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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承音
水墨楼当中凑了很多的人,有江湖中赶来的人,也有仰慕绘画大家的世家子弟;有头戴面纱的姑娘,也有身披长剑的侠客。
所以当那个一身浅碧色衣服的小姑娘随着人流进入水墨楼当中的时候,其实并没有人注意她。
举国皆知,今日水墨楼当中热闹啊,闻名全国的绘画大家晋鸿涛先生在水墨楼当中举行首次书画比赛,具体的比赛流程也无比的简单,这水墨楼一共有七层,其中的每一层,皆放有不同的绘画作品,参与者就是要通过观赏这些画,体会画作的内在含义。
每层只有答对了,才能够进入到上层当中。
三天的赛程已经过半,最高的人也只到了五层的位置。
从楼上下来的人对楼中的画作惊为天人,到了五层的那位蒙面的少女刚出来就被众人给围住了,七嘴八舌地问起了楼中的场景,那姑娘只说了一句,已经有人过了五层,便在家中奴仆的护送之下走远了。
众人震惊之余,向上看去,从三层开始,每一层的窗户都吊出了数量不等的木牌,一个代表着已经上去一个人,两个代表着上去了两个人。
六楼的窗口果然已经从原本的一根竹竿,变成了有一个木牌。
就在众人正要慨叹,不知道是哪位上去了的时候,六楼的窗户又被打开,又一个木牌摇摇摆摆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人群中几乎已经沸腾,坐在凉棚之中的晋鸿涛也露出了赞赏的表情。
众人焦躁的情绪似乎并没有影响楼中那两位灵犀之人,两个时辰之后,七楼的窗口出现了木牌,一片沸腾的情景出现在了人海当中,可是不过一会儿,那木牌便被收了回去。
众人惋惜之余瞪着眼睛等待着门口出来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白袍的男子出现的时候脸上还略带了一些的惋惜,早有人认出来了来者何人。
“这是水镜山庄傅家二公子啊,怪不得的呢。”
晋家家仆已经等在了门口,将人请到了凉亭之中。
“傅公子果真才华过人,名不虚传。”
傅越泽谦逊地对晋鸿涛行了礼,“先生工笔果然是让人敬佩。晚辈此次领教。”
再简单地交流了两句,人群中传出了一阵惊呼。
傅越泽转过头去,七楼的窗户又被打开了,木牌又被送了出来。
傅越泽的视线慢慢地不能够聚集了。
其实那个碧色衣服的小姑娘进去的时候,傅越泽是见到了的,那个女子给人的感觉十分的奇怪。
她没有带面纱,明显是江湖中人,可是脸上的苍白又显示着她长期幽居在房中,面容也是让傅越泽十分的陌生。
水镜山庄便是为了记载江湖中事而存在的,作为水镜山庄的继承人,傅越泽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过许多的人,可是这个人实在是太过于陌生,让傅越泽忍不住地就多看了几眼。
细细看下去,这姑娘年龄不大,眉宇间却有着说不出去的愁索,满头长发只用了一根白玉簪盘在头顶,又有几分的摇摇欲坠,看起来倒像是远道而来,没有来得及重新梳妆便赶了过来的人,一双眼睛雾蒙蒙水灵灵让人看着无比的心疼。
这姑娘在一二楼几乎都没有停顿,在楼中只简单地看了一眼,便提笔写了答案交了上去。
傅越泽被她勾起了好胜之心,一路上专心认真,最后在五楼的时候碰见了这个小姑娘,她似乎并不是被画难住了,倒好像就是在仔细地观赏着每一幅画,直到傅越泽将答案交了上去,这姑娘才好像是被惊了一下,匆匆提笔写下答案,两人一前一后地到了六楼当中。
六楼只剩下了两个人,傅越泽就能够更认真地看这个小姑娘了,双手纤细,身材婀娜,看得出年龄很轻,摇摇欲坠的白玉簪被她在上楼的时候扶了一把,少了在一楼时候见她的那种随意,可是脸上的稚气还是没有半点的变化。
傅越泽有心与她说话,可她却似是沉浸在画中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一切……
“傅公子?”
从走神中被唤了回来,傅越泽略有抱歉地看看说话的人。
那人无所谓地笑了一笑,“沈某只是想问问,这七楼是什么样子的。”
傅越泽抬头看了一眼晋鸿涛,晋鸿涛整个人都看着七楼的楼顶出神,于是傅越泽低声道:“是晋夫人亲自在七楼坐镇,按照琴中之意作画一幅。”
那姓沈的少年惊呼,“天啊,这有一些……强人所难了吧。”后几个字的声音低了下去,没有大声的说出来。
傅越泽礼貌地笑了一笑,并没有说话。
晋鸿涛夫妇二人,一以画立身,另一则以琴出名,听闻晋夫人当年空谷之中一曲,惊得百鸟朝凤,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她与晋鸿涛喜结良缘。
正午的阳光慢慢地偏斜,那少女还没有下楼来,七楼的木牌也依旧挂在远处,晋鸿涛痴痴的目光似乎在等着什么。
忽然间七楼窗口大开,自上飘下一巨大的画幅,缓缓落于三楼竹竿之上,那画中百草尽枯,树叶落尽,悬崖之上颤颤巍巍地落着一只孤雁,正向后方哀鸣。
晋鸿涛“唰”地起身,朝着楼梯看过去。
不过一会儿,那碧衣姑娘已经踩着缓缓的步子,走了下来,披帛长长,在脚下左右摇摆,好像是要被踩到,却又堪堪地避开莲足,不知是不是傅越泽的错觉,总觉得那姑娘的脸色比之前还要苍白上几分,夕阳的余晖镀在这姑娘的身上,合着之前给众人的震撼,围成一圈的人,居然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来。
少女到了凉亭之中,先向晋鸿涛行了一礼,又朝着从另一个方向下来的晋夫人见了礼。
晋鸿涛的声音当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姑娘……敢问尊姓大名?”
少女微微弓腰,“晚辈乃珠尘谷陆承音,久仰前辈大名,今日特来请教。”
陆承音的名字被报出来的时候,众人无不唏嘘——原来这就是陆承音啊。
要说珠尘谷,这江湖当中不知道的人,可能是没有了,这是江湖之中赫赫有名的神医谷,其谷主沈澈在江湖几乎达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此人心地善良,悬壶济世,无论是什么什么人,皆能不分贵贱地进行救治,关键此人与众人心中那种胡子一大把的人又不同,沈澈正是壮年,为人倜傥,可惜在三年之前因为魔教众人痛下毒手,如今昏迷不醒,不知让多少少女咬碎了牙。
陆承音便是沈澈的关门弟子。
说是弟子,却半点没有继承沈澈的善良,为人乖张,脾气古怪,送上谷的人,心情好的时候分文不取,心情尚可的时候狮子大开口,心情不好的时候便无论如何都不肯医治。在江湖人的眼中,这个人应该是那等躲在小黑屋当中长相扭曲的老妖婆形象。
众人对她唯一的好印象,恐怕就是她十分的重情重义,沈澈昏迷之后,陆承音作为珠尘谷少谷主,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没有直接挤掉沈澈的谷主之位,这么多年一直努力寻找救治方法,从来都没有放弃过。
陆承音很少出谷,治疗的时候基本也神神秘秘,见过她本尊的人少的几乎能用一只手数过来,没想到居然这样的清纯可人呢。
“原来是陆少谷主,久仰大名。”
陆承音回了一句不敢不敢,便等着晋鸿涛接下来的话。
“既然陆少谷主前来参加比赛,便应该知道晋某当初设下的奖品是在晋某的画作当中任意挑上一幅,陆少谷主看……”
陆承音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一些些的犹豫,似是有话说的样子。
晋鸿涛在刚才看见陆承音的画作的一瞬间,便已经觉得此乃旷世奇才,自是对她百般照顾,如此一看,便道:“怎么,陆少谷主可还有什么困难?”
于是陆承音淡淡笑笑,“不瞒前辈,今日承音前来,并不是为了赢得这场比赛,而是为了见夫人一面。”
晋夫人听闻此话,挑眉略有惊讶。
“此话怎讲?”
“前辈当知,家师当年受奸人所害之后,至今昏迷不醒,晚辈不才,这些年用尽了办法也没有解开家师所中之毒,前两日得一医书,听闻琴谱《华严韵》有使白骨生肉,起死回生之效,便想一试。”
说到这里,陆承音停顿了一下。
“晚辈知道,《华严韵》乃是晋夫人家中不传之物,只是……实在是没有其他的办法,冒昧前来,想请前辈与夫人破例一次,将此书借晚辈一观,若当真有效,晚辈结草衔环,不忘前辈与夫人之大恩……”
晋鸿涛与晋夫人互相对视了一下,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挣扎。
《华严韵》是一部古书,共分九部,传言当中的确是有陆承音所说的白骨生肉,起死回生的效果,但是这不过就是一个传言,且不说有人能试过,就说这九本书,分别地放在不同人的手中,几乎每一个人都如同晋家一样,将这本书当做不传之物,所以在世间基本没有全部看过哦这本书的人,更不要说试一试了。
陆承音此来,其实本就是无理的要求,可是陆承音的身份,又让晋鸿涛有所犹豫,江湖中人,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与珠尘谷挂上关系,他当真有几分不敢在这个档口得罪了陆承音此人。
“陆少谷主既然已经知道《华严韵》的功效,就也应该知道,晋某家中《华严韵》并不是全本,可能对沈谷主的病情没有疗效……”
“这个前辈不用担心,晚辈已经经历过许多的失败,并不在乎再多上这一次,只是家师情况没有半点的缓和,晚辈想尽自己所能,寻找解决的办法,还请前辈见谅。”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江湖中人都还在看着,再不肯拿出来就有失江湖道义了,晋夫人起身扶住陆承音。
“既然陆少谷主有如此决心,我等定然也不能成为陆少谷主救师路上的阻碍,请随我到家中,陆少谷主尽可抄录一份带走,慢慢研究。”
陆承音不想晋夫人如此大方,当即行礼致谢。
傅越泽在一边冷眼观看,却并不觉得致谢时候的陆承音有那种抓住希望的欣喜。
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
其实若不是晋夫人直接将人拉走了,傅越泽当真是很想上前来对她说上几句话的,可惜晋夫人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傅越泽可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地就又见到了这个姑娘。
家中飞鸽传书,称其妹傅婉莹旧病复发,催他赶紧回家。
带着傅婉莹往珠尘谷去的路上,傅越泽还在犹豫,距离水墨楼的大赛不过几日,一心要《华严韵》的陆承音能这么快地就回去吗。
珠尘谷因着也与魔教中人有来往的关系,门口是布了防敌的阵法的,傅越泽到了阵法之外的时候,正碰见了阵外的人与阵内冷脸的少年对话的场景。
“沐公子为何不放苏某进去。”
“师妹不在谷中,我医术不精,无法治疗苏公子的病,还请苏公子另则良日再来看诊。”
“可是苏某明明听说谷中有供人居住的地方……”
“住满了。”
“可刚刚还有人进去呢。”
“就是刚刚是最后一个房间。”
那少年冷着脸说着如同笑话一样的话,让傅越泽都忍不住要笑出来,不过想起珠尘谷如今管事这几个人的状态,傅越泽很是自觉地将嘴闭住了。
阵外的人好像是后脑长了眼睛一样,转头就看向了傅越泽。
“这位公子可有听到,谷中已经没有地方住了。”
傅越泽默默无语,很明显地就是你不知如何得罪了人家了,不然为什么人家不让你进去呢。
“我……其实不需要住的地方,家妹病重,还请这位公子不要胡闹。”
站在阵内的少年瞧了一眼在后面被侍女扶着的傅婉莹,冷脸道:“你们,进来吧。”
姓苏的小少年惊住了,“喂,凭什么。”
“他们的病我能治。”
苏与之气结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