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孩子

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多年以来的工作锻炼出来的下意识习惯，让她敏锐地捕捉到了霍铭走进病房时眼里转瞬即逝的情绪。显然来的一路上他心里也是波涛汹涌，，有愧意，还有大片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他是？他知道那是他的骨肉么……如果知道，他怎么忍心？如果不知道，那她要怎么告诉他这残酷的现实？还有她的楚意……她的楚意那么小，也知道了这件事么，他又是什么心情？她要怎么开口问一个小孩子这件事呢？皱得更紧了。

楚意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小腿不安地晃来晃去。他担忧地看着妈妈，想起他的妹妹，小小的心里又是一阵委屈，他本来可以有个小妹妹，拉着她一起玩游戏的，他好想告诉妈妈爸爸是个坏蛋，不要他的妹妹。但爸爸又说了不要告诉妈妈。他觉得妈妈还被蒙在鼓里好可怜，想抱抱妈妈，又怕惊动她，只好轻轻趴在楚天心的床边。楚天心察觉到被子轻轻塌陷下去了一块儿，缓缓睁开眼。楚天心伸手轻轻揉揉儿子的小脑袋，拨弄着儿子的头发，她轻声问，“楚意啊……告诉妈妈，你跟爸爸是不是有事情没告诉我？”

楚意抬起头看她，轻轻咬了咬嘴唇。他本来不想告诉妈妈，因为妈妈还在生病，万一太难过了病的更严重怎么办呢？可是他还太小，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脸上全是委屈和伤心。楚天心看着儿子，声音更轻柔地说：“跟妈妈是不可以有隐瞒的哦。”楚意忍不住了，嘴巴都瘪下来，对着楚天心点了点头。

霍铭没有透露半句，必定是有意隐瞒，那么他肯定也告诉了楚意不要对她提起。但她的小楚意啊，从来都不会说谎。她多希望她听到的护士的闲谈都是假的，可是她的小楚意，她最诚实的小楚意点头了。

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还能是什么事情呢？还能有什么事情，霍铭需要这样拉着小楚意瞒着她？

楚天心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张了张嘴，一下子竟然发不出声音。好不容易，她勉强定了一下心神，问：“楚意……”声音都在止不住的颤抖，“爸爸他，是不是，把妈妈肚子里的孩子给打掉了？”话没说完都能猜到答案，她已经快绝望了，可还是努力睁着眼看着楚意，抱了那么一点点希望，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希望……楚意看着妈妈哭的快喘不过气，也忍不住哭了起来，边哭边点了点头。

儿子的点头彻底击垮了楚天心，她的情绪霎时崩溃，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她不敢相信，霍铭趁她没有意识的时候打掉了自己的孩子。这一刻楚天心对霍铭的所有期待和希望消失殆尽，像有一把火烧过，心里只留下一层灰烬。她和他的第二个孩子，本可以出生的孩子，本可以像楚意一样长大的孩子啊！楚天心是爱霍铭的，她想着如果又是个儿子，就又多了一个像霍铭的人，那该多好。如果是个女儿，就会成为小公主，成为霍铭的掌上明珠，她会每天为她梳头发，买很多花裙子……这些她偷偷幻想过的事情一瞬间全都不会再实现，除了哭泣，除了眼泪，她做不出任何回应。

她好想继续昏迷过去，回到她的梦里，那里她爱的一切都在，没有那么多恩怨情仇，简简单单，霍铭也没有那么复杂，他们只是一对平凡的夫妻，过平凡的生活，有个小儿子楚意，不，如果没有那么多纠葛，他应该叫霍意吧。一家三口静静等待新生命的降临，该有多美好啊……

她原本以为就算过去经历了那么多艰难，以后的幸福就会多一点。她还在想她要怎么难得地对霍铭撒个娇，告诉他，我给你添了个女儿，儿女双全，我给了你一个“好”字呢。楚天心还想，他的表情总是那么严肃，像一座万年冰山，或许会因为小公主而消融许多。

而现在，这些她想过的所有所有，全都不会实现了。那个本该出生的小公主被她的爸爸丢掉了，他不要她。

眼泪仿佛是不会枯竭的泉水，不停地流。楚意伸手抱住妈妈，楚天心搂紧了儿子，两个人痛哭。

“楚意啊，你哭什么呢，你是因为妈妈哭吓哭了还是也为没出生的妹妹难过呢……楚意，妈妈只有你了。”楚天心把头搁在楚意小小的稚嫩的肩膀上，边哭边喃喃。

是的，她只有楚意了。她无法再信任霍铭了，因为现在她知道霍铭原来如此不信任她，并且对她如此狠心。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拿掉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并且打算瞒着她，这样的不信任摧毁了楚天心。霍铭欠她一个解释，欠她一个道歉，更欠她一个原本可以很幸福很美满的家庭。

楚天心恨极了霍铭，她想要立刻指着霍铭大骂，大声说出他打掉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个事实，让他尝一尝心痛到极点的滋味。但她又那么爱他，不愿意这样去中伤他，想要他不知情，不会活在愧疚之中。

泪眼模糊，她只觉得好冷好冷。急速冰冻的心让她周身也仿佛结冰。她只能抱紧楚意，努力感受他的体温，告诉自己她还有个儿子，她不能垮下去，她还要照顾他。

楚天心不自觉伸手摸了摸肚子，她的宝宝啊……本该继续在这里直到出生的那个宝宝。如果眼泪可以代表她的爱和诚意，请让她用今天流的所有眼泪保佑她的宝宝平安进入天堂吧。

此时的病房外，静静站立的霍铭只听到楚天心和楚意哭泣的声音，让他心烦意乱。明明是他做的事情，可一听到她的哭声，他后悔了。闭眼靠在墙上，他的神情疲惫。

房内房外，仿佛两个世界。