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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高澧反叛---守将对钱不满
眼看着淮南那边反的反,叛的叛,钱镠心里极为畅快。
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管辖内的吴越国境内竟然发生了一件惨无人道的大事。
909年10月,距离吴越国的湖州刺史高澧生日还不到半个月,一名小吏为了讨好他,便询问他有何喜好,打算按照他的吩咐为他举办生日宴。
高澧伸手捏了捏小吏的脸蛋,然后将鼻子凑上去嗅了嗅,神情极为陶醉地舔了舔嘴唇说:“老子此生唯一的爱好就是食人肉喝人血!除此之外,什么老子对什么山珍海味都他娘的没兴趣!如果真想让老子高兴的话,就给老子杀光百姓!让老子一次吃个够!”
小吏本能地往后退了退,然后竭尽所能地拍着马屁说:“大人是湖州城的天!是湖州城的王!城内的所有老百姓都是大人案板上的鱼肉,大人大权在握自然是想杀谁便杀谁!想吃谁便吃谁!只不过……
高澧听得甚为入心,结果小吏突然停顿了,便脸色一沉道:“嗯?只不过什么?”
小吏接着说:“这些老百姓虽然活着就是为了给大人取乐的!但是,倘若大人真把他们全都杀光的话,那谁给大人交田租,谁给大人交赋税呢?而且,倘若一口气杀光的话,就没人继续繁衍下一代了!到时候大人再想杀人取乐的话,也没人可杀了!”
高澧听小吏这么一解释,觉得挺对,便问道:“那依你之见,应该怎么个杀法?”
小吏说:“依奴才之见,大人应该选择可以杀掉的人来杀!把那些没用的,不能为大人做牛做马的,失去繁衍能力的,或是大人看着不顺眼的杀掉!留着有用的以后再杀也不迟!”
高澧哈哈大笑道:“说得好!那以后本官要看心情,有选择性的杀!哈哈哈!”
可见高澧生性有多凶残了。
一日,高澧纠集百姓当民兵,其中有人传出对高澧不满抱怨的言辞,高澧得知后极为震怒,立刻派人将民兵悉数集中在开元寺,谎称要进行设宴犒赏。
民兵不明所以,纷纷赶往开元寺。
岂不知,高澧早已在寺内设下埋伏,凡是进入者无一例外地都被杀害,死者超过了半数。
后来外面的人听到里面传来凄厉的惨叫声,便派人偷偷前往观察,得知高澧将入寺者全都杀了之后,民兵当下纵火发起叛乱。
高澧当下便关闭城门展开大规模搜捕,将捕获的三千余人悉数杀死,一个活口都不留!
其中,死者当中有一名民兵是一名门吏的表亲,见自己的表亲惨遭杀害,便灌醉同伴,连夜逃走,于次日凌晨到达宫中,将高澧的残暴一一汇报给了钱镠。
如此的凶残暴戾钱镠闻所未闻,当下桌子一拍发雷霆:“想不到我五月国内竟然有如此凶残歹毒的败类!本王一心守护的百姓在他眼里竟然成了可以任意屠杀的羔羊!不将他千刀万剐难消我心头之恨!”
当即,钱镠便命人去传钱镖,打算派他前往讨伐。
结果,门吏逃走去向钱镠告状的消息被高澧知道了,高澧知道钱镠不会放过自己,索性反了!
909年10月6日,高澧占据城池叛变并且向淮南依附,集结部队焚毁了义和临平镇。此时,钱镖奉命带人前来讨伐,双方进入激战。
后来,高澧渐渐抵挡不住,便向吴王杨隆演求救。
吴王一看是跟死敌吴越王钱镠作对的,当下便派吴国的常州刺史李简等人集结部队前去迎接。
但是,李简带人准备前往营救时,却受阻,盛师友、沈行思两位湖州将领早已对残暴毫无人性的高澧恨之入骨,但又不敢公然反抗,如今见李简带人营救,于是坚守城门,不放他们进入。
而此时,传镣率领的援军也及时赶到,双方见过一番激烈的厮杀,最终,高澧抵挡不住钱镖的猛烈攻击,弃城而去,率领旗下五千余人逃往淮南。
909年12月,正在钱镠为平定高澧而舒了口气之时,一日,偶感不适,觉得胸口堵得难受,他以为是连日来操劳所致,正起身准备出去溜达两圈。
刚走出殿外,便看到一小厮气喘吁吁地跑来,告诉了他一个意外的消息,盐铁发运使罗隐去世了!
钱镠闻言后倍觉难受,他知道,罗隐的脾气急性子倔容易上火生气,他的突然逝世跟自己当初没有听从他称帝的意愿有着很大的关系。
所以,内心难免自责。
但斯人已去,再难过也于事无补,此时他能做的,就是善待他的家属,提携他的后人。
于是,钱镠痛悼一番之后,慰问了他的家属,并全力提携他的儿子,以告慰罗隐在天之灵。
当天夜里,钱镠正在大殿处理政务,半夜时,一阵困意袭来,便伏在桌子上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这时,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口里喊着大王,钱镠睁眼一看,是罗隐微笑着朝他走来。
钱镠指了指旁边的座椅说:“罗大人,我就知道你没死!快坐下来,陪本王下两盘棋!”
罗隐却神情木然地摇了摇头说:“不了大王!卑职还急赶着回去,今儿个来就是想来提醒您一件事,钱塘江常年闹水灾,多年来,住在岸边的百姓苦不堪言,求大王修建堤坝造福百姓!这是卑职亲笔写下的谏言,万望大王这一次能够采纳!”
“好好好!本王都依你!你快坐下来陪本王下盘棋!”钱镠接过那封信件一口答应下来。
“不了!卑职以后不能为大王尽忠了!请大王多多保重啊!”说着,罗隐便双脚突然离地,轻飘飘地飞了起来,转眼就不见了。
“罗大人!罗大人!”钱镠想要追出去伸手想要抓住他,怎奈双腿却仿佛被钉在了地上一样,一点不听使唤。
他用力地一跺脚,醒了!
原来方才是在做梦。
钱镠这才想起来,罗隐已经去世了。不知道是因为困乏还是悲伤过度,觉得脑袋有点儿疼,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等疼痛舒缓了些,又觉得口有点儿渴,便低头去桌子上找茶水。
一低头,却发现一封书信静静地躺在面前的桌子上。
那字迹是如此地熟悉,钱镠一眼便认出来,这是罗隐的亲笔,他先是一愣,继而有点儿恍惚,莫非,刚才的那个场景不是做梦?是罗大人真的来过了?
钱镠抓起信来便起身往外追,刚走到殿门口,迎面碰上了前来送茶水的小吏。
“罗大人呢?你刚才有没有看到罗大人从这儿出去?”钱镠手里抓着信件望着昏暗的夜色语气略带急促地问。
“大王!您忘了罗大人他……已经去世了!”小吏见钱镠神情恍惚的样子,忍不住小声提醒道。
“喔!”钱镠叹了口气说,“他方才来过了!还给本王送来一封信,这上面的字迹本王认得,正是罗大人的字迹,难道这还能有假吗?”
“大王!那信是小的方才放到您的桌子上的!”见钱镠这个状态,小吏虽然有点儿不忍心说破,但他不敢随意隐瞒,只好实话实说。
“是你放到桌子上的?”钱镠闻言后,神色一下子暗淡下来。
“是小的放那的!那信是罗大人家的大管家亲自送来的,说是罗大人临终前的遗书!再三嘱托务必要让大管家亲手交给大王,方才小的见大王睡得正香没敢打扰,便将遗书放到了桌子上!”小吏一五一十地将刚才的事情陈述了一遍。
“哦!原来是这样!”钱镠失望地退回到座位上,拆开书信,小心翼翼地将书信展开,认认真真地读了一遍,这才发现信中的内容跟方才做梦时罗大人的说法相差无几,大体意思就是让他修建堤坝。
钱镠盯着信中熟悉的字迹,问旁边正在倒茶水的小吏:“听说钱塘江常年闹灾难,周围的百姓苦不堪言,你去打听一下,此事是否属实?”
“不用打听了大王!确有此事!小的姑妈家就住在钱塘江附近,几乎每年都要受灾,住在周围的百姓日子很难熬啊!”小吏叹了口气说。
“原来如此!可本王就是不明白,既然如此,罗大人为何不当面跟本王说,非得等去世了才来托梦呢?莫非,他还在为本王先前没有称帝而耿耿于怀吗?”一想起这件事,钱镠就心里堵得慌。
说到这儿,小吏顿时一拍脑门说:“糟了!”
钱镠一愣:“怎么了?”
小吏当场将手伸进怀里,摸了一会儿,从里面摸出一封书信来说:“这是劲儿中午罗大人家的大公子派人送来的罗大人的遗书,当时大王在打盹小的没敢惊扰,后来夫人喊小的去集市上买了点儿东西,回来便把这事儿给忘了!”
说着,小吏便将遗书双手呈给大王。
钱镠接过来,看着那熟悉的字迹,回想着这数十年来罗隐为自己做过的每一件事,泪水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为了不让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他说了声本王会看的,你退下吧。
待小吏退下后,钱镠这才颤抖着双手打开那封遗书。
书中说,罗隐追随大王这么久,大王曾多次拒绝罗隐的忠告,这不能不说是罗隐的失败。但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万望大王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应允一次。
钱镠叹了口气,接着往下看。
信中说,大王一生处事周全又爱民如子,罗隐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唯一担心的就是钱塘江岸边的百姓,常年受潮水灾害,此事因为此前无人向大王提起,所以大王可能不知。希望大王能够修建堤坝,给百姓安稳生活。
读完信后,钱镠便派人去打探了一下,果然如罗隐所说,钱江岸边的百姓经常受灾,于是,钱镠便决意修建堤坝。
但此时已到了春节,不是施工的最佳时节,便准备暂时一放,等来年再做打算。
910年春天,传瓘对钱镠说,湖州刺史的位子仍在孔空缺,希望钱镠能够及时安插人手。于是,钱镠便于三月三日带人巡视湖州,封钱镖为湖州刺史,并为将士们举办了一个庆功宴。
在庆功宴上,钱镖对钱镠说:“大王!此次能够顺利平乱,盛师友和沈行思二位将领功不可没!若不是他们坚守城门,不放淮南军入城,恐怕我等也不会这么顺利拿下湖州城!”
盛师友与沈行思二人听到自己被点名,纷纷端起酒盅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沈行思平日里为人比较张狂,再加上当时酒喝得有点儿多,整个人便不由自主地有点儿飘。
他端起酒盅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了几步,毫不谦虚地指着钱镖与传镣说:“大王!不是我自吹自擂!这次若是没有我兄弟俩,就凭他俩就想打败高澧?那是,不!可!能!的!”
钱镠见状,顿时便对此人好感全无。
但碍于他的确立了功,又喝了点酒,便就没有当场发作。
盛师友为人谦虚谨慎,见沈行思口出狂言惹了大祸,赶紧站出来救场。
走过去,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沈行思,示意他打住,然后双手捧着酒盅,十分谦卑地说:“大王!沈将军哪儿都好,就这一个毛病,喝醉了酒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其实他平日里对大王也是万般崇拜的,请大王莫要怪罪!”
钱镠见盛师友如此谦卑又如此会说话,便挤出一丝笑容说:“无妨!无妨!今日是庆功宴!大家就畅所欲言!不必拘于细节!”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在钱镠的心里,堂下的这两位将军谁值得重用谁要小心提防却早已一目了然。
“末将谢大王恩典!”盛师友说。
“你们两位将领尽忠职守,本王十分欣慰,沈行思!”
“末将在!”喝得醉醺醺的沈行思大大咧咧地应道。
“你守卫湖州城有功,本王封你为湖州巡检使,你意下如何?”钱镠问。
“末将谢大王恩典!”沈行思答道。
原本以为沈行思也会得到封赏,但是钱镠却说:“盛师友!你就跟随本王回杭州吧!”
“末将遵命!”
返回杭州时,钱镠果然就带了盛师友乘船回杭州,而沈行思留在湖州担任巡检使。
沈行思对于钱镠的这个决定十分不满,倘若他能沉住气或许还有转机。但偏偏他又是个急性子,心里憋不住事儿。
所以,在任期间每日都以酒浇愁,日日喝得酩酊大醉方才罢休。
一日,他与同僚陈瓖一起喝酒,酒一喝就多,一喝多嘴就没个把门的,什么胆大包天的话都敢往外吐。
那夜,幽暗的烛光下,将他的满腹委屈衬托得格外明显。
酒过三巡后,沈行思渐渐地有点儿飘,他举着酒盅对着陈瓖开始发牢骚:“狗屁的论功行赏!我与盛师友两人功劳一般大,凭什么把他带走把我留下?这明摆着就是偏心!不公平!”
陈瓖是谁?既不是他的亲朋,又不是他的好友,只不过是听命于一个主子的同僚罢了!
按现在的话说,就是个同事,同事之间,讲的是金钱和利益,这种需要金钱来维系的关系,能发展出什么深情厚谊?
要不说性格决定命运呢!
这沈行思这辈子全都砸在自己手里了!轻易相信别人,说话不经过大脑,为人张狂不知收敛,尤其是不懂得“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的道理。
陈瓖有意试探,便举起面前的酒盅与他轻轻碰了一下,说:“沈巡检使为何有如此想法?大王不是已经给你安排职务了吗?再说了,大王只是把盛师友带回了杭州,并没有给他安排任何职务,你为何就会说大王处事不公呢?”
沈行思将手中的酒盅往嘴边一送,脖子顺势往后一扬,一杯酒便咕咚一口下了肚。
他砸吧了一下嘴,随后又用筷子夹了一口牛肉塞进嘴里,大口地咀嚼着说:“哼!我们二人原本就是立的同样的功劳!不把我们安排在一起就是不公平!假如大王这次回去将盛师友外派去当刺史,那他如何处置我?”
说完,将筷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抓起酒壶便继续往酒盅里倒酒。
其实,钱镠早就察觉到沈行思的不满了,所以,临走时特意让陈瓖留下来与他多接触多观察,想不到,沈行思一点儿心眼都没有,随便抓住个人就胡乱发泄一通。
结果,正中钱镠的圈套。
次日,陈瓖便派人回到杭州,将沈行思的一言一行原原本本地汇报给钱镠。
钱镠得知后长叹一声说:“果然不出本王所料!此人不仅为人嚣张目中无人难当大任,而且若不严加看管,恐怕以后必成祸害!”
随后,便当下写了一封书信,让报信者当面送给陈瓖。
陈瓖接到钱镠的亲笔信后,迅速将门关紧,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查看。钱镠在信中授意,让他想办法让沈行思到杭州去。
“如何才能心甘情愿地让他去杭州呢?”看完信后,陈瓖将信件当场焚烧后陷入了沉思。
当天夜里,他备下酒席,谎称那日是自己的生辰,谁都不请,就单独邀请沈行思对饮。
沈行思正一肚子的怨气无处诉说,便欣然赴宴。
又见陈瓖只邀请了自己,心里更是感激不尽,一激动,便开始掏心掏肺。
席间,陈瓖说:“沈大人上次说的事,我一直放在心上,这几日我回去后替你仔细琢磨了一下,毕竟你们二人功劳本来就不分高低,所以大王这么安排的确有失公平!”
沈行思不知是计,件陈瓖终于说了句公道话,心里十分感激地举起酒盅碰了一下说:“还是陈大人说了句公道话,来,走一个!”
陈瓖端起酒盅小小地抿了一口接着说:“不过,好在盛师友暂时还没做安排,而且大王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你何不亲自去一趟杭州,去王宫跟大王把道理说清楚,让大王好做决定呢?”
沈行思脖子往前一抻道:“此计可行吗?我去说了大王就能重新安排我?”
陈瓖微微一笑道:“据我所知,大王之所以赏识盛师友,不过是因为他态度谦卑嘴巴甜会说话,只要你控制一下情绪,心平气和地跟大王说清楚,他应该会将你与盛师友一视同仁!”
沈行思点了点头说:“陈大人说得没错!命运把我在自己手中,该是自己的就要努力争取!绝不能便宜了别人!我过一阵子就去杭州,为自己争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