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大逆不道

卓泰然闻言，笑着摇了摇头。

甄仪这还是第一看到卓泰然笑的如此开怀，想起当初自己身陷囹圄之中，他对自己的关照，甄仪还是觉得很是温暖。

“不请我进去坐坐么？”甄仪问题。

“是我失礼了，甄副宫主请坐。”

甄仪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顺手把门关好。

“甄副宫主好功夫，从大门到书房，我这府里至少也有几道守卫，竟然没有一个发现这王府里多了一个人。”

甄仪一笑，心里说道，“你说错了。不是一个，是三！还有两个盯我梢过来的，这会儿正在树上蹲着呢！”

“王爷不好奇我为什么跑这一趟么？”

卓泰然笑笑，“总不会是因为巴结不到太子，才跑到我这里来的吧。”

甄仪淡淡一笑，“王爷，何必明人非说暗话呢！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谁了么？”

甄仪此话一出口，不止是卓泰然，就连蹲在树上的晏连浦和顾衍之都是一愣。

卓泰然微怔之后，微笑道，“原来你看出来了。”

“我不止看出来王爷识出我的身份，只怕旻王爷也识出了，就连皇上，应该也知道了。”

树上两个以及屋子里的男人又是一惊。

“京里不有谁不知道你的身份么？”

“太子啊。”

三人几乎动作一致的撇了撇嘴：那个草包！

甄仪笑了笑，“王爷当日在狱中对甄仪的大恩，甄仪此生难报，”甄仪指着自己的心口说道，“甄仪也曾经说过，王爷的大恩，这里记得。既然记得，那就没有不还礼的道理。你说是不是？王爷。”

卓泰然长叹了一声，摇头笑道，“如果你真想谢我，那便好好的活着。想来，连我们都知道了你是谁，那定国侯必然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我就说嘛，以他那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怎么会留你在自己府里暂住。而且，父皇竟然也没有其他的表示，原来是这样。”

甄仪笑笑，“我也想好好活着，但是只怕有人不这么想。今儿来，除了向王爷道谢之外，还有句话，我想问问王爷。”

“你说。”

“王爷可想除掉太子？”

甄仪这话说的清风徐徐，可却惊出了卓泰然一身的冷汗，他看了看面色如常的甄仪，心里感叹道，要说晏连浦的内心还真够强大的，身边跟着这么一位，真难为他这一天天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本王，听不太明白你的话。本王与太子……”

卓泰然的话没说完，甄仪笑着摇了摇头，“王爷，你与太子的关系如何，世人皆看在眼里，我在这里以诚相待，王爷又何必说那些个场面上的话呢。”

卓泰然闻言，张了张嘴，却又合上了。

“王爷应该明白，太子心胸实在真比麦芒宽不了几毫。他日如果他登上大位，王爷与旻王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会如何，您心里是有数的。而且，在我看来，若翊国真的落入他的手中，那离亡国也就差不了几步了。”

甄仪这话一出口，卓泰然的脸色冷了下来。

“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可是这话在这里说说也就算了，出了这个门，万不可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甄仪微微一笑，“如果我没有真凭实据，王爷觉得我是被驴踢了脑袋么，跑个王爷家里来说亡国之论！”

“真凭实据？”卓泰然看向甄仪。

这些年，卓泰然暗地里一直都在调查卓浩然，可是，卓浩然脑子不太够用，可是他母家的那些个人却一个个都不是白给的，卓泰然几番调查，最多也就查到三品官员的身上，虽然明知道发号施令的人是卓浩然，可是却就是拿不到一点儿跟卓浩然有直接关联的证据。

甄仪从怀里，将卓浩然与西番使节的通信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时间还早，王爷不妨慢慢看。”

说着，甄仪起身，自顾自的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刚才走了那么远的跑，又说了这么多的话，好渴啊。

卓泰然看着甄仪一副“大家都很熟，你不用招呼我”的态度，不由得觉着好笑，这丫头的个性还真是好，到哪都是自来熟！再想想当初她在宫里与自己和父皇共进夜宵那次，卓泰然失笑了片刻。

树上，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晏连浦又要暴走了。

顾衍之拼命的拦着他，“你要干什么？”

“你看看他笑的那一脸的荡漾，不行，我得下去……”

顾衍之刚想说点什么，就觉得似乎有人正盯着自己，他心头一紧，顺着自己感应到的目光望去，就见甄仪正眯着眼睛盯着他们这个方向。

呃……那目光应该是甄仪射出来的！

乱箭穿心的感觉！

顾衍之拍了拍晏连浦，往甄仪的方向一呶嘴，晏连浦抬头也看到了甄仪正盯着自己，眼里的意思很明显：想看戏就给我安静点儿！

顾衍之还想解劝两句，可是，他还没张嘴，晏连浦已经在树上重新蹲好了。

这时，卓泰然也从往事的回忆中回过神来，他从桌上拿起那些书信，一张接着一张的看下去，越看脸色越沉重，越看心里越是气恼。

这卓浩然的脑子里全是豆腐花么？

难怪甄仪会说，如果让卓浩然登上大位，翊国离亡国不远！这根本就是把翊国拱手送给西番了！自己还奇怪呢，前阵子太子一直总往兵部跑，究竟是为了个什么，竟然是因为这个。

卓浩然怒气冲冲的将书信往桌上一拍。

“晏连浦知道这些书信么？”卓泰然问道。

比起搬倒卓浩然，他更担心晏连浦会因为这些书信而对朝廷产生反叛之心。

甄仪摇了摇头，这事我可不能告诉你。当然，卓泰然自然而然的理解为，晏连浦不知道。

卓泰然看着甄仪问道，“你为什么会选择把书信交给我而不是交给他？”

甄仪一笑，“这些信件，由侯爷交给皇上，那它们就是双刃剑，虽然伤得了太子，可是侯爷却也难免受到连带的伤害。但是如果由王爷出手的话，既保住了皇室的名誉，又可化解边境的危机，更可以将王爷安全的兵不血刃的送上大位。王爷也知道，我这个人，总喜欢把利益最大化的。”

卓泰然看着甄仪，又想起那个夜晚，甄仪站在夜色之中，云淡风清的谈论着自己的生死。

“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卓泰然脱口问道，“小小的年纪，却仿佛几经沧桑，看透了这世间一切的悲欢离合。”

甄仪笑笑，“没想到，在王爷的眼里，我竟然是这样的。”

说罢，甄仪站起身来，看着卓泰然，“王爷，既然在你的心里，甄仪还勉强算是个人物，那王爷听甄仪一句。皇帝之位，能者居之。若王爷不想看着祖宗的基业毁在你们这一代的手里的话，那该出手的时候就出手吧。”

“你不怕我登上大位之后，会对晏连浦不利么？”卓泰然坐在书案后面，定定的看着甄仪问道，“要知道，卓家与晏家之间的关系……”

“王爷也是那种会因为一道丹书铁卷就把重臣往死路上逼的人么？”甄仪笑道，“更何况，如果那道丹书铁卷真的就能将江山易主的话，你觉得凭连浦的性格，会在爹死后还继续隐忍不发么？”

甄仪的语速很快，那声“爹”一带而过，卓泰然以为她说的是“他爹”，虽然觉得略显不敬，却也没有追究。倒是在书上的晏连浦笑的一脸的得瑟。

顾衍之斜眼看了看他，“这爹叫的这顺口，不知道在心里练了多少回了。”

“那是应该的！”

看着继续得瑟的晏连浦，顾衍之无语，这货以后是不是一直都得是这个精神状态了，是不是应该建议换个元帅了呢？

而甄仪的脸色微微发红，心里想着，这家伙听到刚刚自己那声“爹”叫的那么顺口，还指不定得得瑟成什么样呢！真是的，自己怎么就叫的那么顺口呢，明明也没在心里练很多次嘛。

屋内，卓泰然沉默不语，半晌没有说话。

甄仪站起身来，轻轻的说道，“该说的，我已经都说完了。至于王爷最终会怎么样决定，甄仪不想干涉，那是王爷的自由。甄仪就此别过了。”

说着，甄仪转身就走。

忽然，甄仪听到身后卓泰然问道，“以后……你还会再来么？”

甄仪没有回头，背对着卓泰然说道，“如果我跟王爷都还有以后的话，会！”

说罢，甄仪打开房门，在卓泰然的眼前，三两下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而且就在甄仪消失的下一秒，巡逻的队伍从窗前经过。

卓泰然在屋里静坐了许久，才站起身来，正看到窗外，喻玲珑带着丫环匆匆而来，在她们身后还有一个人紧紧跟随着。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那人的身形，很像父皇身边的侍卫总管。卓泰然站起身来，将甄仪送来的书信放在怀中。

喻玲珑和来人走到书房门外正想叩门，书房的门却突然打开了，卓泰然站在门口，看着三人。

“王爷，奉皇上口谕，请王爷更衣入宫。”

卓泰然点头，让喻玲珑取了件很不显眼的黑色披风过来，将自己从头到脚包了个严严实实。

喻玲珑有些担心，几次欲言又止。

卓泰然临行之时，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晚上不必等我了。”

喻玲珑点了点头，低声说道，“王爷，小心啊。”

卓泰然冲着喻玲珑微微一笑，拉起她的手来，轻拍了几下，这才转身随着侍卫部管离开了王府。

喻玲珑看着卓泰然的背影，又看了看屋中圆桌上那盏还冒着淡淡水气的茶盏，轻轻的长叹了一声。

“王妃，您怎么了？”丫环问道。

喻玲珑看着丫环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今晚，王爷的客人还真是不少呢。走吧，我累了，回去安置吧。”

丫环见自家王妃这几句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的，以为她是担心王爷，也不敢再多嘴，匆匆熄灭了书房里的烛火之后，随着喻玲珑离开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