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东门外李斯受刑

王离的死无异于一声惊雷，炸响在秦军主力部队后所有的秦军将领一个个都义愤填膺，纷纷请求章邯立马出兵攻打项羽所部六国联军。章邯此时也异常的紧张，紧张至于却又有些兴奋。以往六国联军是各自为战，他打起来简直如砍瓜切菜一般容易，现在六国联军一处，军队数量早已经超出自己许多，这样的战斗打起来秦军方面显然无比吃亏。但章邯渴望的便是这样的战斗，只会攻打弱小的队伍有什么意思呢？要的就是这种有挑战的战争。

看到大帐之中众参将纷纷请战，章邯心中十分满意。现如今秦军连战连胜，势气早已经臻于顶峰，这样的军队才是所向披靡的。但是他没有请求众参将直接东进攻战的计划，只是对着地图说道：“现如今直接进攻相遇所部，恐怕胜算不大。楚军主力在西，六国联军兵力更甚在东，我大军虽然眼前只有楚军，但不久便会被形成夹击之势。既然已经舍了巨鹿，此时再掉回头去，仓促之余势气必然受损，项羽军强，正面进攻一旦不胜，楚军从后包抄，相持之中我秦军胜算大减。再者说你们难道没有注意到刘邦那一支小部队吗？”

众人闻言都茫然，司马欣道：“刘邦？哪个刘邦？”

董愕赶忙问道：“莫不是哪个跟项羽一起攻打雍丘的刘邦？”

“正是。”章邯点了点头说道。

司马欣差异无比，问道：“那刘邦所部不到一万，更不是什么将才，当初攻打丰城打了三五次还打不下来，最后好不容易攻克还让部下送给了魏国请功，大将军为何如此看重他？”

章邯笑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一次项羽攻打巨鹿是怎么打的？楚军大部攻打我东阿，使得我主力西调，项羽则率领两万人渡河直接攻打巨鹿。照理说带兵打仗，佯攻应该是小股部队，但项羽却反其道而行之，以大股部队佯攻。最后你们也看到了，这一战直接使得我秦军陷入了被动。但从更大的地图以更高的视野看，这项羽和范增声势浩大的进攻又何尝不是佯攻呢？你们看看刘邦行军的路线，前日传来消息，刘邦已经到了白马。他克陈留，取昌邑，又到白马，究竟是要打到哪儿？”

众将领在地图上仔细一看，全都睁大了眼睛。现在整个秦国九成的兵力都在关东地区，所有人都以为关东地区的秦军与六国联军才是主导战争走向的关键，却一直忽略了刘邦。

“是咸阳！”

众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现在咸阳城中根本没有一兵一卒，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城门侍卫。要是刘邦真的一路带兵打到咸阳，杀了皇帝，那他们再打有什么用？

“这，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不行，得赶紧带人把刘邦给拦住！”董愕赶忙说道。

“要等到现在再派人去，早就迟了。项羽打到巨鹿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问题不对，早已经让杨熊带着五万人前去拦截刘邦了。”章邯自信地笑了笑，接着说道：“能想出这等办法，这楚王芈心也不是一般人物啊！”

“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难不成先把楚军主力给消灭了？”范增忍不住问道。现在刘邦那边已经有人前去拦截，项羽那边又不能打，秦军似乎只能先打败了楚军再说。

章邯摇了摇头，道：“那楚军主力部队近三十万，刚来东阿打得锣鼓喧天，咱们主力部队一来立马与我们相持，根本不愿意正面冲杀。项羽拿下巨鹿之后，那楚军更是乌龟一般缩头不出，你信不信我们要是冲将过去，那楚军敢直接逃回楚国去？这段时间我们不停地引诱对方，可是对方却根本不上当。这种形式我们怎么可能短时间消灭楚军主力？唉，真不知道对面的楚将究竟是哪一位？难不成是那项缠？”

东西两面都不能打，这一下大帐之中的参将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是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章邯。章邯感慨了一句之后说道：“现如今的局势，我们只能以守为攻了。”

“以守为攻？”众将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个词儿，当下赶忙目不转睛盯着章邯，想听一听这以守为攻是怎么个攻法。

章邯解释说道：“现在的六国虽然合兵一处，但是六国部队并不层融为一体。各国的部队依旧由各国国君或者丞相统领，只是燕国赵国等国家名义上从属于项羽。这种联盟必然不可能持久，我们只要保证自己的主力不曾消减，等着对方内部出现矛盾，到时候找准机会逐一击破便是。现在最要紧的，便是长久与六国联军相持的时间。我们现在出师远征，距离咸阳太远。粮草虽然能在本地解决一部分，但也还要依靠咸阳方面的援助。现在荥阳被迫，若是咸阳方面的粮草为项羽所断，那么我们可就胜算不多了。现如今只能且战且腿，慢慢朝着咸阳方向迂回运动。等到了咸阳之后，一方面我们粮草无虞，另一方面也可以防止有人偷袭咸阳。”

“大将军所言甚是！”众将领闻言纷纷点头称赞……

但在战场之外，现如今章邯一心想要守护的咸阳城中却不平静。

咸阳城东门之外，二月的飞雪已经纷纷扬扬洒下来了。要是往常的这个时候，不论是灞上还是驿道旁边，都不会有人影。人们一定都躲在家中捧着火炉取暖。但是今天却不一样。

东门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把刑场围得密密匝匝。大家一个个交头接耳，嘴里不知道讨论着什么。有的人面色惨白，有的人双目无神，有的人不断摇头一脸的难以置信……从他们的神情上看，这里马上就要发生一件震惊天下的大事儿。

突然，东门之中传来咕噜噜的车轮声，场上立马安静了下来。只见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从咸阳城东门之中走了出来。这马车虽然并不奢华，但是周边虎卫亲守，显得异常隆重，若是换成始皇帝的座驾，大家必然以为这是始皇帝又要巡游天下了。

马车上当先下来了一个人，这人蓬头垢面，身上脸上满是血渍。脸上的血渍已经结痂，透过那披散的白发依稀可见。但是衣服上的血渍却布满了整个衣服，零零散散斑斑点点汇集在一处，把整个衣服都染成了黑色，若不是领口处可见纹云的青色布料，大家都会以为这就是一件褐色的外袍！显然，从马车上走下来的这个人经受了残酷的刑罚。

那人下车之后，身子一个踉跄便要倒地，旁边的虎卫见状赶忙迎上去把他扶住。

那人站定之后慢慢撩手把眼前的头发隆起，面目便露了出来——这人竟然是当朝丞相李斯！

不一会儿，李斯身后的马车上也下来一人。这人是李斯的二儿子李彻。

就要上刑场的父子二人不知道多久不曾见面，这一见面两个人立马都忍不住哭了起来。李彻一下子扑倒了李斯怀里，险些把李斯扑倒：“父亲，事情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

李斯紧紧抱住李彻，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一手送进皇宫之中的赵高，竟然有心想着要把自己害死！

“丞相大人，事情已经至此，还是快些吧。否则郎中令又会责罚我等了。”虎卫本是章邯的人，对李斯也不敢太过于粗鲁，当下提醒道。

李斯慢慢松开胳膊，呛声说道：“哎，看这大雪纷飞，往年我都会跟你，牵着黄犬一同去郊外狩猎，今年想要跟你再去，却是不可能了！”

李彻听到这话，当场便嚎啕起来。

李斯也不理会自己这儿子了。年前李由战死，已经使得他心神疲惫，但此番经历了牢狱之灾，马上又要被腰斩，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他看淡了。

雪不紧不慢地下着，咸阳城的百姓们都站在李斯的面前。他们一个个静默无声，只是不停的喘着气，白色的热气在雪花间上升，不知道要去往何处。

李斯抬头看天，眼中先是茫然，紧接着便又露出了精光，他喃喃念着：“先皇，臣陪你来了！”

说罢头也不回，李斯朝着刑场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