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岐州之战

李弘益原本对朝廷派出的军队就没有保多大的指望，他知道徐彦若在长安已经尽力了。然而皇帝毕竟姓李不姓徐，大唐是一家一姓之天下，最终还是李晔说了算。

徐彦若只是宰相之一，地位上次于韦昭度，大概只能与李磎齐平，况且王抟、陆扆、郑綮、崔远、孙偓都为宰相，他虽然为天子所重，毕竟还做不到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够被皇帝所认同。

但是李弘益却不得不出兵郿县方向，实在是岐州离长安太近了，万一李茂贞狗急跳墙，领兵冲入长安，以天子诸大臣为质，他这里可就难办了。

李弘益在各大作坊实行的奖赏制度，极大地激发了工匠们的创新热情。在火药作坊局正何尚英的带领下，如今河西的火药制作程序，已经改进了数次，黑火药的纯度愈发提高，威力也越来越大。

只是开花弹始终难以研制出来，毕竟击发装置不是那么简单就制作出来的，因此红衣炮依旧是以火药爆破发射石弹，只有部分铁链弹，毕竟河西缺铁，要优先供应武器局制作武器。

红衣炮、床子弩连续不断地轰炸，太和关的关门城墙被彻底炸塌，然而李弘益依旧未派出士兵冲锋，下令继续轰击，任由关内守军组织士兵民壮修补城墙。

对于河西军的每一个士兵生命，李弘益都看得极重。他不像朱温、李克用甚至杨行密，所占据的地盘都是人口众多的州县，拼人力，他连李茂贞都比不上，因此就只有依靠火器的优势了。

凤翔军的顽强出乎了众人的预料，韩逊预测两日可破太和关，最终到了第三天下午，太和关的城墙被轰塌了大半，关内守军死伤甚众，再也无力修补城墙了。

魏元景当即请命，请求带兵冲锋。他原本是前凤翔节度使李昌符名下的将校，李茂贞杀李昌符，他也被李茂贞收为养子，改名李继景。上次河西军攻陇州汧源，李继景苦守不住，于是开城门投降。

如今他已经改回了本名，经过一年多的考察培训，魏元景已经成为了河西军的一员，现任祁连军兵马使，职位远不及原本在李茂贞手下的时候了。

魏元景当然不甘心，这一次出征凤翔，对于他来说，正是赚取军功获得提升的最好时机，而且他要向李弘益表明心迹，自己投入河西军，要彻底与李茂贞断绝任何关系。

李弘益看了他一眼，说：“魏将军勿急，再发射十轮，你便领骑兵突入。”魏元景大喜，拱手说：“诺！”便下了望车，调集手下骑兵，准备等候命令。

韩逊在一旁不语，他是被李弘益胁迫着带兵前来，攻城用不上朔方军，他自然乐得在一侧观战。原本以为会是一场血战，哪知却被李弘益打成了己方伤亡甚微的远程攻击战，太和关内甚至连出城迎战的军队都没有派出一支来。

他自然不知道是因为凤翔军与河西军数次交战，被李弘益这种战法打怕了。韩逊一直在观察思索，最后他悲哀地发现，以河西军的防御阵容和攻击力度，唯一的办法就是借着骑兵的速度，不计伤亡地冲击，若能冲入阵中，河西军的火器就派不上用处了，然而那样的伤亡太大，只怕天下没有一支军队能够承受而不崩溃。

他看了李弘益一眼，决定今晚就派人回灵武，告诫顾行德不可妄动。顾行德是他的心腹，他让顾行德以有病为借口，留在灵武城，就是打算搞些小动作出来。然而看了河西军攻城的战法，只怕李弘益这里是不会陷入苦战，自己也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未等到红衣炮再发十轮，便听得轰然一声巨响，太和关正门第二次修补起来的破烂城墙再次倒塌，荡起了巨大的尘烟。李弘益放下千里眼，大喝一声：“命魏元景出击！攻入太和关！”

从河西军、彰义军以及朔方军自泾州进入岐州，不到十日，太和关只坚守了三日，便被攻破。守关两万凤翔军士，折损近半，只有不足一万人逃了回来。李茂贞在雍县得了消息，气得暴跳如雷。

他现在只觉得头痛不已，李存孝的飞虎军突入宝鸡，若不是部署在那里的军队早有提防，只怕又要被李存孝焚烧了栈道，断绝了凤州等地的援路。

而在郿县方向，慕容真海引骑兵逼近了斜谷，好在郿县守军支援及时，斜谷栈道只被破坏了不足一里，就被抢救了回来。第二个好消息，是朝廷军队依旧不发一兵，看来是要继续保持观望了。

李茂贞心中苦涩，岐州是他在秦岭北关中平原唯一捏在手里的州，是他经营十余年的老巢所在，若他退往山南西道，让出岐州，在凤州守住大散关，在洋州守住斜谷栈道，也不惧李弘益来攻。

只是李茂贞心有不服，他若真的弃了岐州，只怕就永远只能龟缩在山南西道了。而且抢占了金、均二州的冯行袭，这一年来一直在骚扰洋州，窥视壁州，那里山地众多，李茂贞自养子李继臻被击败后，在东南的兵力就很是有限，仅仅能够自保，守住几个县城而已。

西川的王建已经灭了东川节度使顾彦晖，将整个剑南道收为己有，李茂贞与王建不和，他隐隐探听得知李弘益欲与王建联手对付自己，不过最后还是未能结盟，这让他长舒了一口气。

李茂贞看不起王建，因为他与已经被杀死的大太监杨复恭关系很好，而杨复恭的养子之一就是王建，李茂贞一贯以晚辈视之，这让王建很是不爽。

然而现在他不得不考虑退路了，河西军的火器和骑兵，是李茂贞心中永远的痛。他从韩遵那里不过买了数千匹战马，原本以为能够长久地做这笔交易，哪知李弘益直接出兵朔方，韩遵竟然被部下所囚禁，如今送到了长安，这让李茂贞气得吐血。

他在陇州南还占据了武州，武州是原本汉末到北魏时期氐人仇池国故地，倒也产一些马匹，倒是对于整个凤翔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李弘益占据河西，攻打陇右吐蕃，李茂贞战马来源就被完全断绝，再加上一开始他与河西的关系就没有搞好，才落得凤翔骑兵越发缺乏窘困的地步。

只是太和关失守，雍县对于河西军骑兵来说，一天就能攻到。为了防备河西军来攻，这一年来李茂贞部署在岐州的军队就有六万，对于一个岐州来说，这实在是个巨大的数字。

六万守军的后勤压力，全部都要靠山南西道其余州县支持，对于凤翔的财政来说，是一项巨大的开支，然而李茂贞为了守住岐州，却不得不如此。

太和关三日便失，李茂贞知道河西极善攻城，若是再死守雍县，实属不智，于是他提前将雍县的诸将家属南迁，放在了宝鸡。李存孝攻陈仓栈道，虽然被挡了回去，宝鸡却也不安全了，于是李茂贞连忙命家属继续南下凤州。

然后他一面领雍县军队出城，一面召集郿县、虢县驻军前来，准备与李弘益决一死战。如果失去了岐州，李茂贞只怕再也没有任何崛起的可能，单靠山南西道的几个州，他或许还能够自保，但是再也没有影响朝政的任何机会了。

李茂贞不愿意失去这一切，哪怕知道河西军不惧野战，为了他心中对权力的渴望，也为了他的野心，这一战是不可避免了。

然而李弘益却不想与李茂贞决战，他知道李茂贞在雍县到岐山县一带修筑有工事，自己有骑兵的优势，不多加利用，实在太浪费了。

于是太和关内，李弘益一面命各军稍事休整，一面飞鸽传书，令李存孝和慕容真海继续出击。李存孝突入宝鸡，未能攻破栈道，却也未退回陇州，他带领骑兵，绕过宝鸡县东的石鼻镇，逼近了虢县。

而李弘益再次命人前往武功，命慕容真海拿下郿县，这一次李筠再也坐不住了，他知道天子李晔的意思，是要趁此机会，将岐州攥在朝廷手里，可是朝廷若不打一仗，就想从河西手中夺食，怎么也说不过去。

于是他苦劝监军，终于说动了太监，领兵配合，与慕容真海一道，前来郿县。然后李茂贞埋伏在斜谷的洋州军队出谷，截断了去路。慕容真海正欲一战，谁知监军太监被吓到了，急令退军，朝廷万余军队竟然被洋州五千军吓退，连郿县县城的城墙都没见到。

慕容真海无奈，友军不给力，他也只得缓缓退去，防备洋州军队的追击。洋州军队料到朝廷军队不堪一击，果真前来追击，与慕容真海战了一场，没得到好处，这才跟随郿县的军队，前往雍县支援。

慕容真海气得大怒，退回到武功县，指着李筠和监军太监大骂：“洋州军队只有五千，我等近两万大军，被五千人吓退，简直丢尽了朝廷的颜面！”

李筠脸色无光，默然不语，倒是那监军太监摆起了架子：“慕容将军，你是在指责朝廷么？如今朝廷兵力不盛，咱家也是为天家保全实力。再说了，有凉国公引三镇大军，何惧怕一个凤翔？我等就在武功县，坐等凉国公的好消息吧！”

慕容真海气得说不出话来，但是李弘益交给他的任务，就是要保护朝廷的军队，当下告辞回营，派使者前往太和关，请求参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