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无法明喻的情愫

莫名其妙！沐珞细细软软的手指不可遏制地重重锤在一侧的石柱子上，清澈恍若琉璃珠子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跃动着的怒火久久不散。

后半夜，沐珞一直辗转反侧睡不着，脑子里面一会儿是丁彧的身影，一会儿是烈璃彧的身影，之后烈璃彧和丁彧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再也不能分离，渐渐地，又变成了一片茫茫的白色，到了后面，沐珞也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草木枯荣时你落笔结字，生死无期青川暮色，几夜惆怅。

接到越云瑾的飞鸽传书时，君无心正好将嗜血花放入药炉。望着那信笺上寥寥几个字，他沉思了良久，尔后还是换上了夜行衣出了碧焰山庄。

天际微微泛起一丝鱼肚白，清晨的雾气尚未完全消散，街巷屋檐下早已有勤快的妇人开始摆摊了，不足五岁的幼童在一旁帮着忙打下手，那妇人身上的麻布衣裳洗得发白却十分干净，冒着袅袅白烟的锅炉飘出了阵阵诱人的香气。妇人熟练地舀一大勺热汤入碗，再在那汤上洒上点点绿色的葱花和热油，碗内一个个鼓鼓的小馄饨皮薄肉厚，在那乳白色的热汤里面浮动着，看起来异常诱人。

“囡囡，去把这碗馄饨给那个哥哥吧。”妇人低声温柔地唤了唤她身侧帮忙洗葱的小女孩。小女孩梳着两个圆圆的发髻，张嘴一笑时脸颊上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她欢快地应了一声好之后便双手捧起那比她双手还要大的碗，步子笨拙却认真无比地一步步往那角落里面坐着的那抹纤长的身影走去。

那人一袭月白色的长袍，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斗篷，黑玉一般的长发与那玄色的绸缎斗篷仿佛融为一体一般，纤长如墨竹一般的身影宛若天人之姿，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面望着那长巷的尽头，仿佛是在等着什么人来一般。

“哥哥，你点的馄饨。”小女孩脆生生地喊了一声之后，便将紧紧捧在手上的那个大碗放到了桌子上。听见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声音，那人原本蹙起的眉头微微松怔了一下，稍稍缓过了神来之后他便垂下了纤长的睫毛，一双宛若浓墨一般漆黑浮动着璀璨光泽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笑容天真可爱的小女孩，一丝异样的情绪在他眼底稍纵即逝，仿佛是又想起了那个笑颜灵动的少女，越云瑾的神情略微有些恍惚，片刻之后，他纤薄的绯色唇瓣轻轻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谢谢。”他轻声地朝那小女孩道了一声谢，梨花般绝美得纤尘不染的面容仿佛是一副美丽的画卷一般，清越得让人难以挪开目光。那小女孩怔怔地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越云瑾，圆圆的眼珠子满是呆滞惊艳之色，一如初见他时的沐珞一般，呆头呆脑的模样显得十分可爱。纤长如玉般的长指微微抬起轻轻点了点那小女孩的额头，越云瑾漆黑宛若浓墨一般浮动着清浅光泽的眼眸微微染上几分温和的笑意，

“怎么了吗？”他问。那小女孩在他这般温和的目光的注视下，圆圆的脸上略微显示出几分羞赧之意，尔后扬起两个甜甜的酒窝，也不忸怩地回答他，“大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这么小点大的孩子知道什么好看不好看，去去去，别吵着哥哥吃馄饨。”妇人端着另一碗馄饨走了过来，正好听见小女孩说的这话，不由分说便笑着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尔后笑意盈盈地将手上的汤碗放到了越云瑾的桌子上，说道：“公子，你要的另一碗馄饨，这孩子不怕生，若是说了什么话冒犯了你，还请你多担待，别跟她计较。”

“娘亲，囡囡才没有吵着哥哥。”小女孩委屈巴巴地朝那妇人抗议着。

“夫人您多虑了，你这孩子很有礼貌，并没有吵到我，”微微抬起纤长的睫毛望着那妇人，越云瑾浓墨一般漆黑的眼眸浮动着疏淡的笑意，语气温和地说。

“没有吵到便好。”那妇人笑了笑，叮嘱了那小女孩几句之后便重新回到了锅炉旁煮热汤。看着娘亲去忙活了之后，小女孩笑嘻嘻地坐到了越云瑾对面，

“大哥哥，你一个人吃两碗馄饨吗？”她好奇地仰着圆圆的小脸望着他。

“不是，我在等人。”许是这孩子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实在是与记忆中那笑颜灵动的孩子太过相似，越云瑾不由得开口和她交谈，语气中透着自己从未察觉到的温浅，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我的小名叫囡囡，大名叫施婧馨。”一说起自己的名字，小女孩显得特别骄傲，“我的大名是我爹爹取的，特别好听。”

“那你会写吗？”越云瑾一脸宠溺地望着她，故作好奇地问。

“会，爹爹教过我，”小女孩一听特别高兴，跑到那妇人身边端了一小碗水便走了回来，如同一只欢快的小云雀一般，她小小的手指在那水上沾了一下之后便在那木桌子上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地写着自己的名字，越云瑾静静地看着她小小的手指拖动着水痕滑动的痕迹，施婧馨这三个字笔画过于繁杂，小女孩写了许久才勉强将那些笔画写完，脑袋已经微微冒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她高兴地抬起头，“大哥哥你看，这就是我的大名。”虽然那字写得歪歪扭扭的，但是越云瑾大致还能看出每个字的轮廓。

舒妙婧之纤腰兮，馨香盈怀袖。

“确实是个好名字。”纤薄的绯色唇瓣微微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越云瑾不吝赞美般说了一声。得到了越云瑾的肯定之后，那小女孩越发地高兴，只是脸上的笑容没有持续多久，她的目光忽地越过了越云瑾望向了在那锅炉旁辛勤煽火的妇人，微微抿了抿小嘴，她略带歉意地道：“大哥哥，我不能再陪你说话了，我要去帮我娘亲洗葱花了。”越云瑾微微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你去吧。”望着那小女孩跑远的小小身子，越云瑾握着勺子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顿，尔后便停了下来。浓墨一般漆黑得看不见底的清冷眼眸浮动着沉沉的光泽，仿佛是若有所思的模样，那些纷飞飘远的思绪总是紧紧围绕着一个人，直到空气中浮动起了一丝熟悉的气息，越云瑾才缓缓回过了神，纤长的睫毛微微抬起着回眸，他一眼便看见了那一抹自小巷尽头缓缓走来的颀长身影。

君无心穿着一袭玄色衣袍，脸上已经没有了银质面具的遮掩，一张清傲漠然俊美如天神般的面容显得略微有些疲惫。待君无心走近了之后，越云瑾便伸手将另一碗冒着热气的馄饨推到了他的跟前，吞下了一只馄饨之后，他语气清冷地开口：“正好你来了，这馄饨能吃了，不烫也不冷。”君无心目光微微在那锅炉旁帮着妇人择菜，笑容天真灿烂的小女孩身上停留了一下之后，便在越云瑾对面坐了下来。

“为何突然找我？”面前摆放着的那碗热气腾腾的馄饨飘出了阵阵诱人的香气，君无心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那汤勺，想要吃一口却蓦地停下来看着对面神色慢悠悠的越云瑾，眉眼间浮动着的凝重之色一直不褪，他道：“你这样会打草惊蛇。”

听见君无心的话，越云瑾漆黑如云墨一般的眉眼微微泛起几分笑意，原本就如梨花一般纤尘不染的绝美面容显得越发地清越出尘，他仿佛是觉得君无心说的那句话很好笑一般，连带着语气也愉悦了几分，“无心，你当真以为他们没有怀疑你吗？”纤长如羊脂玉一般白皙的长指轻轻在桌子上划了几笔，越云瑾极黑的眼眸跃动着笃定清冷的光泽，“沈碧颜这会儿是已经设好了大圈套，就等着你这只鳖进去了。”

“她知道的，我也知道，可说不准谁是谁的鳖。”轻轻啜了一口热汤，君无心微微蹙起的眉头染上几分不服输的神情，似乎是对越云瑾这番定论大局的说辞表现得极为不屑，末了，他忽然以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越云瑾的神情，尔后，他忽然说了一句，“你这副模样，倒是和沐珞那个蠢丫头一模一样。”君无心的本意，是想要讽刺越云瑾和沐珞一样，看事情太过于表面，什么事情一看到了表面的一层，就不去深究事情的本质。可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厢越云瑾璀璨漆黑如云墨一般漂亮的眼眸陡然黯了几分，思绪仿佛随着那个被提起的名字渐渐飞远。

蓦地，一声哇哇的啼哭声打破了这片沉寂。君无心还未反应过来，眼前月白色的纤长身影便朝着那哭声的来源走了过去，他略微抬眸望去，才知道原来是方才那个帮妇人干活的小女孩不小心撞翻了一碗热汤，那热汤淋在她的手背上，那细嫩白皙的肌肤顿时红肿成一片，妇人抱着那小女孩不停地安慰着她，而小女孩却越哭越凶，一张圆圆的小脸满是泪水，越云瑾已经在她身侧俯下身子，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名贵药膏给她上药，那微微蹙起的清越眉头，隐隐透着几分担忧，素来清冷无欲无求的面容，此时也沾染上了一丝心疼，君无心从未看过如此有人气儿的越云瑾，除了沐珞的时候，不论是生气的还是高兴的，他对她，总是与众不同的，很多事情，一些暗藏于心无法明喻的情愫，便在这些点点滴滴细微的举动中暴露无遗。上完了药之后，那小女孩仍旧是低头抹着眼泪，越云瑾却忽地从衣襟里面取出了一个黄色的油纸包着的东西，递到了那小女孩面前，距离隔得太远君无心无法听清楚二人说了什么，他只看见越云瑾轻轻将那东西在那小女孩面前展开，那小女孩便顿时笑逐颜开，另一只未受伤的手便在那油纸包上拿了一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