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册封礼

无论是言行，还是处事，都自有一种从容、高贵的气势。或许，这个宫女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教习姑姑暗自揣测。

但是，最意外的是虹绽。

以前虹绽和心儿还算比较熟的，她虽然不是太清楚心儿的具体出身，但她知道，绝不可能是什么大家出身。而且，心儿在被扔到乱葬岗之前，一直是个胆小、有些懦弱的姑娘。

什么时候，心儿有了这般气度？虹绽眼看着这几天卓纤儿的为人处世，发现自己和卓纤儿相差得距离不只一点半点。

也许，从前的心儿不过是韬光养晦吧。自从“死而复生”之后，心儿全身上下都变了。眉眼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气质一变，眉目看起来都有些不大一样了。

不过虹绽一点儿也不嫉妒，听说了卓纤儿在宫外时颠沛流离，差点被杀的日子，虹绽觉得，卓纤儿现在才算是否极泰来。

“娘娘，明天就是册封礼了，早点休息吧！”虹绽自觉地尊称卓纤儿为“娘娘”，一点都没有违和感。

也许，原先还有一点点不适应。毕竟以前两人都是直呼姓名，身份也一样的。突然之间，卓纤儿就贵为主子，而她还是一个奴婢。

不过，在她见识了卓纤儿的风度后，不得不由衷地赞叹，卓纤儿可能真的天生就是要做贵人的。

卓纤儿手里揣着一本诗集正盯着烛火发呆，听到虹绽的话，才回过神来，转头直直地对上了虹绽的眼睛。

马上，她在后宫中的生活，就要重新开始了。目前手下可以信任的人，只有虹绽一个，所以，她必须确保，虹绽这里不会出问题。

虹绽被卓纤儿盯得有些不自在：“娘娘？您怎么了？”

卓纤儿仔细斟酌着词汇，尽量平静而又严肃地说：“虹绽，我有一句话，想问你，希望你不要多心。”

虹绽一愣，目光也直直地射向卓纤儿，带着几分不解：“娘娘何出此言？”

“虹绽，你我原本是一样的身份，现在承蒙皇上厚爱，我成为这月华宫中的主人。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卓纤儿问得含蓄，但其中的意思还是很明显的。

虹绽一听就知道卓纤儿在担心什么，她郑重地裣衽跪下，目光坚定：“娘娘，从你出宫后，奴婢就一直打探您的消息。奴婢相信，您遭遇的那些事，放在奴婢身上，奴婢是无论如何都承受不起的。奴婢想，或许，这就是那些文人说的什么‘天降落什么大人’吧？能受得了苦，奴婢的娘曾对奴婢说过‘能受得了苦，才能享得起福’，您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是您的福气，奴婢没有别的想法，只是一心为娘娘您高兴。”

卓纤儿伸手扶起虹绽，笑着说：“快起来！我知道你的心。在这宫里，我们都没有什么依靠，或许现在有皇上的恩宠，好像还挺风光。可是，你也知道，如今掌管后宫的是谁。她们恐怕不会乐于见到我过上安稳的日子，所以，今后，未必会比从前就好过多少，甚至，有可能更加糟糕。”

“娘娘，既然奴婢跟了您，此生，必定生死相随。如有背叛，犹如此簪。”虹绽说着，拔下头上一只木簪，用力掰成了两截。

卓纤儿心下震动，按着虹绽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好！虹绽，你我现在虽然是主仆身份，可心里，我还是把你当妹妹看待的。你放心，只要有我一天在，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将来，我会为你找个好归宿的。”

虹绽听了，脸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道：“娘娘……”。其实，虹绽的心思以前就透露过一些。她最渴望的，是将来能够出宫，嫁一个平常的人家，过上一世安稳的生活。

这点要求，可能在平常人看来，很容易达到。但作为一个深宫中小小的宫女，没有身份，没有依靠，此生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出宫墙，这样的愿望，竟是个奢望。

卓纤儿知道虹绽害羞了，也不再多说。今晚也不是虹绽值夜，就让她下去休息了。

身边伺候的人都退下之后，卓纤儿对着虚空说：“喂，在房梁上那么久，你不困么？”

话音刚落，身后的地板上传来轻轻的一声“扑——”，有什么从屋梁上落了下来。

“当然困了！还不是你，一整天宫里就没断过人，害得我哪儿也不能去。”东方锦缓缓走来，毫不客气地斜坐在卓纤儿对面，顺手拈起桌上的桂花糕，一口吞下去，“唔……饿死我了！咳咳……”

吃得太急，东方锦被噎住了。卓纤儿伸手倒了一杯茶递过去，东方锦一气喝下，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儿来。

“小爷我……咳咳……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东方锦大概真是饿狠了，又拈起一块，不过这次换了小口小口地咬。

卓纤儿无语。心里狂鄙视眼前的人：明明是你自己说什么这几天恐怕会有人对我下手，要寸步不离地保护我，结果没想到人来了一拨又一拨，就算发现没问题，想走都没个空档。

一口气几乎吃光了碟子里的桂花糕，东方锦终于不那么饿了，这才将目光转移到卓纤儿这边，脸色却有些不怎么好看。

“干嘛？我脸上有东西？”卓纤儿看他吃得香甜，禁不住自己也捏起一小快，慢慢咀嚼，感受到东方锦目光不善，随口问道。

东方锦张了张嘴，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忽然咧嘴一笑：“恭喜你啊，玥美人。看来，你的目的还是达到了啊。一点亏都没吃，就让尚武墨给了你封号，你可真是了不得！”

卓纤儿听了，却没什么表示，眉头反而锁了起来。

东方锦继续笑道：“怎么？被册封为玥美人，还做了一宫之主，还不满意？”

“你……”卓纤儿狠狠剜了东方锦一眼，刚想讽刺几句，临到了，却只是轻轻说了一声，“册封之后，就要侍寝了……”

两人之间，迅速沉默了下来。

侍寝！

这个字眼儿，对卓纤儿来说并不陌生。重生之前，她已经了人事，还怀了孩子，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娇羞害怕的情绪。只是，现在她这副躯体，却是别人的。卓纤儿偷眼瞄了瞄东方锦，发现他面无表情，但额角一丝青筋还是显示出，他很不高兴。

也对，这副身体，是他心爱的小师妹的，是真正的黄花大闺女。虽然东方锦早已接受了，她已经不是“心儿”的事实，可她用心儿的身体，去取悦尚武墨，到底还是让东方锦心里不舒服了。

卓纤儿不知道的是，这段时间以来，在东方锦眼中，卓纤儿已经不再是他的小师妹的替身了。

一个人的气质改变，会影响到相貌。现在的卓纤儿，跟当初的心儿，还是有很大差别的。这一点，东方锦十分清楚。

让他困惑的是，他还是很介意卓纤儿侍寝。

事实上，最让他感到不高兴的，就是想到卓纤儿要去侍寝的事情。尚武墨是她的仇人，她怎么能够跟仇人……

尽管清楚卓纤儿的迫不得已，东方锦还是不高兴。他自动把这份不高兴理解为：不喜欢小师妹的身体，被别人糟蹋。

卓纤儿也是这么理解的，何况，她对尚武墨的恨，让她无论如何也不能伪装欢喜地去婉转承欢。可是，不侍寝的话，她的复仇计划怎么办？

“哎——”卓纤儿一声叹息，“我也不想！”

听到卓纤儿这句话，东方锦眼前一亮：“真不想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卓纤儿立刻抬起头来，目光中，满是期待：“真的吗？”可马上，又暗淡了下去，“可是，一次两次还能躲得过，难道一直躲着不成？”

东方锦微微一笑：“不用躲。”

“可……你不是……”卓纤儿不太明白东方锦的意思，难道，他是不介意她去侍寝？可是，她介意啊！

“难道，你要替我……”卓纤儿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东方锦嘴角一抽，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不禁为自己脑洞大开感到难堪，不自觉地咳嗽了两声，避开了东方锦奇异的目光。

东方锦忍住自己扶额长叹的欲望：这个女人，白天自己还觉得她应付那些女人们如鱼得水、游刃有余，怎么这会儿会出现这么荒唐的想法？

“不是你想的那样！”东方锦稳了稳神，“有别的办法。其实，侍寝不侍寝不重要。”

“可是……”卓纤儿更不明白了，一开始不侍寝，还可以说她害羞或者害怕。如果迟迟不肯承恩，恐怕立刻就会流言四起。

东方锦无奈地摸了摸额头：“只要让尚武墨认为你已经做过，就行了。”

卓纤儿不可置信地瞪着东方锦，心头冒出无数疑问，却在东方锦俯在耳边说了什么之后，恍然大悟。

东方锦和卓纤儿实际上并没有聊多久，因为第二天就是册封大典，卓纤儿必须早点休息，保证自己有充沛的精力。

第二天一大早，卓纤儿就被拖起来梳妆打扮了。对她和整个月华宫的人来说，今天都是个大日子。

其实，按照大元朝的祖制，封一个美人，是不必举行什么册封典礼的。最多是由皇上通知内务府，晓谕六宫，然后由皇后进行一番教诲就算完了。对宫女来说，能够得到皇上宠幸，即便没有什么封号，也是一件风光的事。

只不过，凡是都有例外。

卓纤儿就是一个例外，虽然不是她自愿的。尚武墨也是一半喜欢，一半赌气，才破例给卓纤儿办了这么个册封礼。除了衣着不能穿大红，且不能像正妻那样从正门进入外，卓纤儿的册封礼，完全是比照迎娶皇后的架势来的。

要不是朝中大臣们极力反对，尚武墨说不定就真的以皇后的仪仗纳了卓纤儿了。

端坐在菱花镜前，卓纤儿细细打量着镜中的人脸。

这张脸，她在重生后的第一天，就对着河水看过。不过，那时，她满脸血污，蓬头垢面，哪有现在的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