后大笑着说：“若司马判官开得城门，便是一州刺史，吾也给得！”那信使大喜：“既如此，小人便代我家判官多谢国公了！”

李弘益不怕有野心的人，况且韩建对待司马邺，在他看来确实有点过了。不说别的，像司马邺这样懂律法的人才，河西就有一个董一元，董一元现任三镇节度幕府刑曹郎中，职位或许不高，但是职权极大。

况且司马邺跟了韩建七八年，始终提升不得，这是韩建做得差了。李弘益不怕司马邺再度反叛自己，他现在手握十余州，陇右数州被吐蕃占据，若收回来，只怕河西还缺官员呢。

大不了把司马邺发配到陇右偏远州县，先做过一任，考察之后再说升官也不迟。于是当下说定，司马邺据下邽西门，点火为号，明夜子时开门。

打发信使下去休息，韩逊犹豫了一下，说：“国公，不可轻信啊！”李弘益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我河西军情司密探早已将韩建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司马邺的为人，某也多有了解，他欲升官，我便给他官做，不必担心！”

韩逊突然想到当初在灵武，曾有数名商人前来拜访，言语中欲说动他推翻韩遵，他不禁打了个冷颤，如今想来，只怕就是多有传言的军情司探子了。

第二天夜里，司马邺果然打开城门，他不但出卖了下邽城，顺手把死守在下邽城南的华州军残部也给卖了。

李弘益兵分两路，一路控制下邽城，一路经由南门，连夜袭击华州军，顺势得手，至此渭河以北华州境内门户大开。

当李弘益领着大军浩浩荡荡南下，准备渡过渭河攻击郑县时，察觉到情况不妙的韩建，派人经商州入长安，向朝廷递上了一封请罪表。

然后李弘益兵围郑县，正欲挖掘地道爆破城墙时，李磎带着一队人马紧急赶来，在河西军大营见到了李弘益，笑着说：“此番有劳国公出力了！天子有旨，既然韩建请罪愿意入朝，着某前来，送韩建入长安为京兆尹！”

李弘益叹了口气：“李相国，韩建居心叵测，大有异志，怎可轻易放过呢？”李磎也很无奈，他只是一个宰相，大唐毕竟还是李姓皇帝说了算，当即安慰说：“韩建并无大恶，况且他在华州，多有贤名。前次京兆尹孙偓为相，如今京兆尹空缺，天子的意思，令韩建接任，则华商节度使一职除名。”

李弘益皱起了眉头，他有时候实在搞不懂李晔的想法，不过转念一想，估计李晔心中还是提防着自己啊！于是只得奉诏而行。

郑县城内，韩建在城头看到朝廷使节的队伍，长出了一口气，只要能活命，保全家老小性命，这个节度使不做也罢，况且天下形势多变，异日他东山再起也未可知呢！

李磎被韩建小心翼翼地迎进了城，他倒也光棍，独身一人，跟随李磎出城来见李弘益。李弘益懒得给他好脸色，严厉地说：“韩使君，天家仁慈，放你一条生路，我却有一句话说与你听，既然入朝为官，便要安守本分，否则我河西、彰义军兵马，旦夕可至！”

韩建唯唯诺诺，连称不敢，李磎在一旁打圆场，说：“凉国公多虑了！”按照天子李晔的意思，韩建手下军队自有长安派人接收，李弘益难得越俎代庖一次，亲自坐镇，将韩建兵马分为数批，分别调往同州、邠州、岐州等地，每地只有不足千人。

为了防备韩建的势力死灰复燃，李弘益再次上表，以河西缺人口为理由，将韩建部将家属千余户，调往凉州落户。

李磎看得明白，李弘益这是要彻底消除韩建在华、商二州的影响力，于是极力担保，带着韩建极家属回到长安，向天子多有进言。

光化元年五月，同州朝廷兵马入华州，接收潼关、风陵关，韩建老老实实地当起了京兆尹，再一次地低调潜伏了下去。

李弘益命军情司密切关注，然后上表朝廷，领军西归。定难军李思谏上表朝廷，表达了对长安的忠心拥护，并难得地解百辆马车，上贡粮食、钱财、皮货、药材等。

山南西道，李存孝攻破兴州，并派兵护送朝廷派出的官员前往各州接任。这么多年了，朝廷的势力第一次延伸到京畿道外，李晔突然觉得手中可用的官员不够了，于是下旨，从各地征召退休官员入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